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宇文容，终于一剑刺入了何允腹腔之中。

他不仅刺了这一剑，还多加了一次力，一剑贯穿至他的后背。

何允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微微俯身靠近宇文容，咬牙道：“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副将军……”

仅仅这一句话，便用光了他仅剩的所有生命。

他双眼一合，了无生机地垂下头去。

因为他的身体依旧被宇文容手里的剑所穿透着，所以他虽然死了，却依旧还站着。

他低垂着头，就站在宇文容面前，仍旧像一个听话至极的下属。

那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副将军”，像一道惊雷击在宇文容的心中。

多少年了？他今年六十三岁，那时候是……是四十年前了吧？

那一天，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他带着人去打扫战场，掩埋将士们的尸骨。

然后，他在尸骨成堆的沙场上捡到了奄奄一息的何允。

何允这个名字，说起来还是他起的呢。当年他活过来后，说他叫什么来着？

何小二？还是何铁牛？

宇文容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当时哈哈地嘲笑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连带着帐篷里的其他伤兵们都笑得崩开了伤口。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那么年轻，意气风发，壮志凌云。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何允羞涩地笑着挠了挠头，随后用乞求的眼神向他说道：“副将军，俺爹娘不认字儿，取不了好名字，你帮我换个名字好不好？”

然后，宇文容随口说了一个：“那就叫何允吧，允恭克让，就是诚实，恭敬又懂得谦让的意思。”

于是这个名字，一直跟了何允这么多年。

后来他们渐渐退下战场，将边关交给了年轻人，而他们，到了与战场截然不同的朝堂之上，学会了阴谋诡计，学会了尔虞我诈。

一切就这样，全变了。

究竟是什么变了？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一颗心吧。

原本还在顽抗的少数将士终于因为两个头领之死而丢下了兵器，举手投降。

原本惊吓得面无人色的百官松了一口气，纷纷围上来，向皇帝说着迟来的关心话语，还有对何允无情难听的唾骂。

所有的声音到了宇文容耳边却像是被彻底隔绝了，他盯着面前浑身鲜血，早已没了气息的何允，忽然悲从中来。

老眼微红，他却又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剑拔出扔在地上，在何允尸体倒地的声音之中，他转过身，掀开人群，大步走至轩辕康身边，抱拳道：“皇上受惊了，可此时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京城那边……”

没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既已不是当初那个宇文容，那么就该随着现在这个自己的心意而活。苦心孤诣十数年，不过死了一个下属而已，怎能就此罢手？

如今的他想要的，是宇文家的江山，千秋万代。

“末将愿率兵攻回京城！”贺澜双手抱拳，面上是一片悍不畏死的英武正气。

宇文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嘴角微扬，道：“皇上，老臣愿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