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疯言
作者:酒澜梦梦      更新:2020-03-23 23:46      字数:3344

入夜,秋日森森的寒气徐徐上涌,弥漫成一片稀薄的夜雾,在皇宫的金顶旁缭绕不去。

皇宫西侧的一排厢房内,还亮着幽幽豆大的烛光,其中隐约传来男子的说笑声,和着浓重的酒香,肆意飘散在皇宫内院中。

神影卫统领黄兴与几位同僚今夜在宫内守夜,闲来无事同僚便取来了珍藏的几罐陈年老酒孝敬黄兴。黄兴这几日被听雨轩闹鬼一事扰得提心吊胆,今日与同僚一起,又有美酒相伴,不禁放松了下来,连连畅饮笑谈,好不惬意。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醉意,也聊到了兴头上。一位神影卫便说到了闹鬼一事,大着舌头翻着白眼喊道:“老子才不信什么鬼呢!它有本事来找老子啊,老子的刀才不分人还是鬼!”

另一位稍年轻的神影卫奉承道:“雷哥说得对,咱们兄弟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了,本身煞气就重,那些鬼怪见了咱们非得吓得屁滚尿流不可,哪还敢来找咱们啊!”

“哈哈,你小子说话我爱听。”雷哥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皇上让咱们查出装神弄鬼的那个人,不是咱们不查,是那些鬼怪不敢出来了啊哈哈哈!”

一阵狂笑过后,又一人提议,“哎,不如我们今晚去听雨轩走一圈,看看能不能碰到那鬼怪,若是能抓到装神弄鬼之人,皇上一定会赏赐咱们哒!”

众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撞起了胆子,一致说好,就巴巴地望着黄兴,等他的答复了。

黄兴此时也喝多了酒,胸中一股郁结之气真想找一处发泄,在同僚的撺掇下,他也不再强忍,站起身霸气呼喝道:“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那个女鬼能把我怎么样!走,兄弟们去干一场!”

黄兴一呼百应,众人即刻兴奋地出了厢房,向听雨轩方向而去。

方才在厢房中暖意融融,又兼饮酒微醺,到了外面被夜风一吹,众人便清醒了几分,不禁感到丝丝阴森的寒意。但大家都信誓旦旦地出了门,哪还有再回去的道理,于是只好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握紧剑柄稳步向听雨轩走去。

待走进了听雨轩前的那条宫巷,夜风比之别处更疾更冷,年轻神影卫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哆嗦着说,“统领,我看前面没什么动静,想来今晚那扮鬼的人没出来,咱们不然回去吧。”

雷哥对着他当头就是一拳,暴怒道:“你小子方才在房里咋呼的最厉害,怎么现在怂了?没出息的东西!”

年轻神影卫被打得不敢吭声,黄兴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既然到了这里,我们就去看看吧,别白走这一趟。”

众人只好点头,壮起胆子跟着黄兴向前走。快走到听雨轩时,雷哥蓦地停住了脚步,指着黑暗处颤抖如筛,话都说得不利索,“统领,那是什么?”

黄兴定睛一看,只见从前方黑暗处缓缓飘来一个白色的人影,看那身形像是个孩子,随着夜风飘飘停停。

此时众人已吓得不愿再往前走,都聚在黄兴身边警惕地望着那孩子。黄兴盯着那孩子的眼神先有不可置信,渐渐变为怒火中烧,最后发狂一般持剑朝孩子冲了过去。

“嗤”地一声,黄兴收起剑落将“孩子”劈成了两半,众人这才上前一看,原来那竟是个纸扎的小人。小人穿着与皇子相似的衣裳,惨败的脸色贴着两片红纸,鲜红的小嘴咧着,看起来诡异至极。

雷哥这才反应过来,怒道:“真的有人装神弄鬼!放这纸人来吓唬咱们!”

黄兴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宫中回荡,更添了几分幽寂惊悚。众人惴惴不安地望着黄兴,待黄兴笑完,畅爽道:“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皇子当时明明没有死,怎么会有婴儿的鬼魂!”

雷哥一悚,惊道:“什么叫皇子当时没有死?不是说容妃难产一尸两命吗?”

黄兴却因醉酒失了理智,不断笑着重复着一句话,“皇子没有死,皇子没有死!”

众人谁都不敢再开口,望着黄兴癫狂疯魔的神色,各自揣测着他的那句话。一时间只剩下呜呜的风声与那句话在宫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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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梦醒来时,直感觉头部沉重,而身子却软软地没有力气,嗓子里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般,演口水都难受。她发出一声难耐地**,恍然睁开眼,见已身处沈府自己房间之中。

守在床边的樱歌见沈芸梦醒来,忙欣喜地高声喊道:“小姐!小姐醒了!”随后扶着沈芸梦坐起身,将软垫垫在她腰下,又倒来一杯热茶递给她,“小姐,喝口茶漱漱口吧。”

沈芸梦强使劲抬起手臂接过,慢慢喝下一口,但还是觉得喉咙肿痛难耐。这时,沈朗带着郎中急急地进了房间。

“芸梦,你终于醒了!”沈朗喜不自禁,赶紧吩咐郎中上前把脉。

郎中为沈芸梦把脉之后,露出些释然的笑,“沈大人,令千金的发热已退了,如今只需按我开的方子按时喝药,卧床休息,切忌吹风,左右五六日便能痊愈了。”

沈朗原本细纹满布的脸终于舒展开来,“真是多谢许先生了。樱歌,带许先生去正厅休息,拿二十两银子给许先生。”

许郎中千恩万谢地退出了房间。沈芸梦才虚弱低低地开口道:“爹,我生了什么病?竟会来的如此凶猛。”

沈朗慈爱地按住她的肩膀,“连日劳累加之染上风寒,所以才来的这样急。前日林煜琛将你抱回来时,可把爹吓坏了。”

沈芸梦低下头,“女儿不好,让爹担心了。”

“别自责了,眼前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进展,你养好身子最重要。”

沈芸梦急急问道:“宫里可传来什么消息了吗?”

沈朗在床边坐下,端来一碗汤药递给她,恍若漫不经心道:“这几日宫里都在传,容妃的孩子没有死。”

沈芸梦结果药碗的手不经意地晃了一下,马上稳住,还好药汁一滴未洒,“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说来好笑,竟是神影卫统领黄兴亲口说的。前晚他喝醉酒后便一直重复这句话,当值的神影卫全都听到了。”

沈芸梦将药汁一饮而尽,又就着沈朗的手喝了几口蜂蜜水,才将那苦涩压了下去。她放下碗靠在床头,露出释然惬意地一笑,“太后一定很头疼吧。看来我要让林煜琛做好准备,接替神影卫统领的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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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消息如疾风过境,不消几日便传遍宫廷,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这日清晨,太后正在刘嬷嬷的伺候下用玫瑰水润手。虽然太后已年过四十,但包养得宜,皮肤未见松弛之态,十指端的是如水葱般白嫩细滑。

润完了手,刘嬷嬷为太后递上软巾。太后细细将十指擦拭一遍后,取了梳妆台上的鎏金云母嵌东陵玉护甲带上,扶着刘嬷嬷的手正要起身,寿宁宫掌事太监杜顺儿便慌张地跑了进来,骨碌滚在太后脚边,喘着粗气磕磕巴巴道:“太后,大事不好啦!”

太后站起身眼风凌厉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这般不稳重的,没的让别人说哀家管人不善。”

“太后赎罪!”杜顺儿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捋顺了气息之后才道:“太后,方才永兴宫传来消息,皇上命神影卫统领黄兴大人去永兴宫,询问宫中近日的讹传一事。”

太后顿了顿,“什么讹传?还不是之前从薛贵妃处传出的容妃母子阴魂不散?”

“不止是这样,”杜顺儿不知该如何开口,急的直搓手,在刘嬷嬷厉声质问之下,才把话说利索了,“是前日晚上,黄兴大人喝醉了酒,竟说容妃生的孩子没死。当时宫里许多人都听到了,皇上正在永兴宫审问黄大人呢。”

太后心中豁然一惊,身子蓦然向后倒去,还好刘嬷嬷从旁及时牢牢地扶住,太后才勉强站稳。

“太后!太后莫慌,仔细着凤体!”

太后一手捂着胸口,顺了几口气,心中依旧繁乱不堪。当时留下黄兴一条命果然是错了,他竟胆大到敢将这件事说出去!这件事只能到黄兴为止,再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

太后深吸一口气,强自定下心神,巍巍道:“起驾去永兴宫!哀家要去看看皇上如何审问黄兴!”

少顷,太后的凤辇便停在了永兴宫正殿门外,只见殿门紧闭,总领太监徐泰守在门外。

徐泰见太后驾到,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堆笑迎了上去,“太后万安。不知太后此时前来是有何要事?”

太后对徐泰视而不见,扶着刘嬷嬷的手径直向殿门走去,“哀家听闻皇帝在审问黄兴,便来瞧瞧到底是为何事。你去向皇帝禀报,哀家要见他。”

徐泰见太后神色凝重深沉,不敢敷衍,便转身进了正殿,片刻后又转了出来,行至太后身前躬身恭谨道:“皇上请太后娘娘进殿。”说罢推开了殿门。

太后昂首,发髻上一只描金点翠凤簪在晨光下泛着冷冷的光。她正了正凤袍,心中已想好了对策,从容进殿与傅晟泽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