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到达s县火车站，是上午的九点。

提着行李出了站台到外面广场上集合后，山东干部宣布：回家休息一天，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厂里集合。

然后解散，各自提着行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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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都准时赶七点之前到了厂里。

厂大门原先的两扇大铁门换成了不锈钢伸缩门。

一进大门大家都惊呆了。先是原先的进厂一条水泥道、其余都是土地，现在变成了全部水泥地面、只长大树的地方留一点儿土地；再看厂车间大楼，全部刷成了跟山东苏糖二厂一样的米黄色。一瞬间，大伙儿恍惚又回到了山东二厂一样。

回来的路上大伙儿还聊，说艰苦的一段日子过去了——回去了有可能和山东一样上这样的两班倒，但不会象这样岗位上都不让坐一下的苛刻吧。

趁离七点集合还有不到十分钟，有人飞快地跑进了厂区里面，跑回来叫道：“坏了！坏了——”

原来厂西边新修了厕所，他进了男厕所，光一看里面没有小便池、宽宽的蹲坑就什么都明白了——厕所都仿照山东二厂的，别的还用再问吗。

七点钟全体集合，开始分配岗位；基本上在山东哪个岗位实习的都分配在哪个岗位，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分成的两班人员，与在山东时不一样。

任军强这一班被定为二班，上晚班。任军强想，可以休息一个白天，看四毛这家伙今天忙不，可以坐一块儿喝两杯，给他当了两个月的护花使者，这顿酒应该他请。

想的是不错，然而在宣布了一班人员进入岗位，进行开火运行前的检查后；又宣布二班前工段蛋白粉、中和压滤、离交岗位的男工留下，帮中和压滤岗位一班的人将库房的活性炭搬到岗位存放处。

任军强的领队角色在昨天早上出了火车站后，就宣告结束；赵越岭等三人也是。但赵越岭的表现似乎颇使山东干部青睐些，被任命为二班前工段的大组长。

今天是九月三号；虽然已是九月份，气温仍然很高。五十斤包装的活性炭背在身上并算不了什么，甚至开始还是脚下生风的。但从厂区东北的库房到车间中和压滤岗位的几百米，两趟下来汗就流了下来；特别是中和岗位的铁楼梯，上第三遍就有些腿疼了。

十几个小伙子一字长蛇阵地来回搬运着。库房到车间大楼的拐角处，赵越岭背着双手、笔直而面无表情地站立着，监督着这些员工从他面前经过。

四趟下来，中和岗位操作台堆放处已放不下了，这已经够中和岗位用半个月的了；有人就给赵越岭说了：“赵大组长，存放处已堆不下了——”

赵越岭黑着脸道：“操作台上堆不下了，下面不能堆吗？！额没有发话，谁让你停下来的！”

挨了训，只好又擦着汗向库房走去。进了库房远离了赵越岭，才敢骂他“为讨好山东干部，拿咱们弟兄们不当人”，“狗怂汉奸”“他娘的八辈子没当过官”。

中和岗位三米高的操作台下确实还能堆好多活性炭，但没有必要，因为上面用完了还得再从底下蹬楼梯转一次，以前就没有这样过。如果这样下去，他们十几人本来休息的时间，就要一上午汗流浃背地耗在这上了。

知道任军强跟赵越岭原先关系还挺好，再说他也是在他们这些人当中算是当过官的，就让军强去给赵越岭说一下情。

任军强想一下说：“先再运一趟再说。”

也是给赵越岭把面子圆到。

又一人扛上了一袋五十斤的活性炭袋，擦着汗向车间去。

回来的路上，经过赵越岭的时候，任军强停了一下，轻声说：“哎，伙儿，差不多就行了。”

赵越岭“哼”了一声。

回到了库房，问任军强：“赵越岭是咋说的？”

“他咋说额没听清。”任军强说：“咱们再运一趟回来再看他咋说。”

任军强还是在维护赵越岭的面子，虽然他心里有些不快。

又运了一趟，回来经过赵越岭的时候，任军强站住了，看着赵越岭等他发话；等了几秒未见赵越岭开口。

任军强忍了忍火气，劝告似的对赵越领说：“越岭，外地人给个碗也不是金饭碗，没必要这么讨好的；自己伙计们是一辈子的，别拿一辈子的情面换外地人半路的交情。”

赵越岭脸上挂不住了，很难看。任军强这回也是有些气，所以未象上次那趟笑着很小声，赵越岭认为任军强这是有意当众挑战他这个大组长的权威、想拆他的台。

他大声叫道：“全体集合！”

其实任军强这话就一两个人听见；已走出二十几米的那些人听让全体集合，就又无奈地折了回来。

待这十几人集合后，脸色铁青很难看的赵越岭叫了“立正”后，宣布：“除离交岗位的人留下继续干完剩下的活儿，其余的人可以回家休息了！”

离交岗位二班的是任军强和个女工，早上女工就没让留下，这很明显地就是让任军强将剩下的一吨半活性炭搬运完。

其余的人得到了“大赦”，边走边回头同情地看一眼任军强。

任军强的火儿也上来了，尽最大的克制着，说：“伙儿，你这是啥意思？”

赵越岭说：“没有啥意思，在厂里就是上下级关系，没有什么人情可讲！”

任军强搂不住自己的火气了，摘着手套就走：“额还回呀，剩下的你看能叫谁干叫谁干！”

赵越岭气极了，指着任军强的后背说：“任军强，你是不想在厂里上班了！”

任军强回过了身来，也指着赵越岭点着冷笑说：“赵越岭，你娃有本事能把额从这里开除了，额还服你娃有本事。”

转身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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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任军强心里不快，也没有联系刘四毛。

吃了午饭，帮给自己照看摊子的张师去买肉切块。昨天他和张师说了要上班想将烤肉摊转让的想法，今天张师和他谈转让价；任军强心情不佳，也暂时没有和他说成。

谁知半下午四毛给他打来了电话，知他们已经回来，说都回来了也不来个电话，还想等你和王升回来坐一坐。

又问李雅洁的情况，到厂里要是方便的话让她接个电话。

任军强开玩笑说，额知道你是想联系李雅洁，重色轻友。可惜回来后她没有分到跟额一个班；不过额会想办法让你联系上她的——

又正经说，伙儿，本来中午想给你打电话跟你坐一坐的，可怕耽误你工作就没有打——

四毛说，打扰啥工作，今天九月三号礼拜天。

今天是礼拜天啊？任军强说，额们这班光知道下班接班的，礼拜几跟额们都没关系，都不记的。

今天是礼拜天？在心里想。却还是有关系的；要是礼拜天，今天白班不是应该上个通班吗？怎么早上开会时还说让额们晚上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