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礼善介绍完之后，又给学生们上了一堂正式的棋艺课。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基础，南礼善讲课颇有意思，不仅只说棋局，而且引经据典，更有一番趣味。听得人津津有味，愿他再多说一些。

下了课，却没有人急着走，都围着一圈，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柳芸篱却没有多耽搁，从后门瞧瞧离去。

柳芸篱并不是不想回去，她想去一趟藏书阁，刚刚南礼善说的许多故事她未曾听过，想要进一步查查。藏书阁还有棋盘，柳芸篱打定了主意，还可以将上午下的棋局再复盘，这样自己一定能成长更多。

柳芸篱到了藏书阁，就沉浸其中，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我才一转眼，你就不见了。略带了笑意地声音响起，柳芸篱听到说话声的时候，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抱着书急忙退开一步，险些靠在了书架上。

南礼善连忙用手拉住她，才避免了她头撞架子的悲剧，南礼善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受惊，下次可不敢吓你了。

柳芸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道歉：小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是我不好，我不该在故意吓你，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多大。南礼善看了看柳芸篱手上的书，眼睛一亮：你在复盘和我的棋局？

柳芸篱点点头，脸上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不过小先生你下的棋局，有许多精妙之处，我还需要再想想。

南礼善哈哈大笑：棋局显人心，你心思单纯，自然有很多没法看破，若你和我熟识了，便知道那都是雕虫小技。

柳芸篱却认真道：可是你赢了我。

南礼善便最是欣赏柳芸篱这般较真的模样，他从柳芸篱的手中抽走了那本书道：那这样，我请你喝茶，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直接问我，好不好？

柳芸篱眼睛顿时亮起惊喜，可瞬间又熄灭道：我是不是太麻烦小先生了。

南礼善推着柳芸篱往前走：谁让我是你先生呢！一日为师终身为，唔，兄！

南礼善将一杯茶递到柳芸篱的手中，这样的秋天还有些秋老虎的燥热，其他人还都爱冰凉的井水，可是对柳芸篱的身体来说，却是无论何时都承受不了凉水的。柳芸篱对着南礼善感激的一笑：谢谢。

你已经说了好多次谢谢啦，不客气。南礼善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果然这入了秋，就应该品一品这暖和的茶。南礼善转了头，看着坐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柳芸篱开口：你要问我什么吗？

小先生，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棋艺。柳芸篱放下茶杯，问得格外认真。

多看书，多学习，多对局。南礼善笑着说。这话在寻常人听来觉得似乎有些敷衍，这些话不是废话嘛。

哦。没想到柳芸篱只是一个音节应下，就没了后续。南礼善等了很久，也并没有听到还有其他的话，他忍不住有些奇怪道，你没什么要问的了？

没了。柳芸篱对着南礼善点点头，再端起自己的茶杯，喝起茶。想了想说，其实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的，可是现在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

那你原来想问什么？南礼善难得起了好奇心，追问道。

我原来是想问问你，你怎么能下得这么厉害。柳芸篱喝了一口茶，似是在回想刚才在书上看到的那些棋局之后，想了想又说：后来想想，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一定也是这么变强的。而且以后我们还会下更多的棋，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打败你的方法。

南礼善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女孩，他的棋局经过宫中各种棋侍招的淬炼，碰到过很多个对手，很多人在输了之后都会来问他赢棋的秘诀，甚至也会来问一些七七八八的问题，包括他如何使用计谋，怎么引人上当等等……

简单的说，每个输给他的人都想打败他，而且为了打败他不惜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他给了柳芸篱问问题的机会，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成长，无论是下棋还是学识。可是他没有想到柳芸篱居然什么都不问，就算是这样面对面，就算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她也不问一句。

她在期待与他一战。

来日方长。

嗯，除了下棋的问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南礼善笑着问，现在他可是她的小先生，若她开口，他一定会帮忙。哪怕是她想要为自己在同窗之间找回尊严，他也都可以帮忙。虽然他相信，如果柳芸篱想要自己动手，她一定全是办法。

刚刚那些少女什么问题可都问了，虽然多少是有意要接近他，他也看得清楚，只是没有捅破的必要，自然也就不会说。他很好奇，柳芸篱看到这样的自己，真的没有半分别的想法吗？

柳芸篱认真想了想问：小先生，你昨天是不是有喂我吃药？

……南礼善略有些汗颜地扶额道：是，昨天你昏迷不醒，我看你一直捂着胸口，想来是胸闷不舒服，所以就喂了你一颗护心丹。

柳芸篱道：唔，那我想有个不情之请。

南礼善见她面色严肃，下意识点点头：你说。

柳芸篱道：我不知道这护心丹的配方可否能抄予我一份。这丹药我昨天吃了之后，觉得神清气爽，比之前的所有丹药都有效。所以……柳芸篱说完，见南礼善沉吟不语，担心这是南礼善的独家药方，连忙又道，若是不行，小先生也不用费心。

南礼善忙摇头道：不是不能给。

这护心丹本就是皇族专用，乃是太医院为他们所制，用了许多寻常人家所用不到看不到的药材，甚至于有许多是寻常人家避之不及的毒药。这些药草只要计量合适，便能救命，可是寻常人若是看到这份单子，怕是要吓破胆。而且看柳芸篱那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若给她方子，恐怕她会想方设法自己炼制。到时候一个用量有了偏差，她不仅不能痊愈，还可能命丧黄泉。

南礼善到现在，都未说过自己是皇族中人。便是之前和人介绍，惯用的名字也都还是李善。种种原因，南礼善斟酌了片刻道：炼制那药的法子十分麻烦，你就算拿到了药方也无济于事。不如这样，这药我找人制，定期给你。

柳芸篱见南礼善这番话说得真诚，自然知道他不会骗自己，便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她又道：那小先生，你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价钱，我一定会尽力给你的！

南礼善觉得这话说得奇怪，就算要给银子，也应该是她父母给银子吧，怎么会是她尽力给自己？南礼善虽然心中奇怪，却也没追问，而是笑着点头道：那你可要做好准备，这药可不便宜！

柳芸篱点点头：嗯！

南礼善看着柳芸篱又对着茶杯发起呆的模样，有些无奈道：你不会又是只问这一个问题？其他的就没有了？

嗯……应该没有了。柳芸篱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确定地点点头，没有了。

南礼善笑了起来：那你要是没有别的问题了，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呢？

柳芸篱认真地点点头：小先生，你说。

南礼善笑着道：我们来下棋吧。

柳芸篱也笑了起来：好。

那之后，柳芸篱和同窗之间的相处莫名好了不少。

小先生，这个是什么功课啊？我都看不懂……少女娇滴滴的声音有些故意的撒娇，南礼善视作惘听，只是脸上带着微笑：你们也学了相当长时间的围棋了，可以尝试着写一些对局。一人对局很有意思，只不过需要分成两人，每个人都需要与自我为敌，这是提升你们的一个方法。不过，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自己和自己下棋，倒是可以找个棋力相当的对手，试着记录棋谱，不断反思，会对你们有好处。

许多少女听着觉得有些乐趣，但又觉得这个总要花许多时间来完成这个，总归有些麻烦。毕竟有在许多人看来，琴棋书画修身养性，却不必专研其中。

南礼善看着她们略显犹豫的模样，继续笑道：还有，你们这个月的休沐日，京城会有一场盛大的红叶品鉴大会，大家会借此机会切磋技艺，不仅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也会有不少名家会来，到时候你们也可以把你们的棋谱奉上，得人指点。

那小先生，你也会去吗么？少女看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却十足十地展露着，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切磋技艺而已。

南礼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微妙的不耐烦，不过那一丝心绪也是转瞬而逝。再又恢复了笑颜道：嗯，举办者是我好友，我自然会去。南礼善的话语一出，引来无数的喧哗，少女们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若是去参加，就能见到南礼善这样出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