凌晨五点不到，杨恒便在万籁寂静中悄然离开了施美凤的家，雨已经停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寒风中弥漫着一丝清新的暖意，初冬季节里偶然也会有春意出现，杨恒今天格外的精神抖擞，他把自行车停在电子厂里，索性沿着大路跑回宿舍。．

女人是一道心灵鸡汤，它使男人的雄风格外嚣张、斗志格外昂扬，当天上午，杨恒便把郝德政儿子侵吞国有资产的证据交给了李国龄，剩下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了。

李国龄目光严肃地一一审视着眼前的证据，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谓证据确凿，这一次郝德政将逃无可逃了，拿下郝德政，就意味着自己在县委常委中将占据上风，一下步就是剑指王森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杨恒，心中十分感慨，仅仅八天，杨恒就圆满地完成了自己交给他的任务，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同一般，自己还差点小瞧了他，他立刻把证据锁进了电子保险箱中。

“小杨，这件事辛苦你了，不过你还是不能偷闲，后天市委赵书记将来电子厂调研，这可是你的一次机会，你明白吗？”

杨恒笑着点了点头，“李书记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好，你先给我汇报一下，我想听听你准备说什么，这就当是赵书记调研前的一次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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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西楚市委书记赵斌带着一群国企老总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共计一百多人的调研组，浩浩荡荡地来旧丰县了，他们考察了电子厂的实际情况，就在电子厂空旷的厂房里，计委挂职厂长杨恒向调研组介绍了自己的经验，他第一次提出了最低工资保障制度的思想，要维护社会稳定，要安抚群众与政府的矛盾，首先就是要考虑群众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要依法建立起一个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这样才能使国有企业改革安然度过阵痛期。

杨恒切实可行的想法和操作成功的实践经验，得到了市委书记赵斌的充分肯定，他表示西楚市是老工业基地，国企改革更加任重道远，西楚市要率先在全国试行最低工资保障制度，保护下岗职工和破产企业职工的最低生活要求，为此，西楚日报发表了社论：《旧丰电子厂的启示：一家破产企业在平静中走向涅槃》。

半月后，清算组进驻旧丰电子厂，杨恒完成实习回到了计委，他被正式任命为计委物价科科长，这是旧丰县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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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价科全名叫物价及经济信息管理科，负责旧丰县部分重要商品的价格核定和检查，同时负责收集全县各种重要的经济信息，全科共有五个人，除杨恒之外，还有一个副科长和三个科员，官名中虽然带个‘科’字，但实际上它是行政级别中最低级别，股所级干部。

副科长叫廖国忠，四十五六岁，从政二十年，属于无背景无后台无能力的三无人员，靠资历熬到了一官半职，尽管他的年龄可以做杨恒的父亲了，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向杨恒汇报过程，憋屈得久了，也就成了一种习惯，但凡看见一个年级大一点的人他就忙不迭地弯腰鞠躬，‘领导好！’后来才看清楚，原来是传达室来送信的大爷。

另一个老资历的科员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叫冯安明，大家都叫她冯大姐，她在物价科工作算是领导用人得当，这个冯大姐最关心的就是物价，小葱一毛钱可以买几根，大蒜多少钱一头，她都清清楚楚，别人五毛钱只能买两斤青菜，她却能买三斤，总之，这是门本事，另外冯大姐还关心外面之事，当然不是国家大事，那不归她管，她关心的是县委、县政府里发生的趣事和花边事，谁和谁谈恋爱，谁的老公在搞婚外情，某某局长是某某主任的二舅爷的外侄子等等等等，她都了然于胸，也算是一种关心同志的表现吧！

另外两个科员，小刘和小宋，一男一女，男的小宋是前年中专毕业，工作积极，颇有蚂蚁精神，听说新领导杨科长上任，他立刻跑到后勤处，不要任何人帮忙，硬把一张比他身体还重的办公桌背回办公室，杨恒上班后，他忽然才想起自己腰好像扭了，便在杨恒面前不停地、痛苦地揉搓着、轻捶着小蛮腰，弄得不知情的杨恒还以为他房事过多，对他深表同情。

女的小刘是去年大专毕业，某某局长的千金，人送外号赛金花，这并不是指她有当年赛金花的貌美，而是指她脸黄，她就像一个三十年的甲肝患者，尽管她脸上扑的粉总簌簌向下掉，但一咧嘴笑时的风情总会让人联想到李清照的千古名句，‘人比黄花瘦’，小刘最苦恼的当然是个人问题，本来她通过白粉工程已经使某个仰慕她父亲学问的小伙子动了情，可有一次和小伙子约会时突然天公不作美，她又忘记带伞了．．．．．

结果她现在依然待字闺中，听冯大姐说杨科长尚未婚配，她便喜滋滋地跑去化妆品柜台挑了几款新到的粉饼。

刚开始大家还略有点拘束，安安静静地工作，可时间久了大家便熟悉起来。

“杨科长，你有什么新的指示？”

“杨科长，哎呀！可不得了，你猜办公室余科今天脸怎么是青的，听说昨晚被他老婆当场堵住了，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杨科长，这是我亲戚专门从省城带来的点心，您尝尝！”

“杨科长，人家这个文件看不懂，请教请教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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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杨恒和往常一样地来上班了，他的办公桌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茶杯里也泡了热腾腾的茶，但没有倒满，杨恒进屋，正在拖地的小宋立刻拎个暖瓶上前，“科长，我怕水冷得快，所以没有给您倒满，来！再加一点。”

虽然小宋马屁拍得非常卖力，但这种低档次的马屁水平却让杨恒心里很不舒服，“小宋，以后要照顾老同志，老廖和冯大姐年纪大了，拖地腿脚不方便，以后就不要再排班了，你就辛苦辛苦，啊！”

小宋苦胆都要被拧破了，但脸上去不敢表露出来，“哦！科长有指示，我一定照办。”

“小宋，去帮大姐的茶杯洗一洗。”

冯安明见了个杆就向上爬，小宋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寒着脸道：“冯大姐啊！我今天手发抖，骑车时龙头都差点扶不住，我怕把你的杯子摔了。”

“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心。”冯安明拎个杯子懒洋洋地出去了，“还是当领导好啊！杯子有人洗，茶也有人泡，我只能指望我家老头子帮我做了。”

“老冯，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一直不吭声的老廖忍不住开口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护办公室的和谐，虽然冯安明早已经走远了，但他的话还得说，“我们小宋是工作积极，来得早给大家拖地打水，以后拖地还要一个人包干，这应该值得表扬嘛！杨科长，你说是不是？”

“要把工作做好了才值得表扬。”

杨恒淡淡笑了笑，坐下来喝了口茶，翻看着桌上的一份申请，这是昨天玉龙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管理处送来的一份提租申请，正好下班他来不及处理，准备今天给他们批准。

玉龙批发市场是82年兴建，从87年春节后到现在，商铺租金一直就没有变化过，而商铺的生意却日益兴旺，所以管理处决定上涨租金10%，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要求，但必须要得到县计委的同意，也就是杨恒他们物价科负责审批。

看见‘农副产品’几个字，杨恒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计委开会，周明要求他们物价科拿出一份春节前后副食品价格变化的报告，写这种报告一般是抄抄现成的报表数据，但他不想这样做，他抬头看了看刘红的桌子，扭头问道：“老廖，小刘呢？她怎么还没来上班?”

“杨科长，你找我吗？”刘红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兴冲冲走了进来。

“是找你有点事，小刘，还有小宋，你俩等会儿和我去了解一下市场上副食品的价格，要到年底了，咱们得关注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杨科长，这种事情其实不用去市场，问问冯大姐就知道了。”

廖国忠话音刚落，冯安明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洗了一半的茶杯。

“你知不知，县里出大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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