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夫跟前，沈天翻身下马，对着车夫一作揖，问道：“这位大哥，可是需要帮忙？”

车夫老早就看到有两人骑着马慢悠悠过来，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也不敢上来招呼，见状赶忙鞠躬：“这位少爷，小的是莞城吴家的下人，家里夫人这正打算回家。本来夜路都走的好好的，哪成想走到这不知道怎的这畜生受了惊，把这车撇这儿了死活不上路来。莞城骑马还得有半个多时辰，小的皮糙肉厚的走走没什么，可我家夫人万金之躯的……这……”

沈天看了看一旁的老夫人，原来手里是个玉珠穿成的念珠，正在转着，似乎是在念经静心。刚才太远看不真切，现在近前了发现老夫人鬓间偶有白发，慈眉善目，应该已经年过半百。想着出门不能失了礼数，就整了整衣衫，到老夫人跟前，弯腰作揖：“夫人，小子是西山城沈家次子，给您请安。”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沈天，慈祥一笑：“沈公子刚和车夫说话老身都听见了，老身给小公子添麻烦了。”

沈天看老夫人这般好说话，也就放下心来，笑了笑：“没事没事，本来也轮不到我使力气，四叔。”

这边李威刚要下马见礼，听沈天喊自己，一个趔趄，还挂在马镫上的左脚差点踏空。等走到近前，也是对老夫人深作一揖：“吴夫人，在下是沈家管家，按家兄吩咐去莞城办事。在下这小侄从小身体不好，帮不上忙，您别见怪。”

吴夫人微微轻笑：“无妨无妨，二位肯帮老身，老身已经感激不尽。”

李威拽过沈天，数落着：“你这小子，还没到莞城呢，就学会坑你四叔了。”

沈天摸摸鼻子，嘿嘿一笑。二人走到马车边上，李威看了看，原来是一边轮子陷在了泥塘里，一人拉出来可能有些吃力，两个汉子硬拉倒也没什么问题，李威和车夫一合计，两人各自抓住一边车辕，一用力，没一会就拉了上来。车夫千恩万谢，那边丫鬟把马牵过来，车夫想着马走了一段夜路，可能也是累了，叹了口气，没有打骂，备好了马车等夫人。

丫鬟小心翼翼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又收拾起黑布，也钻进了车里，过一会探出一个脑袋，脆声道：“夫人说二位如不嫌弃，不如进马车歇息。马车奴婢来赶，两匹马交给车夫就好。”

李威看了看马车，觉得自己进去可能就有些挤了，就拱手道：“在下是个粗人，这点路程不妨事。就是侄儿天生体弱，又第一次出远门，有劳夫人了。”

两边各自安顿好，终于上了路直奔莞城。

沈天好奇地打量一下车里，也没什么奢华装饰，就是稀松平常的一驾马车，却发现老夫人一直在笑着打量自己，突然觉得自己上了人家的马车，左顾右盼可能有些失礼，赶忙红着脸收回视线：“小生失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吴夫人摇摇手：“看小公子的年龄，今年可是还没到弱冠？”

“是，夫人，小生去年刚刚束发。小生在夫人这哪配得上‘公子’名号，您喊小天就好，这是折煞小生了。”

吴夫人也不介意，说道：“也好，我们说话随意一些。我在西山城时，曾去过金宝阁，似乎就是沈家家业，也算是有缘。”

“正是，如今家兄在打理。西山城里生意难做，家兄命我到莞城置些产业，看是否有一线商机。”

吴夫人闭眼想了一会，接到：“莞城比不得西山城富足，却也自成一脉。吴家在莞城说不上首屈一指，但我那败家儿子在莞城也算有两分薄面，小天你要是不嫌弃，就见见我那儿子，也算是进了莞城的门。”

沈天赶忙道谢，夫人挥挥手，笑道：“只是看你投缘，我那败家儿子可能也帮不上忙。”

“夫人，我眼下还真有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吴夫人倒也没想到沈天这么自来熟：“什么事？”

沈天抓抓头发，有些尴尬：“我和四叔刚到莞城，也不知这莞城风土人情，您可否给小生讲解一二。”

吴夫人轻笑，知道沈天还是孩童心性，出了家门觉得好奇，就讲了讲莞城的事。车里二人东拉西扯，说着西山城和莞城的趣闻，倒也不是很沉闷，半个时辰一晃就过，等外面渐渐嘈杂起来，沈天感觉莞城应该快到了。不一会外面的丫鬟探进头来，说道：“夫人，沈公子，莞城到了。”

等过了城门巡检，沈天下了马车，接过车夫手里的缰绳，和吴夫人约好明日就上门请安，道别了吴夫人，进了莞城。城门正对的就是莞城主道，整条路比不得西山城宽，一条路笔直通向前方，尽头似乎就是城主的府邸。沈天刚在马车上，已经和夫人打听好去处，先去附近的莞城马馆还了马匹，径直就往西街走。

整条西街没有几进几出的府邸，大都是由几间不大的房子和中间院落的小宅，正符合沈九的嘱托。沈天二人到了西街口，还没踏进去，却见一个书童从旁跳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却是之前庄闲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童。书童拦住二人，躬身行礼：“天少爷，四爷。”

虽然庄闲经常到沈府来，书童每次跟到门口就走，沈天和书童不算熟络，只知道书童叫知礼，于是上前捏了捏知礼的脸，笑道：“你不是庄叔的书童知礼吗，你怎么在这？”

知礼摸了摸脸颊，答道：“先生说二位到这里总得有个随从打打下手，别人不放心，所以昨天就让知礼过来，说知礼也该见见世面。”

知礼又说宅子已经由莞城庄家出钱买了下来，收拾妥当，沈天只需回头把钱补给庄家即可。沈天点点头，心说自己那不靠谱的庄叔终于也正经了一回。

等知礼把两人带回宅子，已经是正当午。宅子不大，大门隔着小院子正对一大两小三间正房，正房西面是冲东的一间小厢房；正房东面似乎是厨房，有个烟囱。二人各自挑了一间正房住下，收拾妥当，沈天的肚子已经开始响个不停。沈天也不知家里有没有厨娘，只好问知礼什么时候开饭。知礼说已经从外面请了个厨娘，每天按时过来做完饭就走，这时候正厅应该已经备好了饭菜。早饭也没怎么吃，等李威落了座，沈天赶紧坐下，想了想反正只有三个人，也不用在意什么主仆，就招呼知礼也同桌吃，知礼很高兴，搬个凳子过来，三个人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知礼说厨娘晚上会来收拾，端来个木盆把碗筷全放在里面搬进厨房，又给沈天、李威奉了茶，两个人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一会。

沈天喝了一口茶，看李威在一旁也不着急回房，就问道：“四叔，我们初到莞城，宅子已经买好了，我怎么觉得九哥嘱托的事已经做好了？接下来我们干点什么？”

李威看着自己这个小侄子，知道他没明白沈九到底什么意思：“九儿说是让你来给家里准备一条后路，其实让你出来是想让你见见世面，以后做人处事也能独当一面了。莞城不大又不远，和西山城一比就像我们这宅子里的正厅和院子，这算什么后路？不过九儿坐在厅里看你在院子里打闹，自然放心。”

沈天也不傻，一点就透：“那我明天去吴府的时候问问老夫人，看看我自己在莞城到底能做点什么。”

李威点了点头：“嗯，也好。我看吴老夫人慈眉善目，又是个信佛的人家，和你也算投缘，你和老夫人多熟络也有好处。”

沈天看着四叔，总觉得出门之后和家里那个憨厚的四叔对不上，只好问道：“四叔，我怎么觉得您出了家门之后这么……怎么说呢？”

李威也不着恼，呵呵笑了笑：“太功利是吧？”

“是这么个感觉。”

“在家当然没必要想这么多，可出了门可是一步一个坑。你以为四叔是怎么在这世道上活到现在的？总要为自己打算，你一直在家，又衣食无忧，自然不知道人心险恶。”

这屋里正谈论着，却见门外的知礼跑了进来：“天少爷，四爷，有人来访。”

李威放下茶杯：“嗯？我们来才多久？谁会来访？”

沈天也不知晓，只好问知礼：“来人说是谁了吗？”

知礼这才想起没有通禀，赶紧点头：“有的有的。”

“谁？”

“庄家，庄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