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约莫过了半刻钟，七玲珑没有一丝要动手的迹象，与其说他是来比武倒更像个出游人。不动，二人之间唯有山风掠过。

孟长歌的呼吸一点点的平复下来，她凝起所有的注意力，将手上的剑握得稳稳当当。

孟长歌心里想着：七玲珑肯让她半刻的功夫复息，又是一介女子，请她先也无妨。

“不如，阁下先请。”

她听见那人说，“好。”

霎时，一柄长剑迎面刺来，没有任何剑法也没有内力相附，这一剑不过是简单的一剑。孟长歌堪堪躲过，这人力气好大，任她怎么压也不能撼动它半分。

收剑，孟长歌收腹，往后退开半步，躲过了他的一掌。

一边是纵横江湖的坊主，一边是后生可畏的门主。

两人台上斗得如火如荼，台下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终风手放在剑柄上，步子拉开，随时准备好上去了。孟长歌早些时候四肢被废，又落了水，每逢雨季就发疼。遇上惊世书院的人不用剑也能压住他，所以她敢一点点的磨，磨尽了人家的脸。

但是，七玲珑不行。

“小舅，我可以出去一下吗？”孟虔扯着他的衣角，糯糯的嗓音打断了终风的神游。

“去做什么？”

“好闷，我要去大舅那边看。”孟虔站在风口上，风一阵一阵的吹，他皱眉头，这风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终风余光瞥见他怀里几袋小点心都只剩下袋子，顿时了然，“小八同你去。”

“好。”

他拉着小八欢喜的往外走。

出了门，他就往右拐进了白帘里，小八跟在他后面，“我们去哪？”

“去看我爹爹比武。”孟虔怕他不肯进去，一手还拉住他半截袖子。

“哪边最好看？”小八点点头，又随口说道，“这里帘子都打下来了。”

“大舅那边。”

“等会！”小八脚步一顿，脑子里终于反应过来，“这……这不是万花谷的地，小虔你快过来。”

“没事，师兄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孟虔认真的说，“小孩子是要吃好吃的。”

“可是，这里也没有好吃的。”小八顺着他的话往下，“我们还是……”

“有的。”孟虔绕过屏风小跑进去，小八又担心又着急的跟进去。

门口两个侍女像石像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小八怀疑她们都眼睛瞎掉了。

孟虔跑进内室里，一点也不害怕外室那些弟子。

“师兄，来。”

他短手短腿的爬上坐榻，矮桌上的蜜饯肉脯被他一股脑的推来给小八，“师兄，吃。”

“这这……是七秀坊的东西，你当心有毒。”小八急忙忙的把他扯下来。

“没事，爹爹在台上，不许我吃蜜果子。我摸一点肉干就走，不让爹爹知道就没事。”

前些天他糖人吃多人，半夜牙疼，就被勒令不许吃甜食了。

孟虔往嘴里塞了两口，又添满了半个小袋子。这才把盒子里仅能遮个底的肉干颠了两颠，使它看上去要多些，放回去。

任小八拉他出门，往万花谷去。

躲在帘外的荒罗看得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出声，“这就是坊主的私生子？”

墓雪点头，“是，小孩胆子挺大的，都敢溜进来了。”

“坊主……那几年都在闭关，哪里冒出来的孩子？”

墓雪淡淡道：“我也不好断定，你细细看，那小孩生的有几分味道，待哪日来个滴血认亲就明白了。”

“那他生母又是谁？”

墓雪看了他一眼，“孟长歌。”七秀坊内务由她打理，自然这后面一干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与荒罗公事多年，一个眼神就能通晓心意。

荒罗不再多问。

一黑一白相缠得紧，七玲珑的剑太快，快到孟长歌眼花，她只能去听，剑刃划破空气总会留下声音。可他的剑全然只是剑，没有她这么眼花的剑法，动如轻风，稳如山岳。

斐然不许她学武，这些还是哥哥学的时候她躲在树上偷学来的。

七玲珑剑越快，剑绕得她眼花，躲不过就只能退。这一下，七玲珑没有收剑，一直逼她退到高台边上。

“不可再退！”终风喊道。

孟长歌匀气，只差半步就落下去。这场众人期盼已久的决战，除开两人衣襟上割开的口子，同前面的斗法一点也不相同。

七玲珑的剑抵在她眉间，问道：“认输吗？”

孟长歌一笑，右手无力的垂下去，“坊主好剑法。”

七玲珑转腕收剑，略微点点头就转身过去。

孟长歌唇角的笑一收，攒的力气全部蕴在剑中，刺向七玲珑的右臂。可那人不但没有惊慌，扬手一抵。流光剑被他躲开了，遮面的白纱也彻彻底底的掉下来。

惊鸿一瞥，孟长歌再也移不开眼。他白衣白发，眉眼如初。

他那一招，最后半步也没有了。孟长歌往后跌下去，她没有一丝力气。他奔赴来的时候，孟长歌藏不住眼角的泪。

“你……你……”

他环着她的腰，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嗯？”孟长歌虚虚抓着他的手，两个靠得很近，他大半张脸都靠在她肩上。

这个动作实在太过亲昵，落了地，七玲珑皱着眉，一下收了手。

转身却被孟长歌拉住衣袖，她往回一带，手顺势搭在他肩上。

七玲珑盯着肩上白皙的手指，听得她在耳边轻声道：“七坊主厉害，千面坊主真是没叫错人的。这盟主的位置你要就拿去，实在不用拿这张脸来魅惑我。”

她的手生得好看，指甲圆润，说是十指如葱也不为过。孟长歌是个姑娘，这个姑娘恐他不在意，又扯了半个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脸，倒是挺像。”

七玲珑眯起眼，也卷了笑出来。

两人声音极低，旁人只见孟长歌攀着人家衣服笑的一脸风流的样子，是调戏。

世人觉得自己可能瞎了，七玲珑多年都是江湖第一美人，结果是个男的！新任长歌门门主姬舟调戏他，他居然还没反应！

终风眼神如刀，在七玲珑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这人面色如常，一分破绽也没有。

墓雪递过面纱，一盏白纱落下，他还是那个冷世七玲珑。好像刚才的温情都只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