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四毛明白了。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翔哥，我给你一个电话号吧，这是我们县宋副县长的电话；你就给那个童董事长说这是我们宋县长的电话，到时这个号码会打给他。”

四毛怕自己一个小小的乡政府办公室主任份量不够，抬出宋副县长来，是给高翔增加底气、也加大这个董事长同意给电话的机会；只要他给，渝兴厂的事情宋副县长一直放在心上，四毛想，宋副县长一定会很高兴给童董事长打这个电话的。

“没事没事。”高翔说：“我就报你的号码吧。”

他不想把这有些没谱的事情扯出人家县长来。

四毛不知高翔的心理，以为他不相信，说道：“翔哥，你放心，只要你能说得那董事长到时接电话；我四毛说话向来算数，我敢保证我们宋副县长会亲自打这个电话的。”

“那好——吧。”高翔说。

四毛把宋援朝的手机号给了高翔，高翔存了下来。

他说：“这样，我午饭后给童董事长打，那时间他应该不是很忙。”

“好的。”

“四毛，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不打扰你太多了，你本身就很忙。”看高翔的电话频繁，怕影响他的工作；反正现在通讯发达，到时饭后他联系童董事长的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

“哪里话。”高翔笑笑拍拍四毛的背：“就是再忙也是要吃饭的。”

“那好。”看高翔心诚，四毛当然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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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西安回到s县渭采乡政府，四毛给宋援朝打了个电话。

宋援朝答应他会等那个高总打来电话，给那个童董事长通个话的。

宋援朝挂了电话后，想起手机上方才有个陌生来电自己没有接；跟四毛随后发来的高翔电话一对，却正是高翔的。

想这个电话是告诉自己那边同意的；出于礼貌又不想来回客套，就发了个短信。果然是。

宋援朝打算等晚饭后再给那个童董事长打电话，这会儿先忙工作。

下午宋援朝推掉了一个晚上并不太重要的酒宴，傍晚回到了家。

他因为查出了有轻微的脂肪肝，所以现在不太重要的酒饭能推就推，外面饭店的油水很重；酒也要少喝些。

他现在很喜欢回家吃饭，因为首先不用自己再动手了，回到家后饭菜已做好；而且“许阿姨”做得饭菜可口清淡，很合他的脾胃。

吃完了晚饭，他又忍不住夸了“许阿姨”两句。

暮春的傍晚温度适宜，饭后王嘉丽推着外孙出去散步去了；许晓玲帮她将小推车送到楼下，上来后给宋副县长泡了一杯热茶，开始洗小孩的衣服——王嘉丽很讲究，小孩的衣服要求要手洗，不能放洗衣机里和大人的衣物同洗。

宋援朝喝了一杯热茶，胃里很舒服。他靠在了沙发上，取下了腰间皮盒里的手机。

他找到了那个童董事长的号码，拨了过去；很快通了，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喂，是宋副县长吧？”

对方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宋援朝操着“陕普”道：“是我。童董事长吧，你好你好。”

“宋县长你好你好。”那边的声音稳重而不失热情：“听高总介绍过你，很荣幸啊。”

“哪里哪里。”宋援朝说：“我也是听高总介绍过你，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市场做得很大；我也是很荣幸认识你啊。”

其实宋援朝和高翔的通话只是，童董事长的号码是四毛转过来的，知道高翔这个人也是听四毛所说；不过他所言也并不虚，因为他下午让秘书在网上查了苏州糖稀厂这个企业，打印后交给他；资料显示这家厂虽属民营，但做得很大，主厂在苏州，在山东还有一家分厂。

“哪里啊。”童董事长说：“不过是民营企业罢了，激烈的市场中求生存罢了。”

童董事长也很谦逊。

“童董事长，我这人讲话办事喜欢单刀直入。”宋援朝说：“我觉得咱们有可以合作的条件和项目，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s县的情况吧——”

宋援朝先介绍了s县的情况，讲s县处于陕西八百里秦川腹心，交通便利，离西安不过五十多公里的距离，陇海县铁路贯穿东西，有高速公路进出口；然后又讲了s县招商引资的各项优惠政策；而后又讲了渝兴厂的祥细情况。

最后他说：“这个葡萄糖厂的基础很好，新的设备，清一色有文化的青工；我这里不说多好，因为有夸大做广告的嫌疑；欢迎童董事长抽时间来考察考察，我们热烈欢迎啊！”

口有些干了。趁等那边回话的当儿，他前倾身子，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葡萄糖厂和我们糖稀厂虽都是糖厂，但严格地来说并不属于一个门类，一个是属于医药行业，一个是属于食品行业。”童董事长说。又道：“我现在人在四川，在这里要新建一个分厂，资金已用在了这里；所以暂时不考虑再扩张，人也抽不出身子。贵县的地理、招商政策都很吸引人，因为上面种种原因，所以暂不能合作；等以后有条件了，我一定不负宋县长的美意，来贵县考察，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宋援朝很是失望。他本来想说“渝兴厂的事情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一想这样不小心会给对方造成强迫的不好印象，再说以后他不来承包渝兴厂，能来s县投资别的项目也好啊。所以他换了另一种语气：“渝兴葡萄糖厂的事情，童董事长不来实际考察一番的话，实在太可惜了；那好，我随时敬候童董事长的佳音，只要我还在位一天，s县的大门就随时向童董事长热烈地敞开着。”

“好的好的。”童董事长说：“谢谢，谢谢。”

“那好，童董事长，再见。”

“宋县长，再见。”

宋援朝挂断了电话，将身子向后一靠，长长而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童董事长这里是没希望了，至于以后的话，也可能多是客气之语；再说以后他宋援朝或许已经退休了。

现在的招商工作太难了，各个县市都在抢资源。s县有自己的地理优势，别的县市也有自己的特点；s县的招商政策虽然算是优惠，但并不是最优厚的，而这些又不能全然决取于他宋援朝。工业招商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还有渝兴厂这块心病。想想八十年代，铁道部第一工程局想把自己所属的一个处基地放在s县这里，虽然省上也下了批文，s县的领导却极不情愿，然而省上已批了下来，就将县城外半坡的一块乱坟岗划给了这个处；那个处平整了乱坟岗后，建起了十几栋楼的基地家属区，又建了子弟学校。因为地方实在不够，还将下面两个工程队驻到了邻县。现在想想象那样的情况实在是可惜。当时宋援朝只是经贸局一个年轻的科长而已，没有权力参与这些决策——不过话说回来，既使当时他是县上的领导，以当时的思想和风气，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所以只是感慨一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