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雪,下得很大
作者:南锵北调      更新:2020-03-22 06:29      字数:4135

快递是航空邮件模样的样式,里面塞着10张纸,上面用机器打印着各种各样的数据。

其中包含了指纹对比,以及一些黑白打印的照片。

一看照片,我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土屋吗!

上面的照片有几张还是我拍的,躺在地上的付加民,用餐的餐桌,漆黑的墙壁,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这个人是谁?

她为什么要寄邮件给我,难道是想报复之类的?

随即,我继续将剩下的几页报告一样的东西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上面一个写了3件事情,或者说是三个分析报告单。

其中一个是有关那把五六式步枪的报告单。

根据指纹比对,五六式步枪上面一共找到了3枚明显的指纹,经过比对,就是右一兰,付加民和何三的指纹,可右一兰的指纹只在弹夹的部位有记录,而更多的是在其余两个人。

付加民的指纹在枪身、枪口、扳机和后托上都有显现。

何三的指纹差不多,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在扳机的部位,没有找到何三的指纹,我依稀记得,当时何三曾拿着枪指着我们所有人,难道他的手并没有放在扳机上?

疑惑之余,我看向了下一章报告单,这张报告单上面显示的是一些化学检验报告。

上面大概的意思就是说,那个在屋子里的饺子和白酒,是正常的,不过痕检科倒是给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从杯子里盛的酒来看,两个人似乎是在我们到达之时就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而事后也正如我们所看见的,两个人依次到外边,倒掉盘子里的残渣。

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发现有什么地方确实有些不对劲,就比如那个饺子汤,在温度尚且不算冷的南方,饺子水都是许多人喜欢喝的东西,在当时那种天寒地冻的山上,出门将热气腾腾的水倒掉,这一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而另外一份报告单,是弹夹子弹和火药的粘附。

这一点一般在痕检科除非是判断谁是凶手才查的一个项目,而现在凶手已经找到了,这一点,似乎并没有查的必要吧。

报告上面显示,两个人的虎口均有火药残余,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付加民的双手都会有这么浓的火药残留,尤其是左手的火药残留明显要高于右手。

那意思就是说,对方是左手射击的?

不会啊…我们在场的人都可以担保,付加民在要挟何三的时候,绝对是右手持枪射击。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在催泪dan发射的时候,屋子里传来的那一声枪响!

那一声枪响之后,何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并且手里拿着枪。难道说……

我转头翻了翻何三的火药残留。

浓度竟然可以忽略不计!痕检科给的建议是,考虑二次触摸!

二次触摸是什么意思?

好比我拿枪射击之后,另一个人再拿起枪,不过他只是一个捡枪的人,他自己并不会使用这把枪射击,那么我们假设这把枪会送到痕检科化验,那我们就会把这种开枪之后粘附在手上的残余火药叫二次触摸。

而在这里的情况就是,何三并没有开枪!

那意思就是……

我的脑子里重新回到了那天的场景。

何三从警局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小营地,而是去商店买了白酒和饺子。

那个时候的右一兰并没有走,而是静静的待在小营地里,两个人本来是想等风头过了之后,再从小营地上下来,然而那一天是春节,两个人在上面缺衣少食,何三带着食物上去,也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然而小营地并没有可以用作火源的东西,只有一些干柴,而这个时候,付加民将弹夹取出来,准备故技重施,利用里面的火药做火引子,而这也顺手递给了右一兰,所以右一兰的指纹只留在了弹夹上。

何三将自己去警察局的消息告诉了付加民,而付加民并没有因此生气,甚至杀掉何三,相反,两个人还十分的默契,右一兰没有吃那顿饺子,在何三的指引下,这个女人逃脱了我们的包围圈,成为付加民口中,那个早已消失的女人。

而接下来,就有了何三和付加民吃饺子的一幕,我不知道两个人在土屋里究竟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吃饭,不过可以知道的是,两个人出门倒水其实是刻意而为之,因为他们需要确认,我们已经到达了。

而这样他们也可以实施他们自己的计划。

至于是什么样的计划,我已经不知道了,不过从付加民的枪法来看,他的计划并不会伤害任何人。

不过那个特警队长的计划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于是乎,这两个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定做过什么抉择。

而最后的结果是,付加民死亡,而且是自杀!

枪身上的指纹和付加民手上的指纹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能够想象,这个人一只手扣着扳机,一只手拿着枪托,然后张开嘴给自己来了一枪,这也是为什么付加民吞弹但是并没有把嘴给打坏的原因。

何三阻止没有?

也许他想,可变故来的太快,而当看到自己的兄弟死亡的时候,他自己也无心再活下去,不管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最后举起了枪,不过手指并没有放在扳机上,而且还是一个空弹夹。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做出了一种要射击动作,而这一个举动,我认为他是在故意引诱狙击手杀死他。

至于原因嘛……

也许答案就是他最后那句话:“我是一个军人。”

他宁愿选择在冲锋的时候死亡,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活下去。

我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是悲伤,还是可怜?

两个人的命,换来了一个人自由,一个真正的自由,值不值,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寄这份邮件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不过我猜测,他也许是想让我知道,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恶魔,也会有拼命撕破黑暗的天使,正如付加民所说的那句话:法律照射不到的黑暗,我愿意用枪口的火焰去照亮一丝光明。

旅游的心情烟消云散,我顿时对这个人感了兴趣,张桂芳……

既然邮寄的地方是二溪镇,那么我查查二溪镇登记人口中,有没有叫张桂芳的人就行了!

我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守根,那小子还诈了我一顿晚饭。

大约是3天后,守根打电话给我说那个人找到了。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茶餐厅,我们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包间,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大佬交接时候的样子。

“找到了?”

“恩,这点事情对于俺来说不就是洒洒水嘛!”

“行了别吹牛了,赶紧说,是谁?”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说着他递给了我一个文件袋,上面是一个人口登记表,大致的信息都在上面。

张桂芳,1980年出生,公司中层管理,未婚,户口登记是在二溪镇。

我看着这些资料,脑子里依旧没有一个轮廓,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张照片……

守根一直问我看出什么没有,我摇了摇头。

回家之后,我再次将这张照片拿出来看,这一次我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又将我在二溪镇遇见过的人,尤其是女人重新回忆了一遍。

除了那个餐厅里的老板娘,也许唯一几个年轻的女性,就只有在工厂里看见的那些了,可是他们也就20出头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是照片上的女人。

那么除了年轻的,老的……

被害人铁子的母亲,那个可怜的老妇人。

另外一个就是那个受到牵连而死的邻居,家里也有一个老妇人,不过这照片上的女人……

我突然意识到了这是谁!

这个人就是那个被牵连受害老夫妇口中的,在外地工作的女儿!!!

想到这里,我重新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最后拿起电话给守根打去,直接要他帮忙查一查这个女人。

后来守根拜托了一些朋友和关系,查到了这个女人有一个男朋友,相亲认识的,快结婚了,不过对方阴差阳错的被调到了二溪镇当公安局局长。

听到这个,我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挂掉电话之后,脑海里不断浮现了这几个老妇人的形象。

第二天一早,我请了假,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下了机场又直接坐了长途大巴直奔二溪镇。

此刻我的内心没有在害怕,相反,我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愧疚。

再次到达二溪镇时,已经是当天的晚上7点钟了。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张桂芳的家,路过右家的时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与我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再来的路上,我听到两个本地人谈论这件事情,其中提到了,这个老宅子,下个星期就会被拆除。

我来到了张桂芳的家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依然是那个老妇。

再次相见,总是有一丝伤感,春节已过,老妇人孤单的住在屋子里,唯一说话的就是电视机。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我将邮件的事情说给了老妇,她点了点头,说这是铁子的母亲要求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时什么意思。

后来我才了解到,铁子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家徒四壁,只有一个儿子的母亲,在案子结束之后,曾在右家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她以为我会回到这里找些证据什么的,然后自己也好趁着这次机会给我道声谢,说铁子终于能闭眼了。

然而她没有等到我……

后来,这个可怜的老妇人死了……因为低体温症,老妇人没有手机,自然没有办法联系到我,而她也不知道,我因为恐惧这个镇上的人,早早的就离开了这里,毕竟收尾的事情是关远和雷少校的事情。

而可怜的老妇不知道,右家本来就有点偏僻,到了晚上更是少有人经过,发现妇人死亡的就是右家的邻居,此时坐在我面前的这位老人。

她说她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个更加黑的影子,起初她以为又是某个杀人魔头,可靠近的时候才发现是老妇…

而此时的老妇,蜷缩着身体,背靠在右家的门口,她之所以蜷缩,是因为她的怀里,装着几个鸡蛋…

“她是想好好感谢你,可没想到,唉,这也许就是命。人老了,也可怜了,早点走好,活着,受罪……”

听到这里,我哭得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厉害。

我告别了张桂芳的母亲,并询问了那个因我造孽而去世的老人的坟墓。

离别的时候,她叫住了我,说:“我知道,你看到了人心的黑暗,也看到了在太阳底下走动的鬼,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要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的黑暗,这也是我叫张桂芳给你邮寄这些快递的原因…”

我点了点头……一只脚踏了二溪的土地,眼睛看着远处的长白山脉,长白山脉下边有一个哨岗,哨岗的后边有一块孤坟,那是我要去的地方。哪里埋着光,埋着能让人看到希望的光。

我恍惚着走过去,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

只记得这一天的雪下得很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