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秦磊惊得站了起来。。

杨恒笑了笑，“我其实是计委的，专门来调查电子厂国有资产被侵吞的情况。”

“纪委！”秦磊听错了，他顿时脸色惨白。

“说吧！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李书记指示过我，只要你说出实情，这件事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原来是李书记派你来的。”

秦磊放心下来了，李国龄在安县当县长时他就知道，李国龄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他才给李国龄写了举报信，他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卖给这个中原公司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杨恒愣住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没有卖给它东西，怎么会欠钱。”

秦磊叹了口气道：“从头到尾都是假的，86年2月丰泰公司成立，他们说手中有一批收音机要卖，马厂长就用三百二十万元从这家丰泰公司买了八万台收音机来转卖，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收音机送来，白白地把钱送出去了，然后马厂长就和开封市一家要破产的中原公司做了一笔假交易，把这虚拟的八万台收音机转卖给他们，一分钱不赚，这样帐就平了，那笔三百二十万元就成了欠款一直挂在中原公司的帐上，两个月后，中原公司破产了，这笔帐就成了死帐，我是去中原公司要钱时才偶然发现了真相，我一直不敢吭声。”

杨恒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这件事做得确实非常巧妙，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中原电子厂上，等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了中原公司的背景，就会发现它和旧丰县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谁又会想到，问题居然是出在货源上。

想到这，杨恒便沉声问道：“卖给电子厂收音机的丰泰公司是什么背景？”

“几个衙内开的公司，就是旧丰县工行楼上那家，总经理就是副县长郝德政的大儿子郝龙，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经办。”

“那你手上有没有什么证据？”

秦磊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了几份发票、合同复印件，递给杨恒苦笑一声道：“当时我把中原公司的发票、合同都复印下来了，可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其实你就算是拿到了丰泰贸易公司的发票也没用，关键是没有实物交割的证据。”

杨恒沉默了，他知道现在要想查清此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马千里那里打开突破口，以马千里的精明，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两个小时后，杨恒赶回了旧丰县，却得知马千里老家有急事，他刚刚回山东老家去了，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杨恒忽然忙碌起来，计委通知他，市委赵书记要来电子厂调研破产职工的安置情况，书记李国龄、县长王森、副县长郝德政也先后来电子厂视察，肯定了杨恒最低生活费的做法，这对于稳定职工情绪有着重要意义，李国龄和王森为此还特地开了一个现场会议，两人达成了共识，电子厂的厂房和地皮无偿划拨给卷烟厂，而电子厂职工的安置则由卷烟厂承担。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电子厂职工一片沸腾，卷烟厂是全县第一高工资好福利的单位，这就意味着他们时来运转，要苦尽甘来了，许多已经辞职的职工后悔了，纷纷跑回厂要求撤销先前的辞职，缠住了杨恒，送礼的、溜须拍马的，甚至几个有点姿色的女人也暗示他，愿意和他特殊交易，弄得杨恒像躲债似的，整天东躲西藏，连上厕所也要提防着有人冲进来。

杨恒虽然忙碌，但他一直在关心马千里的情况，几乎天天都让周四男去马千里家候着，一回来就要抓住他，

不过奇怪的是，马千里却一直没有回来，这让杨恒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就在这时，马千里的家人向警方报案了，马千里并没有回山东老家，他失踪了。

这天上午，玉龙河边早锻炼的几个老人发现了一具溺死的尸体，他们立刻报了警，检验的结果，这个溺死者正是失踪了三天的马千里，他是溺水而亡，没有其他被伤害的迹象，断定是自杀，警方还在他口袋里还发现了一封遗书，他无法承受电子厂破产的事实，决定以身殉厂。

这件事顿时成了旧丰县的一大新闻，旧丰日报还在头版头条刊出了社论：‘生命难以承受的破产之痛’。

但杨恒却心知肚明，马千里这一死，就意味着那笔应收帐款就彻底成为了死帐，死无对证了，他走进了死胡同。

夜里，忙碌了一天的杨恒返回了宿舍，老远，他便看见一个女人在他宿舍门口徘徊，是雯雯来找他了吗？

杨恒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刻意躲着雯雯，西楚之行，使他明白了自己对师母深沉的爱，相比之下，他对雯雯的喜欢就显得单薄了许多，她才十八岁，在很大程度上她还是个孩子。

可走近宿舍门口，他忽然发现不是雯雯，雯雯没有这么丰满，他认出来了，是出纳施美凤，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小施，有事找我吗？”杨恒走上前笑道。

“杨厂长，你回来了。”施美凤跑上来紧张地说道：“杨厂长，我有重要事情找你。”

“进屋去说吧！”

杨恒取钥匙开了门，让施美凤进来，施美凤一进来，便‘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一下子软软地坐在地上。

“小施，你怎么了？”杨恒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起来，他见施美凤浑身颤抖，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恐惧之色。

“杨厂长．．．．有人要杀我！”

她扑进杨恒怀中哭了起来，“杨厂长，你救救我。”

她今天听到了马千里的死讯，吓得浑身发抖，正好丈夫前几天出差了，她准备带孩子去公婆家，不料她忽然发现宿舍楼附近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顿时把她吓坏了，她认为这是来杀她的，把孩子交给邻居照看便跑来向杨恒求救了。

“小施，你冷静点。”杨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他隐隐有点悟到了什么。

施美凤慢慢冷静下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伏在杨恒怀中，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杨厂长，马厂长其实不是自杀，他是被人杀死的。”

说完，她见杨恒表情平静，顿时愣住了，“杨厂长，你知道？”

“我猜到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他，不料他却死了。”

杨恒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谁干的，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对手步步抢先，使他十分被动，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施美凤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杀，难道马厂长事先找过你吗？”

“是的！”施美凤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交给了杨恒，“这就是你上任那天晚上，马厂长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被人害了，就让我把这个纸袋交给你。”

杨恒大喜，事情忽然又峰回路转了，他接过纸袋，两下便拆开了，里面是那笔货款的全套交易资料，包括丰泰公司和中原公司的发票、合同，以及马千里对这件事的详细录音，但更重要的是马千里和丰泰公司郝龙签署的一份备忘录，上面就有关于这笔虚假交易的陈述，以及两人对三百二十万元的分赃协议，马千里拿二十万，郝龙拿三百万，还有郝龙的亲笔签名。

看来马千里对郝龙确实留了一手，有了这个证据，郝龙就跑不掉了，甚至包括他杀人灭口，郝德政也得因这个丑闻而下台。

这时施美凤也取出一张纸道：“杨厂长，当时提现交款都是我经手的，马厂长因此给了我三万块钱，让我什么都别说，三百二十万元当时全部是用现金支付，这是收据，有郝龙的签字。”

“又是一个重量级的证据。”

杨恒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安慰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让你作证，有这些证据就足够了。”

有了马千里的前车之鉴，此时的杨恒非常警惕了，他知道自己的宿舍其实也并不安全，这些重要的证据决不能放在自己的宿舍里，他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他想出去，可是施美凤还在自己宿舍里呢！他瞥了一眼她，正好她也向自己看来，两人目光一触，施美凤立刻低下了头，她咬了一下嘴唇，小声道：“杨厂长，能不能送我回家，我真的很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