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河鬼把戏      更新:2020-03-28 13:48      字数:3534

荷庭。

顾名思义,没有满院的荷花,进院却能闻到一丝丝清淡的荷香,沁人心脾。

“咳咳咳。”

“唉,果然这身子真是已经不起一点风吹,刚服了哑巴给我煎的药,药效还没起,这就不停的咳,呵呵,咳咳。”祝长安喃喃道,放下手中的佛经,正想着去捞案前的茶壶给自己倒杯热茶润润嗓子。

“先生这是出去受风了?怎咳得如此厉害?”

话音还没落,门外便进来一身穿黑色劲装,头戴暗红流云底抹额,长眉飞鬓,狭长的眼睛一片玩世不恭的笑色,抱着把素简长剑的男子。

男子步伐沉稳,在案前站定,一双狭长的眼睛从进门就没从祝长安身上移开过。

“整日在屋里也闷得慌,就唤哑巴推我去后院下盘棋喝壶热茶罢了。”祝长安头也不抬淡声回应,提茶壶往杯里添水,放一杯在男子身前,端起自己那杯左手轻扶杯底“小王爷,请。”

“谢先生赐茶。”被称小王爷的男子将剑置案上,提杯拱手道,那双眼睛依旧笑眯眯的。

一杯饮尽,馥郁的茶香萦绕齿间。

“不知先生可有听闻京都近来发生的事?”

“不曾。”

“那先生可想听听?”

“不想。”

“可这般坐着也是委实难受,不如我说给先生你听听可好?”

“小王爷闷得慌?”

“不是,只是瞧先生闷屋里无趣,想给先生解解闷。”

“今日长安有出去透透气。”

“那是那会儿的事,现在呆坐屋中,先生想必又闷了,就当祁阳一片心意如何?”

祝长安翻过一页经文,一字一句的细细看下去,不给祁阳回应,也不抬头。

半盏茶的功夫。

估摸是祁阳坐不住了,又要说些什么让祝长安同意。

祝长安就先说道。

“小王爷的一片心意长安要是再推托就是长安的不对,就烦请小王爷长话短说。”

祁阳拱拱手,讯问似的问道。

“先生,宫里的那位开始围剿了,先生可知?”

“不知。”

“宫里那位此次围剿,首当其冲就拿皇叔的六司开刀,下马了许多官员,其中就有六司之首柳季仁,司法司马义,吴绍等人,祁六王爷流放离城。”小王爷边说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茶水,瞧专注于经书的祝长安没什么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又道:“前几日姑苏江城被当着皇叔的面砍了头,随后又诛了姑苏一族人,场面是相当的血腥,老的幼的,唉。”

“姑苏江城?”

“对啊,先生你不知?姑苏江城为相十几年载一心为民,为人就不说了被百姓誉为良相,如今那位这么做不就是在自掘坟墓?自毁帝基。古语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次围剿虽损了皇叔不少势力,但也离下位也不远了。不如趁此机会大肆宣传姑苏江城被诛,民心不就理所当然的向着皇叔,在陇集西封,江州,元流等地的兵马直指京都,破城入主指日可待。”

“小王爷喝茶。”祝长安向小王爷轻轻抬杯,率先浅酌一口。

“先生?”

“咳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王爷话莫要乱说。”

“哈哈,先生是怎么了?这是在皇叔的王府,没人能进得来,何须谨慎这些?”

祝长安取一杯热茶,吹了吹,泯了一口,假不思索的又翻了一页。

“小祁王爷你这也不是进来了。”

小王爷一怔,没会儿又恢复正常来,不过面上的笑意变得老成持重,完完全全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之色。

小祁王爷,小王爷祁阳的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祁嬴。从小就跟着任原道长在外游历,很少回京都,此人才华出众,武艺了得,更是得了任原道长的真传,远超他那喝花酒玩世不恭的弟弟。不过祁嬴这人青年老成,不喜朝政之事学着那任原道长归隐山林,在禄山山腰处落居几年不问朝事,这是传闻里说的。现如今出现在靖轩王府,还是祝长安的屋内,定是有人请他回京,至于是哪派的,自然不是靖轩王的人,那太后为坐上这个位置当年也是杀了不少的先国君的妃子,国亲氏族,尤其祁嬴祁阳两兄弟的母妃玉贵人也是被太后下毒杀害……那就剩傀儡国君祁渊。

好个委曲求全八年,祁渊倒是能屈能伸。

“小祁王爷此番前来用意何在长安不知,只是装成小王爷的做派到有九分相似。”祝长安手中的佛经再次翻了一页,净白的手指在墨字上擦拭。

“本王自知对祁阳这个同胞兄弟甚是了解,却还是难逃先生慧眼,惭愧。也不知先生如何看破本王的?还牢请先生点拨一番。”这小祁王爷被点破也不似他人那番破罐子破摔挣个你死我活,倒是个爽朗磊落之人。只是,如今这东昭朝政可真是一分为三,以太后为首的国舅爷,靖轩王祁言辞,还有傀儡八年的国君祁渊,人人都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伪善着。西凉,北地,南理都虎视眈眈等着东昭不攻而破,可谓是内忧外患。然后这人吧,就得学会了各自的生存之道,怕是看似爽朗磊落吧。

莫不是这祁嬴并不如传言中那般不问朝事,归隐似箭。

祝长安心想到,便一声清笑,在未阅完的一页对折也不合就摊放在案上,理了理枕皱的衣摆。

“小祁王爷真是谦虚,倘若真让长安点拨,这不就是给小祁王爷诓长安的机会?还是王爷就是来寻长安开心的?”

“祝先生是个明白人,跟本王拐弯抹角不像你。”祁嬴身子后靠,两手扶着雕花的扶手,右手手指有节奏的敲点,古水无波的眼睛若有若无的环视着屋内的摆件。“本王这皇叔对先生也是着实上心,看似朴素简单的荷庭真是令本王另眼相看。”

祝长安倒好,不管祁嬴说什么平静的从下手取出一食盒放案前,一开食盒,一股馥郁的甜香溢了出来,挑了颗蜜饯放嘴里细细咀嚼。将食盒往祁嬴那方向推了推,示意问他可要来点。

祁嬴摇摇头,道:“本王不喜甜食。”

“小祁王爷莫不是怕长安下毒,才说不喜甜食这话吧?”

“先生想必也是光明磊落之人,这等下毒的事恐不屑于。”

这话祝长安倒听得舒坦,又往嘴里放了颗蜜饯。

“下毒,长安真不屑于但不证明没吩咐。”

“呵,先生真是会同本王说笑。”祁嬴心想,来时就听师傅说这祝长安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虽说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品行顽劣了些,可下毒不否认反往身上揽,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临行前,师傅还说“此人可惜了。”委实是可惜了,心性不正。

“小祁王爷可要听长安一句实言?”

“先生但说无妨。”

“小祁王爷自称本王着实的不搭。”

正此时,院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布谷。

不多不少正好三下。

“小祁王爷你的人来接你了。”

祁嬴心一顿,看了眼目色淡然一颗接着一颗吃蜜饯的祝长安,她倒是不急不躁。

“先生不怕不是本,我的人。”祁嬴本自称本王的,可方听祝长安说那句“着实不搭”便改了口。

“为何要怕?”

“呵,那就烦请先生跟我走这一遭了。”

语毕,门被推开,进来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一行站祝长安左手边,一同做出请的姿势。

祝长安见这情形,怕是不同祁嬴走一遭也得走了,正好看看是谁将他请来京都的,也好证实证实自己的猜测。便将食盒放回下手,下榻穿鞋,抚了抚裙摆站定,平视祁嬴。

“如果长安不同小祁王爷走一遭如何?打晕掳走?”

祁嬴嘴角上扬,将案上的长剑抱住。“那就只能委屈先生了。”

“走吧。”

祝长安就率先绕过几人出了门。

哑巴此时怕是被祁嬴的人引出靖轩王府,只是不知情势如何。靖轩王从前几日去宫里就没回来,接着就发生围剿,姑苏江城被诛等事,怕也是自顾不暇,罢了,跟祁嬴走一遭是在所难免的,祝长安可不想被打晕掳走了去。

亥时,一黑影一跃便进了祝长安的荷庭,月光一照便清晰可见脸上骇人的伤疤横挂,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正是哑巴。

此时屋内一片黑暗,他走到最里的窗外,用手在窗上轻轻叩了三下,没人应。

祝长安一向睡眠浅,尤其是这几年病痛缠身更是一点声响也听不得,才打发掉靖轩王安排的小厮,独留哑巴一人在荷庭近身候着。只要哑巴半夜出去回来都会来这窗前轻叩三声告知祝长安他平安回来,祝长安也会从里答应声,主要是哑巴知祝长安睡眠浅怕自己深夜回来吓到,就同祝长安定了这条。可如今一点声响也没有,哑巴一急推窗就跳入室内,月光就跟着进了来,床榻上的被子还是哑巴自己早上整叠的样子。

转至书房,案上除了几本祝长安翻看过的经书和一本一页对折未合的书,哑巴上前细细一看就看出了端倪。目光一撇,就见案下的隔屏黑底红纹的食盒。哑巴讲食盒取出去掉盖,整整一盒就吃掉了一大半,剩下的就在盒内摆出安的字样。

哑巴整理好食盒吹灭了蜡烛,又闪身出了荷庭。

此时,祝长安经不起马车的颠簸,加上药劲上来便昏昏沉沉睡过去许久了。

马车从官道下进了片茂密的林子便停了,祝长安所在的马车外站定一人,端着一些甜食,犹豫一会儿还是上前掀开帘子,就瞧见祝长安枕着手臂后背靠着车厢卷缩睡了去。祁嬴上去将手中的甜食放置一旁的茶案上,将祝长安扶起枕在自己腿上,又从小柜中取出一条雪白的狐皮披风盖在祝长安身上,确定盖好了就命人继续赶路,随手点了安神香。

一路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