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柳暗
作者:南湖老妖      更新:2020-03-30 05:16      字数:6703

谢淮醒来,就见苏倾歌睡的沉沉,窝在他怀里,他淡淡扬眉,在她唇上印上一吻,而后轻手轻脚下得榻去,身上的伤口,已是有所好转,谢淮走出书房,萧寻便向他禀报,道是莫神医已经用苏倾歌的血,制出来了解药。

谢淮接过解药,心下欢喜,解了她的毒,那他心头的亏欠便会轻上许多。

“快叫人送过去!”

“可是王侧妃已经到庙子去出家去了!”萧寻道。

谢淮长长叹息,低头想了想,手脚麻利的写了封休书递给萧寻。

“去位总管那里,将我早前给她准备好的银钱领出来,解药和这信件一道交到姑娘手里,她就明白了!”

萧寻道是,而后快步离去。

谢淮办完这些,心里一松,脚步轻快的往地牢里去,那里还关些虞人门的几个门徒,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虞人门,他必定要毁去的!

地牢里关起来的那几人怕死,几乎没有怎么费心思,便已将自己知道的都交待了出来,只是他们在那组织之中地位并不是很高,所掌握的信息并不核心。

“凡虞人门门徒,必定左背上刺一朵虞美人……”

谢淮走出地牢,便令军机营全城搜索,但凡左背上刺虞美人者,统统审问一通,而后诛杀。

一时之间。整个南湖城人心惶惶,今天是什么街头卖肉的猪肉荣被官爷抓进去就没回来过,明天是茶庄里负责采茶的伙计不见了,因为虞人门的浩荡,整个南湖城都处于迷雾之中,直到官府的告示出来,上头清清楚楚列示了哪年哪年哪日,某某加入虞人门,做下什么勾当之后,被就地正法。

虞人门在南湖城的势力,几乎被谢淮铲平了去,但是若大一个虞人门,并不止南湖城一个据点。

谢淮写了信,将他查到的所有的虞人门的信息,都告之了慕承。

希望慕承能够同他一道参与进去,然而慕承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想要做的,和谢淮想要做的,虽然是同一件事情,但是,他却是选择了另一种更危险的方式。

苏倾歌睡醒来,身边并没有谢淮的影子,她收拾收拾,还是搬回了自己的碧翠际。而今谢淮身子大好,而她自己又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追杀的,太过靠近他,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罢?

“唉,要不是你现在正被虞人门的人下了绝杀令,真想和你再游一回南湖呢,也不知道以后还有不有机会再回来这里!苏倾歌,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你,怎么办?”楚辛月见苏倾歌回到自己院子,便过来同她说会话,她就要离开这里,最舍不得的人就是苏倾歌。而且,她还带着“任务”不是吗?

“不然……你自己去?”

“我一个人去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会一个人呢?不是有杜明宇?”

楚辛月立时脸红了起来道:“说他做什么?”

“哈哈哈,你回去以后打算怎么做?”

说到这个问题,楚辛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避开苏倾歌的眼神道:“我也不知道啊,所有的事情我都听明宇的,他说他有办法就是了!”

“那我就放心了!那……你脱身之后还会联系我吧?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吧?”

“那是当然的,我会想念你……做的饭!”

“……”

两人聊了会,杜明宇便将楚辛月叫了回去,苏倾哥看她屁颠屁颠的样子,眯着眼笑了起来。

“阿紫,今天去楚月楼订一桌子席面,叫韩昱晚一点送过来!”

阿紫一听可以去楚月楼,眼睛都亮了起来,道了声是,拔腿就往外跑去。

她许多天不曾见过那人,心头,十分想念。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苏倾歌坐在榻前,抚上劲间戴着的那块玉,心头却是沉重起来。

王姑娘恨她入骨,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除掉自己,那个不死不休的虞人门,当真可怕,到不是她自己惧怕死亡,只是不害怕因此连累了谢淮。

只要一想到往后他还可能因此而受伤,或者丢命,她心情便十分沉重。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也许真的如王姑娘所言,她离开,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正是因为深爱,所以,才不能接受他因为自己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可是她举目无亲,又能去哪里?

苏倾歌苦笑,世界那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么?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时,杜明宇背着手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将门窗都锁了起来朝她跪下……

三日后,来接应长公主回宫的太监浩浩荡荡来到了南湖城,恭恭敬敬将楚辛月迎回京城,楚辛月打扮一新,身上的衣裳极是华贵,妆容亦是不凡。

谢王府众来出来相送,目送她娉婷转身上轿,俱都松了一口气,将这尊大佛送走了,不知轻松多少!

唯一遗憾的,只有简氏,她还没有机会跟那长公主打好关系,她便走了!

苏倾歌以太妃身份送走了楚辛月,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回到屋里,立时将早已备好的信件放在桌上,打开她的小匣子将所有银票都收拢起来,就有人自屋顶上飘落下来,带她离去。

苏倾歌立院中,再次看了看这个她生活过的地方,而后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不舍,随那人而去。

楚辛月等在城外。一见苏倾歌过来,便招手将她带进了自己的车驾之中。

“阿姐……”她甜甜唤了一声。

苏倾歌拍了拍她的手,微微一笑,只那笑容里,总有淡淡的愁绪。

她不快乐!

谢淮送走了楚辛月,萧寻道:“王爷,王姑娘身边的娄三娘传来消息,道是她已离去,请王爷派人去照顾姑娘!”

谢淮想了想,暗道桑桑在那庙子里住了这许久,他确实应该亲自前往,给她一个交待。

便道:“去叫简氏安排两个丫头随我一起上山。”

王姑娘坐在半山腰上的山石上向下望去。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史正君,不,应该说是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人影了,甚至连庙子里的老尼们,都销声匿迹了去。

寂莫如同生在骨血里一般,过往的一切又开始自那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折磨着她,她疲惫之极,关于谢王府所有的一切,都让万分厌倦。

那些仇恨,那些失落,那些没有归处的情感,无一不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她一败涂地。

还要继续下去这样的日子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时候如果史正君在,她也许就不会再想其他,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忘记那些个忧愁。

可他无声无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走。

王姑娘望着远处弯延缠绵的山脉,愁思翻涌而至,往后的日子,她不知道要如何渡过。

原以为离开谢王府,她只有出家这一条路可以走,可是在庙子里生活了两日,她心里明白,这样清苦的生活,她根本就适应不了!

史正君不失为另一条出路。

他常年在外营商,必定略有薄产,又满腹经纶,对自己也是爱慕有加。

可他偏偏又消失了去!

“桑桑……”谢淮走到她身边坐下,唤了她一声。

王姑娘浑身一振。

“你还来做什么?”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又清晰的痛了起来。

她爱他,爱了整整半生!

可是,他却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她丢弃。

叫她如何不伤?

“桑桑,我还你自由,也是为了你好,过去……是我错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才是真的害了你,桑桑,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妹妹!”

“妹妹?可你说过会娶我,你娶了我,又放弃了我,这就是你谢淮对待妹妹的方式?”

谢淮脸上淡淡,道:“所以,我才说,过去的确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在没有搞清楚自己心意之前,就对你许下承诺。对不起,桑桑,是我亏欠了你!”

顿了顿以后,谢淮又道:“以后,你将会以谢王府表小姐的身份出嫁,你会遇到一个爱你至深之人,安安稳稳过一生!”

王姑娘却是嘲讽一笑。

她一个连自己都看不到未来的人,当真会有这样一个安稳美好的未来?不过就是说来哄她的!

为的,不过就是让她老老实实滚蛋离开么?

“谢淮,你已经把我逼入这个地步,你还想如何?”泪水一瞬间便掉了下来,王姑娘一脸的凄苦。问。

“唉,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以往对你的关心太少,这才让你走上歪路!”

“你什么意思?”

“桑桑,我知道小玉是因什么而死,也知道虞人门为什么要对苏倾歌下绝杀令,更加知道楚辛月那回遇蛇是怎么回事!所以,很多时候,路越走越窄,全是因为自己选择错了做事的方式!”

王姑娘无所谓惧的嘲讽一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又要到了今天才说出来?”

“我不说。是想要给你机会,我把你当成亲人,总归是希望你好!”

谢淮如是说着,王姑娘却是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大声笑了起来。

“谢淮啊谢淮,你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你三言两语一哄就能乖乖听你话的傻子吗?你这些话,我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相信!”

“桑桑,我说这些,也不是想要追究你的责任,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自己!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退一步海阔天空!”

“漂亮话谁人不会说?可是你不要忘了,谢淮。将我满门抄斩的,是你谢家!将我逼入如此绝境的,也是你谢家!我到底哪辈子欠了你谢家的债,这一生要如此待我?”

“桑桑,如果你执迷不悟,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所以了?”

她一脸的泪痕,却是微微扯起嘴角微微一笑道。

“所以你便是如此仗势欺人?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你如何狠得下心来?”多日不见踪影的史正军大步踏过来,将哭得凄苦无比的王姑娘护在怀里,恨恨对谢淮道。

谢淮挑眉,微有不悦,这男子,瞧着就不像个正派的君子。

王姑娘柔弱之极,倚在史正君怀里,一个劲的抹着泪。

这是她惯有的手段,谢淮冷眼看着,心下明了。

看来这史正君确实有几分手段,这么快便哄得桑桑上手,他却是不便干涩过多,只道:“桑桑,凡事多三分戒备,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免后悔莫及!”

“这话自你嘴里讲与我听,着实可笑!谢淮啊谢淮,难道你当真不知,这一世中,伤我最深的那人,便是你自己!”

谢淮苦笑,想来自己再同她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那又何苦多费唇舌?

“如此,你多保重。”说罢,谢淮转身离去。

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王姑娘悲从中来,她这一生,看过他许多次北影。可没有哪一次,有这回这般绝望痛苦。

爱而不得的苦,她真是偿够了。

“谢淮,下辈子我宁愿永远都不要碰见你。”王姑娘心里如是想着,只贴得那史正君更紧了些。

“没事罢?”史正君松开她,问。

王姑娘摇了摇头,一阵阵的悲凉自心底涌上来。

“我想回屋,你背我好吗?”

史正君扬嘴唇角,弯下身去,将王姑娘背在背上道:“猪八戒背媳妇喽!”

对他的玩笑话,王姑娘连反驳的心情也没有。

她轻轻贴在他背上,泪水滴滴哒哒掉下来。

感觉到背部的湿意,史正君沉?下来,静静将她背回屋里,放下,道:“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偿试着出去走走?”

“我一个孤女,又能去哪里?”

“如果你不嫌弃,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王姑娘心里一动,道:“去哪?”

“天涯海角,四海为家!”

“可这样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你啊,就是太悲观了,我祖上是在洛水了,等我挣够了钱,就回洛水定居,养几只鸡,喂两头猪,夜里抱着媳妇生娃娃,白天种点吃食,不知道多惬意!”

史正军说着,似是无比向往。

王姑娘听得心头微动。

“那……你还要再挣多少钱?”

史正君一听,眼睛发亮,道:“再有两年就好了,再做两年,就回老家去生活!你……可愿?”

“那。你会娶我为正妻吗?”

史正君点头,嘴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现在就走,你做得到吗?”

“可是我的生意……”犹豫了会,史正君又道:“好,我们现在就走,营生不要,也不能让凝儿了你失望!”

说着,便拥她入怀。

王姑娘回抱住他,感觉到他气息略有不稳的喷在自己耳边,慢慢向唇边靠近,脸上慢慢染上绯色。

“凝儿,我会对你好的……”他轻喃着,紧紧拥住了她,手,便探了进去……

王姑娘闭上眼睛,既然做了决定,那将自己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他们总归是要踏出那一步的!

一夜缠绵过后,第二日两人亲亲热热的依偎着离去。

谢淮回到谢王府,就直接去了苏倾歌的院子,他去见了王姑娘的事情,好像应该跟她说一声,省得她自己胡思乱想!

可到了她的碧翠院一看,却没有她的身影。

“阿紫。你主子呢?”

阿紫刚从楚月楼回来,她自己还在找人呢!

“刚才主子要我往楚月楼送封信,回来,便不见她的人影了!”

谢淮一听,径自走进了她屋里,明明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可他总有淡淡的不安,感觉什么东西不对劲,看了又看之后,却又没半点发现。

他所幸坐下来,对阿紫道:“给我泡壶茶水来!”

阿紫照办,而后老实守在门口。

夜幕降临下来,还是没有苏倾歌的影子,谢淮便再也坐不住,心底的不安越发扩散开来。

这女人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她能去哪里?

“萧寻……去楚月楼!”

最后谢淮终于不耐烦起来,虞人门的绝杀令还在,会不会……便是这般一想,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脚步便更加快速起来,飞快的奔去楚月楼。

“韩昱,你家掌柜的呢?”

一进门,谢淮直接寻了韩昱问道。

韩昱似是早有准备,从容自怀里拿了一封信交给谢淮,双开始噼噼啪啪拔弄他的算盘。

将那信看完。谢淮狠狠一拳砸在大堂里的饭桌上,刹时桌子便碎了一声倒了下去。

“苏倾歌,你这个骗子!不要叫我抓住你!!!”他气极,她竟然敢!!!

一个虞人门便能逼得她远走他乡!外头只会比他身边更加危险好吗?这个笨蛋!

谢淮快步出去,骑了马飞快的追出城去。

抓到了,非得好生收拾收拾才好!前脚刚刚答应他会好好在他身边一辈子,后脚就跑得没影了!

外头那么危险,她脑子是不是长了屎?万一碰到虞人门那帮人,她要怎么脱身?

可是快马加鞭追出了近百里,都不曾看到她的影子。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亦是不知她此刻是否还安全,失落担忧让他整个人烦燥之极。可纵是如此,也是于事无补。

“回去,出动所有细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萧寻称是。

说罢,谢淮顿住,而后晃然,楚辛月!杜明宇!一定是他们!

“你回去安排吧,本王前往京城。”说着,直接跨上马就要走。

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要走十五天的路程,愣是十天不到就到了。他风尘仆仆进宫,却得知楚辛月一行不知在哪里玩乐,到现在还没有回宫!

谢淮急出了满嘴的水泡,却又不能在皇帝面前表露。

“阿淮,看到你对辛月这般上心,朕也就放心了!”皇帝微微一笑,眼中精光乍现。

他已是摸了一手的好牌,无论怎么出,都不会有半点差错,叫人怎会不高兴?

“乃是本份!”谢淮淡淡说了几个字,脸上郁色能掩。

“只要你们往后能够和和美美的,太上皇想来也就安息了!”

谢淮笑笑,并不说话,太上皇安不安息,他管不了那么多。

“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还是住你的别馆吧!”说了两句,皇帝便放了他离开。

自宫里出来,谢淮便想要出城,却在路上瞧见了慕承,二人相见,均有诧异。

“你怎会在此?”两人异口同声问。

于是寻了个饭馆坐下,打算好生聊一聊,慕承手里的情况一向很多,想来他会知道楚辛月一行身在何处。

“你可知长公主一行现在何处?”

慕承蹙眉问:“洛水镇,怎么?你什么时候对她也有了兴趣?”

若是如此,那他定然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你怎么在这里?”

慕承不说话,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虞字,谢淮便明了。

“我要先去洛水镇,改日再会!”说着就走了。

慕承打入虞人门内部,那他便不方便将苏倾歌的消息告之于他,这样的话,苏倾歌就太过危险了。

可慕承却是猜到,这世上能叫谢淮急成这般的。也就只有一个苏倾歌,他料想苏倾歌肯定是跟着楚辛月跑了。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了嘴角,想来那谢淮定是十分难过罢?谁叫他之前那般欺负倾歌?

现在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可一想到苏倾歌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他便笑不出来了,越是接近真像,他便越是心惊,虞人门后头,有着可怕的力量!

想要将这个门派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他必须要步步小心,才能真的接近真像。

谢淮出了城,真接往洛水镇而去。

距离京城两百公里的洛水镇,他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便赶到了,可是到了那里一看,只看到楚辛月小鸟似的依在杜明宇怀里,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在街头,身边没有半个随从。

“苏倾歌在哪里?”谢淮拦下他二人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楚辛月看着眼前这个胡子咋拉,一脸风尘仆仆的谢淮,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我问你,苏倾歌在哪里!”

“她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你这么凶,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想告诉你!!”

“好了,别闹了,告诉我,苏倾歌在哪里!”他耐着性着,忍着怒火问。

“她……她难道不是在你谢王府?”

“楚辛月!!”

楚辛月见他要发彪,连忙躲到了杜明宇的身后。

“她在宫里。”杜明宇道。

他早就兵分两路,提前将苏倾歌送进了皇宫,而后陪着楚辛月四处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