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店的掌柜识货，可也精明，一看这就是上好的珍珠，放在首饰上必定有画龙点睛之笔。可这终究还只是原石，若是要加工必然还要不少的材料和费用，掌柜的精明，总想再压压价。

于是两人便就这样你来我往，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两人正僵持之际，就听到旁边一个女声道：这珍珠圆润光滑，是上品，不知公子可否割爱？

听到这个声音的两个人，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

琼珂姑娘！掌柜自然是欣喜的，琼珂的手艺在哪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珍珠若是配上琼珂的手艺，说不定能出绝世精品，到时候这价格必然是蹭蹭蹭地涨。

王沐凌却全然没有半分欣喜，他似乎僵硬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

他在看到琼珂的时候，眼睛微微张大，露出了怀疑和不敢相信的那一点点惊喜。

浮梦身在梦里，自然能感受到王沐凌情绪的波动，这似是他第一次有了不一样。

浮梦瞪大眼，似是想知道为什么琼珂会在他眼中不一样。

琼珂却像是第一次见到王沐凌一样，对着两位行了礼道：琼珂只是见这珍珠难得，所以逾越了。

琼珂已是熟人，那掌柜连连摆手道：这珍珠到我这也还只是个原料，到了姑娘手里才能生花，姑娘若是喜欢，不如直接和这位公子说。

琼珂点点头，转头看向王沐凌道：不知道公子如何开价？

王沐凌被她这一问，才晃过神来，道：姑娘看起来对这珍珠格外喜欢，那就按掌柜刚刚说的价吧。

琼珂面露惊喜：那就多谢公子了。

掌柜的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变了变，刚刚王沐凌还和他讨价还价，一转身就便宜了旁人，这要换个人，脸色也好不起来。

好就好在买的人是琼珂，掌柜的想到之后自己能收到个极品首饰又觉得这买卖着实划算。掌柜的生怕自己会丢了芝麻又丢西瓜，连忙道：还请姑娘做好了首饰一定要让在下开开眼。

琼珂嘴角含笑道：自然。说着琼珂又转向王沐凌道，若是公子以后还有其他好的珍珠，都可以卖给我。这是我的住址，公子可径自前来。琼珂递上一张纸条，王沐凌只是接下，他眉头微皱，迟疑了片刻开口：你……

琼珂等了一会，没有等来王沐凌的下半句，刚要说什么，就被王沐凌打断，王沐凌对着她拱拱手：我一定会去拜访。

琼珂回礼：恭候公子。

王沐凌先一步离开，那掌柜的看到这，忍不住好心提醒琼珂道：琼珂姑娘，你和这人除了生意，其他的最好别来往。

琼珂显然没想到掌柜会这么说，不由微微扬了嘴角道：掌柜的何故这般说？

掌柜的道：我生平最擅长的两件事，一是识首饰，二就是识人，这人满肚子的花花心肠，不是什么良人。来这首饰铺的人形形色色，掌柜的一双眼瞧得太分明。

琼珂笑了笑不可置否，只是道：多谢掌柜提醒。我又有什么值得被人图的呢？

掌柜见此，又觉得这话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接，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好在琼珂很快就转了话题，她本就是来寄卖首饰的。

她没有发现，那个告辞的人一直都没走，而是站在街对面，静静看着他，而他的眉头一直都没松下。

浮梦讶异道：没想到王沐凌认识琼珂姑娘。

李崇渊倒觉得这话稀奇，他道：你没认出来？

浮梦一脸茫然：认出谁？

李崇渊道：琼珂姑娘出现过。

浮梦更是奇怪了：在哪？

李崇渊道：渔村。

浮梦：……不是，等等，在哪出现过？

李崇渊道：那个送珍珠的姑娘。

浮梦张大嘴脱口而出：不可能！那个姑娘的身形瘦弱，和琼珂姑娘全然不同。

李崇渊：……你寻常都是看脸的。

雾太大没看清。浮梦理所应当道，姜糖都说琼珂姑娘怕是大小就得了病，那以前自然也和现在差不离才对。

李崇渊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就是。

浮梦无所谓地点头道：哦。

李崇渊微微睁大眼：你信了？

浮梦奇怪道：你说的话，我什么不信？

李崇渊：……果然不用和浮梦讲道理。

既然是旧相识，那王沐凌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琼珂呢？

浮梦心里带着疑问看着梦境，王沐凌果然依约来找琼珂。

现在的场景，和大婶描述的一样，王沐凌打着的旗号就是想让琼珂帮他的娘亲做一个首饰。

不过大婶的说法也只是她看到的，和浮梦说的也都是话，如今浮梦算是看到了真场景，才觉得和大婶说的有些许差别。

王沐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微笑，可是眼中却毫无笑意。

琼珂听到这话的时候，身体微微一愣，似是惊讶又似有些紧张，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读不到足够的喜悦。

等大婶下去斟茶，两个人似是都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松，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

就像是把自己的那副面具藏了起来，露出了真正的自己。

王沐凌的声音有些冷：你怎么在这？

琼珂看着他道：你能在这，我为何不能在这？

王沐凌道：你一直跟着我？

琼珂摇摇头：不是。我原本想跟着你，但是离开之后，我和你错过了，找了些时间，终究没有你的消息，兜兜转转来了这。若是有缘，想来还会再见。

琼珂已经在醍醐城有了小小的名声，自然是比王沐凌更早到，这点上，她无需说谎。

王沐凌微微闭了眼道：你想做什么？

琼珂没有回答，只是这般看着他。

王沐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低眉道：回去。

琼珂摇头：不。

王沐凌微微皱眉：为什么？

琼珂神色坚定：我找到你了。

王沐凌冷声道：我不想被你找到。

琼珂点点头：嗯，所以我只是等着你，而你来了。

王沐凌从未被人这般等待期许过，听到琼珂这番话，他神色微愣，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我一定要让你回去。

琼珂道：那你试试。

王沐凌听到这话，还想说什么，耳边却响起了脚步声。大婶端着茶很快去而复返，对着王沐凌倒是十分热情。

王沐凌极快地带上了自己的那个面具，连忙站起身，面带笑意的帮着大婶把茶放了下来。

从那天开始，王沐凌成了这小院的常客。

在大婶看得到的地方，他就是一个单纯贪慕琼珂手艺的逍遥浪子，在大婶看不到的地方，他总是言辞犀利，想要把琼珂给逼回去。

琼珂倒总是冷静，任凭王沐凌说什么，都是淡淡笑意，有时候王沐凌把自己也说烦了，还会动手帮琼珂做些什么。

这两个人，说朋友也不是朋友，说恋人也不是恋人，关系奇妙地让人看不懂。

不过浮梦倒是觉得，这样的王沐凌倒更像是一个人。

有喜怒哀乐，都是自己的反应，而不是为了迎合谁，也不是为了贪图谁的利益。

但是出了这道门，王沐凌就还是那个王沐凌。

浮梦觉得，这俩人着实有病。

一个为了让另一个人乖乖回去，所以流连花间。

一个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哪怕是看起来病入膏肓也要坚持不移。

而那天浮梦他们会遇上王沐凌，他并不是去退货的。

那支发钗并不是琼珂所做，可偏偏有人打着琼珂的名义进行贩卖，王沐凌认识的女子买了这发钗。

这发钗的仿制程度极高，就连掌柜的也看不出来。

王沐凌的真正目的，就是试探。

掌柜的知道这发钗的材质不对，不是琼珂所常用的金，却也没有言明这件事，想来也是对送着发钗来寄卖的人十分熟悉。

他想知道，这些发钗到底是谁拿来的，那人既然能仿制琼珂的手艺，必定是对琼珂的习惯和法子十分熟悉。

联想到琼珂那个性子，和她亲和的人一向不多，还能如此了解她的制作法子。

王沐凌有了怀疑的人，看着大婶的眼神越发不善。

浮梦突然明白过来，她转头对着李崇渊道：这是个局？

李崇渊也明白了，他神色沉重地点点头道：应该是。

如果这一切都是琼珂身边的大婶布的局，她就是那个出卖了琼珂制作方法的人，那她盯上浮梦的能力就不是用巧合来形容。她一定是从掌柜那听到了关于王沐凌的一些事情，担心王沐凌会日渐影响琼珂，或是直接说出这件事，这样琼珂一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自己就少了这颗摇钱树。若是能利用浮梦的手，将两人隔离开来……

毕竟王沐凌的那些事，并不是无中生有，若是只查王沐凌的那些事，怎么也查不到他的头上。而当官府能够查手，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浮梦一想到这，就皱眉不已。

李崇渊亦不轻松：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