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堆积着无数碎石。两旁的草丛中，腐烂的尸体和白骨随处可见。在这些令人反胃的场景中，时不时会有一两只腐蚀动物撕扯着那些烂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但是，在这死亡之地中，仍有不少人存活着。他们无力地躺在那些白骨和尸体之间。消瘦的身体已经无异于骷髅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只有绝望和无奈。

这就是战争所带来的一切。那些低等的人生来就没有拒绝一切的权利，他们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必须接受。无论是饥饿与瘟疫，还是死亡与灾难，通通都被强硬地塞了进去。

残忍而又无情的现实早已使他们没有反抗的念想了，不如说他们生来直到死去都是这样吧……

“轰轰——”突然，路上的碎石被震了起来。不远处，驶来了一辆豪车。

它与此刻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极快的速度使地上扬起了一片灰尘。

这场景很讽刺也很格格不入。

“停下。”车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些无力，但仍旧带着几分威严。

“膨。”于是车停下了。在车的后侧，一个黑色的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了？”坐在驾驶座的司机疑惑地看了一眼头上的镜子。镜子里，一个老头正往外看着。

这是个很外向的人，他很喜欢与人交谈。一路上不断说着各种趣事，和之前那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哦。没什么。”克斯长老小声地应答着，往窗外微微探出了半个脑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外边。

路边，那些仅剩一口气的半死人听见这个响声慢慢地抬起了头，但饥饿与绝望已经使他们没有了其它的思想。一秒后，那身体又躺下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许黄沙。那仅仅能够遮掩住身体的衣衫在空中飘了两下，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咳嗽。

看着那些骷髅一样的身体，克斯长老又不忍将视线收了回来。他再次感受到了战争给低等人带来的绝望。尽管对于人性是无情的，但现实就是这样。谁也没办法，谁也决定不了。

“继续吧。”克斯长老重新躺倒了座位上，对司机摆了摆手，脸上一片苍白。

“好的……”司机看了看镜子。那张憔悴的脸让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快速地发动了车。

“轰轰——”土路上，再次扬起了一片尘灰，车又快速地开走了

这次，那些人没有再抬起头。

车往前开着，很快就驶进了一座山的隧道内。

看着迅速黑下来的四周，克斯长老的眼神在空中定了一下。心中还存留着的一丝窃喜，此刻全然消失了。

“穿过这条‘墟道’就到神界了。”终于，司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但声音很小。“请稍等片刻。”

墟道——连接各个大陆的通道，原本只有神族才能进入。但后来随着一系列发展，也允许了其他部落之人通过。

如果非神族之人，不借助专用交通工具，那么偷渡者的一切存在都会被这黑洞一样的通道吸取，连同身体和灵魂，完完全全地消失。当然，强者除外。

“嗯。”克斯长老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那恍惚的眼神游离了几下。他突然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开车的小伙子。“你觉得……刚才那些看起来怎么样？”

“怎么样？”听见这个问题，司机笑了一下。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消失了，一边看着前方，一边回答着。“什么感受……是吗。呼……”

“嗯。”克斯长老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似乎想要寻求什么答案。

“该说什么呢？”片刻后，司机才继续回答。“但是，这就是注定的不是吗？他们生来就会有这种命运，就像抽签一样，手气差了一点罢了。”

说到这里，他向后看了一下，眼里隐约闪烁着光芒。“但是……这就是现实，无论多残酷，都没有什么任何疑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是有些不可取。可又能怎么样？谁抱怨也没有结果不是吗？”

“请不要说了。”听见那些话，克斯长老忍不住叫了起来，那现实的理论开始让他有点不舒服起来。

“好的。”司机回应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于是，车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吭声，唯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声。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每个人的心里出现，那也是对一切一切的无耐与苦涩。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膨。”车停住了，司机看着前方，说道。“到了，长老大人。”他的手摩擦着方向盘，内心变得有些复杂，可能是刚才的那个问题，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呃……哦。”还在想什么的克斯长老回过了神慌忙回答道。如同去的时候一样，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副严肃的表情，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咔嚓——”车门开了。来的是一个戴着红头巾的小伙子，一身粗布衣，很明显的下人打扮。

“请下车，长老大人。”他低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嗯。”见到那个小伙子，克斯长老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他悄悄瞥了一眼司机，便下车了。

“哈哈，辛苦了。”一下车，司尔特便笑着过来了。他瘦小的身体每走一步，腿都打着颤。稀疏的白发在空中轻轻飘动着，看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哦。司尔特先生麻烦您了。”见此，克斯长老慌忙走了过去，扶住那摇摇晃晃的身体说道。“您年纪这么大了，我们还要麻烦您这么多事。真是很对不起。”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笑容来。

“哦。”看见那个笑容，司尔特愣了几秒，一双小眼睛眨了几下。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继续笑道。“哈哈，没事，没事。”

那视线重新打量了一下克斯长老，慢慢转过了身。“快走吧，大家还等着呢。”

“明白。您请慢慢走。”扶着司尔特的克斯长老恭敬地说道。

于是两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着。

会议室

“怎么还没到……”坐在首席位置的达目视着前方，小声地嘟囔起来。他不时望了几下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脸上浮现出一丝焦急来。

桌子的两旁坐满了十几个议臣。他们看了看那个空着的位置，又瞥了几眼达，一个都没说话。

这就是纪律，达一手提起的。开会时，谁都不准多说话，否则发配到最荒凉的大陆一百年。

这项铁律看起来效果很好。毕竟谁想因为多说了几句话，而去受那种苦呢？

“咚咚——”不多时，那人便来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克斯长老在门口敲了几声后，便站在那里对着众人躹了一躬。他的身体站得很笔直，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

“哦。来了吗？”听见那个声音，达转过脸去看了几眼，微微点了点头。“请就坐，我们马上开会了。”

“是。”克斯长老回答了一声，便快速走到那个空位置旁，坐下了。

“那么开始吧！”达看着全部议臣的脸，拿出了那个盒子。他慢慢打开了盖子，将里面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举了出来。

“这是……什么。”那些探着头看的议臣起初脸上还是好奇，现在只剩下厌恶了。

此时在达的手上举着的是一个头颅。杂乱的黑毛被凝固的污血粘成了好几撮，长大的嘴里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无力地耷拉着。

这个头颅被切割得很完美。它外形酷似一头熊，后脑勺上还有两只弯曲的犄角。

“哼。”达冷冷地看它几眼，重新放回了箱子中。“这是一头惰兽。”他重新看着那些议臣，重复道。“一头被施以禁忌的惰兽！”

“什么禁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面，议臣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慌张的表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谁都知道，神族的每一个人。无论上等下等，身体里都有一颗血精石。那既是神的身份的象征，也是心脏、大脑一样的存在。

它控制着精神，也包含着力量。

每一只惰兽的血精石都是被剥夺了。所以它们才会失去神的身份，成为没有思想，只知道盲目屠杀的行尸走肉。

而各个大陆中还流传着一种邪术，它可以把炼出的另一种精石注入这些惰兽体内，使其重新获得一切。不过连同记忆也被剥夺的惰兽，此时内心只有恨，对神族的恨。

这个邪术之所以被所有人恐惧的原因，在于它提炼的精石需要一百个人的灵魂和血肉之躯作引子。

“安静！”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样子，达生气地吼了起来。“想被发配吗？你们！啊！”

听见那个吼声，所有议臣瞬间安静了，脸上露出一丝惊恐来。

“哼。”达勉强地点了点头，眼睛瞪了他们几下，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必须做点防护措施。禁忌的出现，就意味着有人想要重新引起战争。所以！”他站了起来，扫视着所有人的脸。“各个族群，从今天开始加强练兵，严把门关，防止偷渡者和可疑分子。”

“是！”听到这个命令，议臣们一起回答道。

“嗯。”看见这个场景，达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过来。“另外，也要严查周边荒野之地惰兽的情况。就这样，散会！”说完，他便又坐下了。

“呼……”“终于……”

这时，全部议臣都松了口气。刚才的局面令所有人都感到害怕，现在也放下了。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此刻开始变得叽叽喳喳起来。议臣们整理着文件，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什么，陆陆续续地离开。

“请等一下，克斯长老。”突然达看着克斯长老，叫了起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