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莎跳舞真好看，她看起来才是和陈默般配的人。”夏柟的羡慕掩藏不住，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姑娘。
梅翩然侧目，夏柟的单纯、事故、野心她都能尽收眼底，这世间像白莲花一样纯美的姑娘本来就不能奢求，像夏柟这种心思单纯的姑娘，即使有一两点心思，梅翩然也不觉得就怎样不好，毕竟人心，不是只有黑白而已。
“是不是最配的，我们终究都是外人，如果他们心有灵犀，只怕无才无色，寡淡无味，千里之外，也觉得能淋漓尽致。否则，即使郎才女貌，如胶似漆，岁月静好，只怕多情最是无情恼吧。”梅翩然感慨道。
夏柟看着梅翩然，她正看着人群，水汪汪的眼睛藏得住风平浪静，也盖得下滔天大祸，怎么都不像那个为情癫狂、不屑世事的天真姑娘。
“夏柟，若命运可以赐你一件东西，你要什么？”梅翩然忽然又眉眼带笑，似欢悦无比。
“我？”夏柟哑然，指了指自己，“我想要和你一样，生来便有底气。”
梅翩然看着她笑弯了眉眼，无奈道：“看来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欲望和索求。”
“那你呢？你求什么？”夏柟问。
“我？我不求。”梅翩然笑起来，脸上梨涡浅浅的，笑容天真明亮。
“那我替你求，我求徐浩然眼中只有一个你。”夏柟说。
梅翩然看着夏楠，伸出手抱住她的额头在她来不及反应前亲了一下。
窗外星星渐起，那时候夏柟还不知道她有多天真。
九年后
那是个周六，夏柟起床坐在窗前，窗帘的颜色是明亮的浅蓝。这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喜欢的烤漆白色衣柜，她的梳妆台，连被单都是她挑的浅蓝色方格，还有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一切都圆满的不得了，可为什么她不快乐？
她走到梳妆台前梳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为婚礼留了很多年，只是那个时候她心里一直以为她的新郎是那个人，那个镶嵌在她心里、骨头里、整个青春岁月的人。
“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钟起醒来坐在床上，随手拿起床头的手机。
夏柟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他在翻手机，夏柟知道他不在乎自己的答案。
“看你睡的香，昨天又应酬那么晚。”夏柟还是很体贴地回应。她知道在他面前怎么做是对的，这与那个人不一样，和那个人在一起，她的世界没有对错。
“嗯，今天有什么打算？”他还是在翻手机，如果不是房间里除了他就是她，夏柟还以为他喜欢和空气对话。那样的话，没有语气，没有表情，没有期待，日复一日。
“今天？”夏柟有些迷糊，她有时候也不清楚今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她也拿出手机查看备忘录，“噢，今天应该去看婚礼场地。”她说完，自己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那你自己去吧，这种事情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他歉意地笑笑，理所应当地认为她能接受。
夏柟如释重负，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他说陪她去。
夏柟化了淡妆，四月的天气异常温柔。她披了白色的大衣，换了鞋，从柜子里拿出她的包包们搭配了一阵才出门。曾经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那时候她和莫琲租着一间小房子，每天早晨她都起很早，在一堆衣服中挑来挑去，莫琲总被她的折腾惊醒，一脸惺忪地问她：“夏夏，你到底找什么？”
她总是叹着气坐在那堆衣服旁边，托着腮帮子说：“我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我们办公室里的那个老女人总是说我的衣服不高级，是地摊货。”
莫琲听到这些会瞬间清醒，走过来帮她挑一件衣服递给她说：“我觉得我的夏夏长得就是一张高级脸，穿什么都让人嫉妒。那个女人肯定是特别嫉妒你年轻、漂亮。”
夏柟明知道他是安慰，但仍觉得受用。她接过他递给她的衣服穿在身上，也许是心里作用，她真的觉得高级很多。
“那包包呢？我搭配哪个包包？”夏柟接着问。
莫琲在那简易的柜子里翻了翻，他故意叹了一个很长的气说：“怎么办，我也觉得没有一个包包配得上我的夏夏。”
她眼睛黯淡下来，期待变成失望。
“所以，夏夏，中午可不可以请两个小时假，我们去商场买包包，就买你一直看却不舍得的那个品牌。”莫琲的笑一直都充满魔力。
“真的？”夏柟的眼角都眯成了线，“可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呢？”她又心情低落。
而他走到橱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说：“我的年终奖到了。”
夏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来这些事，这些旧事。
她本想开车去，但是周末的市中心一定很拥挤，说不定连停车位都很难找到，她决定坐地铁去，想来也是很有意思，以前的她厌恶坐地铁。
那时候他们租的房子离单位很远，每天早晨她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转三条地铁去金融城上班。刚上班那会儿，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每天都豪情壮志，总是坚信苦尽自然甘来。可是，一年年过去了，地铁上人挤人越来越挤，办公室新来的年轻小姑娘越来越多，而她唯一的变化是生日蛋糕上的拉住越插越多，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大概是因为周末，地铁没有那么挤。她上地铁时引起一阵侧目。但都市人的傲气与见多识广让大家很容易就平静下来。而夏柟也知道，引起别人侧目的是她身上偌大的logo包包。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习惯偷偷观察每个上车的姑娘。每每看到那种要她一年工资都贴不起的行头，她心里也会不舒服。她好奇为什么别人可以过上那样奢侈的生活，而她每天日复一日的期待，在担心房价上涨、房租上涨中渐渐失去热情。
她陷在记忆中不能自拔，忽然电话响了，她很礼貌地接过电话，对方是婚礼公司。
“姐，您到哪里了？需不需要我派车接您？我们已经在潇湘庄等您啦。”对方的热情恨不得暖化南极。
“好，我也快了。”她礼貌地回应，带着顾客该有的闲散。毕竟曾经他们也因为贫穷恶意侮辱过她。
她付了钱，享受上帝的待遇原本就是应该的，这是他们教给她的规则，因为坚信这些规则，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她打开微信打发时间，一天天往下刷，广告，广告，广告……
这些人真是奇怪，以前每次打开手机，她们总是晒游艇、晒名表、名包、男朋友送的钻戒……可是那个时候她受伤还套着很多年前莫琲送的不明任何材质的圈圈，她心里泛酸，也期待一场奢华的生活大秀。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一个个地慢慢地销声匿迹了。
“嘀嘀……”有人给她发语音电话，是王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夏柟联系了。
地铁到站，夏柟下了车，还是接过了电话。她现在没有任何能让她嘲笑的地方了。
“夏柟……”王翎的声音很温和，一点儿也不像夏柟初见她的的尖酸刻薄。如果不是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她几乎怀疑这不是王翎。
“王翎，你好。”夏柟礼貌地回应，虽旧时有矛盾、有争执。但现在王翎能主动想起自己来，夏柟有些感动。毕竟这个城市太大了，大到有时候她觉得孤独。
“夏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呢。”对方打趣道。
“不会。”夏柟说，
“夏柟，我要结婚了。邀请咱们的室友都来当伴娘，你愿意来吗？”王翎很诚挚地邀请，让夏柟有些受宠若惊。
“当……当然。”夏柟有些感动，原来时间真的磨平一切。
“对，对，恭喜你，恭喜你。可是，新郎是谁？”夏柟问，
“是肖强。你见过的，在我们入学新生舞会上死皮赖脸邀请我跳舞的那一个。”说完，王翎在那头自顾自地笑了，夏柟在这边都能感受到那种心满满当当的幸福。
“是他！太惊喜了！真的，祝福你，王翎。”夏柟忽然觉得很感动，她一直以为那么骄傲的王翎一定会找一个富二代。但肖强，她倒是听其他同学说过，他是个很本分的it男，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容颜、普通的工作。
“是啊，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但是，我得谢谢你和莫琲的坚持，因为你们的爱情让我感受到了真挚情谊的厚重，也让我重新看待这个世界。谢谢你，夏柟，谢谢你，如此美好。”王翎感慨处既幸福又感恩。
夏柟倒抽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四肢冰冷，就像人生的最后底牌被人一下子掀了。她宁愿王翎像从前一样，不冷不热地讽刺她、骂她、嘲笑她。
“我没有那么好，是你自己内心温暖。”夏柟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告诉王翎自己也要结婚了，而且婚礼上的那个人不是全世界都坚持的莫琲，是钟起，是事业稳定、家庭富足、有房有车有存款的钟起，是可以让她刷卡买衣服、买包丝毫不用盘算、犹豫的钟起。
“对了，对了，你知不知道陶莎已经订婚了？”王翎像个青春期少女一样跟她分享八卦。
“不知道哎，我太懒了，消息太闭塞了。”夏柟说。
“那你肯定不知道她会嫁给谁咯？”王翎显然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不是陈默吗？”夏柟问。
“陈默？”王翎显然也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看样子，大学时期的傻瓜不止我一个啊！”
夏柟有些不明白王翎的意思。
“夏柟，陈默自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你，更不是我，也不是陶莎，是翩然。”王翎的话让夏柟震惊，隐隐约约，她的记忆像是抓住了某条线，却又理不清楚。
“翩然？怎么可能是翩然呢？他们不是有仇吗？”夏柟问。
“仇？什么仇？夏柟，我们和翩然认识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都不知道她和陈默到底有什么仇？”王翎的话让夏柟也陷入了沉思。是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们结的什么仇、什么怨，只知道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如同“敌人”。
“可是，陈默跟你表白了呀！”夏柟还是不敢相信。
“跟我表白……”电话那头是一阵舒缓的叹息声，“夏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我应该跟你们摊牌了。其实那天陈默把我叫出去不是跟我表白，他是跟我确定翩然在不在寝室。”
“那？”夏柟心下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我……我那时候太喜欢陈默，翩然又处处针对我，所以我跟他所说翩然的男朋友还没有走，翩然去跟他开房了。”
“嘶……”夏柟抽了一口冷气，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新生舞会上陈默看过来的一眼，她一直不确定，所以多年来心存疑虑。
“所以，她邀请陶莎跳舞是为了引起翩然的注意？”夏柟猜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吸引翩然的注意，我只知道陶莎前不久给我打电话说她那时候太年轻，好胜心强，所以做了不好的事。我猜她说的不好的事大概也跟翩然有关。”也许是信息量太大，夏柟才忽然意识到那时候的角力。也大概是她成年后见多了这种角力，竟忽然能把过往看透。
“翩然呢？你和翩然还有联系吗？”夏柟急切地问。
“我毕业后就和她没有联系了，在qq上给她留言了，希望她可以在婚礼之前回复我。”王翎自然也是有些愧疚，夏柟能够感觉到她底气不足。
“我只知道她毕业后就出国了，再也没联系过。陶莎人缘最好，她和翩然也没有联系了吗？或者能不能联系到徐浩然或沉默？”夏柟提出建议。
“别提了，陶莎现在很害怕她未婚夫知道她过去的事，自然是和过去断了个干净。我婚礼邀请他，她还是犹豫了半天，以出差的名义跑出来的呢。徐浩然和我们也不是一个学校，至于沉默，我一个快结婚的人联系他多不合适。而且听说他一直未婚，太不合适了。”王翎说。
夏柟觉得王翎说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