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作者:羽氏      更新:2020-03-31 17:40      字数:4251

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有时候臆想的事情会变成真实,哪怕这种可能性会微乎其微,但是就算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九的数量再怎么多,这种可能性也还是存在的。所以我在那一刻大概也算是认名了。

“啊,算了吧,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差,遇到了最不能遇到的人,也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哦对了,他们俩还是同一个人了。”

我遇到了我自己。

这也太可笑了一点,一般人都不会有的人生经历,我全经历了个遍。以后要是有人问我:“你遇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体验啊呀。”这种像是知乎上一样的问题的时候,我大概就能回答个七七八八了。

虽然我的回答大概会是“什么辣鸡体验都没有,垃圾得很,心情很糟糕,一下子就跑掉了。”

显得我很怂。但是怂一点应该也没有坏处。在人生的长河之中,认怂是一门必修课。

哇,人生的必修课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多了呢。

这样看来,我要学习的不仅仅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复者,在学会跑之前不学会走怎么行呢,我应该先得学会如何做一个正常的人………………话虽如此吧,但是修复者算是正常的人吗?这样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能算是,倒也是不太正常,不太正常的正常,正常的不太正常,绕来绕去始终也不能算是一个普通人了,当普通人真的有点难诶。

对我来说。

对修复者来说。

为修复者人群歌颂吧。

大家都是渴望普通的不普通的人。

………………不过这个说法似乎有一些欠揍,似乎像是一个亿万富翁说自己渴望当年贫穷的生活,因为那样比较纯粹,而金钱只会腐蚀自己的内心。

某云曾经说过自己不喜欢钱,可能是吧,但是估计他还是很不想失去这些钱的,失去多容易,全部送人不就好了。

口是心非的人们啊。

口是心非的有钱人。

那么修复者也是口是心非的吗?我不知道。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去过我原本那个悲惨的

、贫困的、穷苦潦倒的、没有爱的普通生活的话,我会再次去怀念当修复者时候的惊险刺激的生活吗???

我一下子也给了自己太多的假设和课题了吧。

在脑子内绕来绕去的想法最终也只会变成几个字“我不知道”。

假想终究是比去做要简单的,无法下定决心的假想一辈子估计也不会落实下去。我一辈子也没法逃开拯民逆天机构,回到那种贫穷落魄的生活中去吧。

但这也好像说的我现在不贫穷落魄一样。

不不不,我现在也是个穷人不是吗?

我只是听上去饿不死而已。谁知道我是不是如今又在死亡的边缘进行反反复复的试探呢???饿死事小吗?饿死事可大了好不好。饿死超难受,这么多的死法里,大概饿死能和烧死这种残忍的死法相提并论。

还是不想死的吧。

我在大街上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然后头脑里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产物。我究竟在干什么啊。我就这样跑掉了吗???

面具男子找不到我会不会担心我,他会不会四处乱跑然后来找我,还是说以为我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从此怨恨伤了我,在也不当我的朋友了,再也不会理理我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让我去信任他了?

不会吧。

不过是跑掉而已,他大概,嗯,大概,我猜的…………大概会理解我的,会相信我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一声不吭地丢下他逃跑。

这种感觉是多么恐怖,见到自己的感觉,见到我之“我”的感觉,他自己能够想想吧,毕竟是同事呢,毕竟他大概有生之年也有那么零点零零零零一的概率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在头脑里大概也早就进行过这种极端情况的模拟了吧?

我这样期许道,但终究人还是不同的,我就算再怎么额思考,也不可能自己变成个面具男子然后揣测他的想法。我钻不进他的肚子里当他的蛔虫。

库吃苦吃苦吃,这是一段拟声词。

酷嗤酷吃苦吃苦吃苦吃,这还是一段拟声词。

这是我在奔跑,我不知道我要跑到哪里去。

我只知道我凭借下意识躲开障碍物,有几次险些跌倒,有几次直接跌倒,我的手臂划破了,鲜血流了出来,红色的血,一点点从肌肤下边渗出来,然后染红我的衣服。白色的衣服和鲜红的血迹,对比多么明显,我一下子竟在想,这衣服要去怎么洗了,而且一下子竟然还不知道要去怎么洗。每次来例假都很苦恼,因为几乎每次我都会不小心弄脏衣裤,然后要去自己洗掉那些暗红色的血迹,且不说感觉到一点丢人,就像是小时候尿床的感觉重现了一样,而且我觉得这也有些苦恼,血迹再怎么说也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里面有一些动物蛋白什么的吧,要怎么洗掉呢?

喂喂喂,别为难我一个高中毕业水平的女孩好不好,我真的没上过大学,曾经也不是个理科生。所以这是用加酶洗衣粉来洗吗?可是加酶洗衣粉不能用热水,又有人跟我说血迹要用热水洗了才洗得干净。

啊啊啊啊啊,到底是如何嘛。

请脑补我一边扯着头发一边看着水盆中的脏内裤和脏裤子,还有染了血的白色衬衫,一般发出无声的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大概是无声的吧。

我要安静一点。

安静是个好习惯,不喜欢自言自语但是脑内思考也是个好习惯。这不会让你暴露自己的存在,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然后不被想不被他发现的人发现。

这句话好绕,我重新说明一下,我不想被目标者发现,然后我安静了,目标者就发现不了我的存在,我是不是很聪明……聪明个鬼啊,这不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吗,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在很久以前,我回忆起来,自己是个多言的人,话多的要命,和朋友说话的时候他有时候还会让我闭嘴,因为我实在是太能说了。

给我一个交流对象,我能说上三天三夜,说的话大概能绕地球一圈吧。

我就是当代话语界的阿基米德。

阿基米德不能翘起地球,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一个支点,但我能说三天三夜,万一有哪个瞎了眼的人愿意当我的交流对象呢?

但是现在可能不行了吧,毕竟我学会了安静,说那么多的话对我来说可能有一些困难,可能说道第二天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说,但是脑子内的东西倒干净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脑子的容量也是有限的,也不是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的呀,就好比一个竹筒再怎么大,里面能装的豆子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所以不能这样。而且我现在已经全然转化成了一个脑内思考达人,即我不用有一个交流对象,也能自己跟自己说话说很久,这样避免了一种话接不上的尴尬,毕竟我自己接自己的话肯定是能接上的,接不上了就换个话题,总还是有话可以说的,但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我产生社交障碍了。

在每一次任务中,我也不能和人沟通,聊得多了就暴露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我不能做这种和前车之鉴一样的傻子事情,所以我要静静地蛰伏在这里。

社交障碍大概就是这样产生的吧。

和我沟通比较多的大概只有上司了,我偶尔会去他家,他有两个家,一个是平时的,就是工作日住的地方,他的妻子住在比较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大概是他真正的家吧。心底里的家,“家”,大概是一个概念,而不是一个住的房子吧。这样看来,我经常去的那个地方,大概也只是他的一个休息的地方。偶尔会来公司,他们两个与其说是相濡以沫如胶似漆,不如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的妻子是个很温柔大方的人,两个人相处起来好像朋友一样。

嗯………………嗯………………这么说会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啦。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上司和我的关系很好,但是他总是有一点严肃的,我一贯是对他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好像对着他,我的社交障碍会好那么一些。

但是毕竟是上司,上司只能是上司,没有办法当朋友,也没有办法一直陪着我,和面具男子带给我的感觉不同。

面具男子倒是和顾齐有一点相似感吧?

顾齐的感觉也是这样,但是我和顾齐不熟悉,我和顾齐只说过没几句话,我和顾齐……我和顾齐现在大概大陆两条宽,各自走各自的路了吧,再也不会相见,就是陌生人而已。

我估计他是有什么事情,连夜离开了那座城市。

原本还想难过一下。

什么“你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但想来人家也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理由啊,我们只是当初假的同学而已,我也只是帮他度过了那一百天,他活下来了了,我的工作就顺利完成了,此后的人生再不相见,多么美妙的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何必要把这一段缘分强行扭曲成其他的关系呢?

人生求而不得的痛苦都是来源于“求”字,如果不求了,那么自然而然没有什么痛苦可言了,这个道理我逐渐逐渐明白后,现在算是深刻理解了。

我只要什么都不要,就什么都不会失去,心也就不会痛了。

我渐渐停下了脚步,我发现周围的一切有点熟悉。

这里………………这里不就是我曾经住过的哪个地方吗,啊,那个,那个小镇的一角,都是平房,最高也不过三层的小镇的一角,如今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了。

被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地被如今眼前的一切擦拭干净,我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岁月,这里即使贫穷,也是真实的我的一部分呀。

地震过后,这里像是一个大型的施工现场,嗯………………老天的施工现场,三层楼的房屋没有一个是幸免于难的,统统都倒塌了,平房也有破了墙的,至少玻璃都是损坏了的。这里是重灾区吧,完全都没有人在这里了。

我看了看手机,才意识到我跑了大概得那么一个小时。

天哪,一个小时。

我下次可以去跑半马了吧,不,跑全程马拉松也不是没可能啊。

冷静冷静……我在想些什么啊,我跑了一小时,其实气也有些不匀。

我……说话…………大概……大概…………会变成…………这样……这……这样…………吧……这样的说……话说话……方式…………真的……会有一点……累……呢!

可能会有一点点的窒息感,但是没事,深呼吸呀,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我大概缓过来了一些。

说……话……语速……会变得……更稳一……点。

我在里面寻找我曾经的小窝。

那个有个小院子,会种上黄瓜和扁豆的,还有有时候会种上一点什么西红柿和番茄(啊不对,我脑子出问题了,这两个是同样的东西),有时候会还有什么韭菜,青菜,大白菜,萝卜(我喜欢拔萝卜,但是不喜欢吃萝卜)。但是就是不种花,因为种花不能吃,所以爸爸妈妈也不种花。我们也不养鸡,因为不会,更不养猪,因为没地方,有养那么一两只鹅,过了年就会吃了,一般留不了很久。

这样的地方大概在各个小镇的各个角落比比皆是吧,但是对我来说就是那么的独一无二,那么值得我珍藏的一个地方。

嗯…………和记忆中的其实不一样。

记忆是会美化的,其实比我想象中更小,更破,更不让人喜欢那么一点。但没关系,不让人喜欢就不让人喜欢吧,我也不是为了喜欢才来这个地方的呀。

我踩着门槛,进入这个快坍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