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江湖门派如何赚钱。

这一门派，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人可不少，每张嘴都是要吃饭的。

那既然要吃饭，就要花钱，何况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小开支。

秦泷最开始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抗拒经商，有天自己成了门派掌门，也需要去考虑如何才能养活一个门派。

每个门派也有自己的经营之道。

有些门派下有镖局，承接各种镖，保商也好，保人也好，只要你需要保护，都可以去找这样的镖局，当然在这之前需要付镖金。这些门派都是些进可攻退可守的功夫，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战都不会输。

有些门派则是开有武馆，普罗大众，只要你肯来学，都收。只是收人的时候，你还需要缴纳一些学费，这便是和你上学堂一样。当然好的武馆还是很受欢迎的，毕竟这年头，相当状元，不仅有一个文状元，还有一个武状元。若是一个武馆能出一个武状元，那待遇必然和一个学堂里出了个文状元一样，让人佩服不已，自然也有更多的人来求学。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银子和钱财，让门派继续扩大。

偏巧九霄派两边都不靠。

他们重轻功和暗杀，最适合当一把刀。

一把你只要付钱，他们就会把性命当做刀的人，杀你想杀的人，查你想知道的事。

不过九霄派一般还是什么五不杀，七不进之类的规矩。

比如，忠臣不杀，手无寸铁的妇孺不杀，皇城不进等等……

规矩不太多，不过是用来保持这名门正派的模样。

不然就秦泷所说，反正都找上门来了，看价格多少，是不是需要送命，判断之下，想接就接呗。

毕竟当一个人花钱想要另一个人死，那一定就有让他死的理由。

无论是否正义。

听起来，九霄派就是个草菅人命的门派，游走在法规之外。

但是这凡事讲究个证据，就算知道你这门派是这么赚钱的，那也得拿得出证据才能查验。

偏生九霄派的教导十分到位，若是你查，必定只能查到付钱的人。若是你不查，那便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好在九霄派接的活还算有良心，认真轮算起来，也算是个除暴安良的存在，官府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泷当时还只是一个内门弟子，为了适应门派的需要，当然也是需要接活的。

第一次接活，也不会让这个少年去杀人。虽然见血是江湖规矩，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

九霄派的人如果运气好，未必需要杀人。

秦泷接的便是这么一个活。

他这个活说起来倒是十分有奇妙，有一个公子哥就要盲婚哑嫁，哦，不是，就是要当个倒插门，额，也不对，就是要做一个上门女婿。至于为什么明明家境不错，却要做上门女婿这件事暂且不论，反正就是出了一大笔钱让九霄派派人去调查自己未来妻子有什么喜好，家人是否和睦等等。

总之一句话，要事无巨细，全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浮梦听到这不忍不住心道，这世间也不是只有女子才会去担心自己将来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便是男子也会担心自己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能白头偕老，那自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若是不能，那也好歹算有个先见之明，将来不至于见面就吵架。

这个活说白了就是探听消息，只要轻功够好，气息藏得够深，都称不上是难度很大的任务。

掌门原本瞧着这个任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一次性探查的人众多，若是完美做完，也是能给秦泷立下一个不错的威望。

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哥着实大方，给的钱实在不少。

掌门大手一挥，也没把这个任务放在心头的内门大弟子就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秦泷来到这院落大门前，总觉得这墙十分眼熟。

想了半天，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爬过。

秦泷这才拿起事主提供的画卷，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脸，最主要的是旁边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齐姝。

秦泷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查的人，就是和自己没缘没份的前未婚妻。

秦泷站在墙边，感慨着时光流逝，想当年自己手脚并用才能爬过去的墙，如今只要脚下一点就能轻松越过，真是时间不等人。

秦泷感慨完毕，便转身，找了家客栈住下。

调查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不仅仅是窝在别人的家里，整天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就可以了。她什么时候会出门，出门之后又会与何人相交，这些与她相交的人又会聊些什么……这许多的事都得去问过其他人才能知道。

何况留给他的时间还算充裕，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

秦泷住的客栈离齐家倒是不远，视力还算不错的话，能看清他们家门口什么时候谁从里面出来。

秦泷站在自己的窗边，手里拿着一杯茶，眯着眼看着。

若问秦泷在知道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如今另许他人，自己的内心是否有些许不甘或是其他的情绪。

答案自然是，没有。

秦泷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喝酒很厉害这么仅有的一些模糊印象，两个人并无相交，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如果真的要生搬硬扯上一个交情，那便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那之后秦泷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喝酒误事，从此之后便极少喝酒了。

秦泷自从进了九霄派之后，便心情寡欲如同修佛一般，和家人的联系也不多，就算有联系，聊的也是些家人的近况。这齐家已经和秦家断了这亲家关系，自然也不会在来信里提到，图惹了大家的不高兴。

好在齐家是个大户人家，那些个简单的关系还是很好查到的。

当家的是齐姝的父亲，齐俞哲，他身边有一妻一妾，其中二女儿齐姝是嫡出，另外两个则是庶出。两位妻妾关系极好，从未听闻有过什么纠葛纷争，三位女儿便也都当做是嫡出一般对待。大女儿齐媛在去年已经嫁做人妇，三女儿齐娅比齐姝小上三岁，如今刚刚成年。

说来这齐俞哲对这两位夫人都极好，所以也没有因为都是女儿而添了妾生子，只当是命中有则有，没有也无妨的心思。

奈何齐家老太太对此很是介意，没有男丁，那便找了个上门女婿。

从别人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秦泷都如同一个过客，听得是说书故事，与己无关。

却不曾想，下一秒就真的扯到了自己身上。

说来，这齐家二小姐倒是曾经许过人啊。

许的谁啊？

就是当年秦富商的儿子，当时门当户对，还引来不少人艳羡呢。

那怎么后来就没声啦？

你是不知道，当年许婚约的时候，那俩人还是奶娃娃，看起来都是圆圆滚滚的，长得可爱，大人们一见心欢喜，加上又是知根知底的世家，那婚约就这么定了。可是这人长大了，终究就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听说那个秦家少爷，虽然年纪小，可是偏生是长了个反骨的，怎么都不肯继承家业，说什么，要当一代大侠。

哈哈哈，这小孩子的话哪里做得了数？

别说啊，这秦家公子虽然年纪小，做事却板上钉钉，让秦家着实焦头烂额了一把。后来齐家听说了这些事，觉得这孩子怕不是个安分的，怕自家女儿嫁过去会受苦，就找了个机会，把这婚给退了。

啊，这么说来，还是齐家退的婚啊！

可不是。打那之后啊，其他人也知道，这齐家选女婿十分严格，也不敢轻易上门提亲了。这不，直到去年这大女儿才出嫁。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齐老爷宠闺女这人人都知道，总归是一辈子的事，轻易许过去受罪了可如何是好。

话是这么说，可这东挑西选的，女大不中留啊……

能择贤婿方为上。

秦泷听着别人这一来一回的说道，虽与自己没甚大关系，但也不得不承认，自个当年的任性所为为别人添了不少麻烦。秦泷心道莫不该上门认个错？可是这事过了七八年了，真要认错也不知道从哪认起了。

秦泷想来思去，一拍脑袋明白过一事，自己如今也不是秦家大少爷，而是九霄派的大弟子，这凡尘俗世也不用太在意。

不过心里这么想明白了，秦泷还是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对齐姝有些难堪。

虽然很可能，这齐姝已经不认得他了。

肚子里千转百回想了这么多，都不如直接当面去瞅瞅。

夜深人静，秦泷就还是翻进了院墙。至于为什么不选白天，秦泷是安慰自己，白天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了不好。

简单点就是，有点担心被认出来。

这一次果然如开始所想，十分简单轻松，全然没有半分当初的困难艰涩，这让秦泷本来还怀着的一点点怀念之情，也顿时化作乌有。

人都是会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