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不能营业杨美慧心急，一直在打听消息，希望有所松动；或人家有什么条件，就让四毛帮忙拉关系。

她是想实在不行就到过年里偷偷营业，想那些公家执法人员也要过年哩。

老赵更不停地撺掇——这偷偷开门营业三天，要顶那些人力车夫下死力一月的钱呢；现在别家都停着，正是弄的时候，还可以涨价呢！

杨美慧听了也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这时听到一个消息——新区一家名叫红袖舞的歌厅偷偷开业被查了，不但当时陪着的小姐和客人被带走了，连老板也被抓走了。

这不是想弄钱“渴”极了，就是动真格的了——因为之前被抓也没有抓老板的。老板是用来花钱赎人的；留活水能常捕鱼，哪有一下赶尽杀绝的。

杨美慧只能捺下心来。这些年来终有时间好好过一回年，细想一下却索然无味——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父子也没有隔月的，何况生气只是单方面的；虽说公公原先放了狠话说不认孙建军这个儿了，孙建军隔些日子就回去的；到底是亲父子，加上老婆子说好话，也就缓了下来；孙建军就大了胆子，中秋节那天带了小赵回来——且是怀着三月身孕的小赵。孙父到此内心里叹息了一声，想建军以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现在却竟变得手脚勤快，有时不得不感叹这是老天安排的——虽然儿媳妇美慧无错遭殃。

你想孙建军和小赵过年回去，杨美慧还好回去吗？想把儿子接来寒假和自己一起过；可过年不让娃到家也说不过去。偏过年歌厅又不能营业，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家庭和爱，又不能用忙碌来填充，真的会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起来。

蓦地想到孙建军找了小赵这个狐狸精，自己找了个老赵，这么巧都姓赵，难不成自己是有意的报复？一想便不是了，老赵是自己上门来当打碟的，也是他主动厮缠自己，自己也需要填充空虚寂寞。

.

给领导开车，那些司机们在加油、维保上做手脚，每月弄几百元钱是轻轻松检的事情；是不为秘密的秘密，单位别的人也认为正常。四毛理解就象自己厂里包装车间的拿葡萄糖、机修工拿锯条棉纱、电工拿电线一样。

但四毛一直不在上面贪一分钱。

并不是他不缺钱；相反，他很缺。也不是他变清高了，而是他有更大的理想——象秦发展说得，替领导好好开几年车、服务好，若干年后能安排个一官半职。他不愿为了这芝麻的事情丢了西瓜。

前任大吴的事例在那里摆着——别以为领导不知道，领导心里明得跟镜儿似的。

虽然老司机们也说了，你不弄这外快，别人也认为你是弄了的；领导其实心里很清楚的，领导就不在乎你每月贪这点外快的，反正是公家报的；领导喜不喜欢你，是看你平时对他的表现，跟这没一点儿关系。

年前这车完全成了宋局长家用的了，准确地说成了王嘉丽专用的了。采购过年必需的菜蔬、鸡鸭鱼肉；省城南郊有年货节，四毛还专门拉着王嘉丽到西安赶了一趟年货节——没办法，王嘉丽跑来跑去的也很累，打乱了她有规律的健康生活；可谁叫党的干部官再大，也不能雇保姆的。

好在有四毛。坐着车到地方，逛上大半天，四毛在后面大包小包地提着。

王嘉丽对四毛这个宋援朝的“勤务兵”很满意，从西安年货节回来的车上和四毛聊着天，说，小刘啊，你以后不要叫额王姨了，额们单位的小年轻都叫额丽姨，你就跟他们一样，也叫额丽姨吧。

四毛随即就改了口。

.

腊月二十七，经贸局发了过年的年货，有米有油有面还有糖果；四毛也有一份。

腊月二十八，厂里也发了年货，比不上经贸局的，但也挺丰富；有自家厂产的玉米油、五斤花生、三斤瓜子。

四毛头一次领年货，竟领了两份，这许多；可是他用不上，就全都拉到了玲姐那里。

王嘉丽有了一个想法，让小刘在她家过年；她是现在了解了小刘的家庭状况，他一个人过年放假反正无处可去。

并不是她起了同情之心。而是过年待客隔两天做一大桌子菜很累人的，而有了外人来做饭这麻烦事就压在了自己头上——按惯例有外人来，王嘉丽就得扮演好家庭主妇的角色，宋援朝负责陪客人喝茶说话。女儿已出嫁，现在又有了小孩——就是未出嫁，女儿也被她惯得，是指望不得帮一星点儿忙的。

所以过年是王嘉丽最头疼的事情。

她想让四毛在她家里过年，是帮她做这些繁琐之事；表面上还能落个关心小同志；反正白天待客让四毛来家里，晚上他还回去，又不用留宿他。

她把想让小刘在自家过年的想法给宋援朝说了。

宋援朝说，不好吧，好不容易放个过年假，谁不想回家和家人过年呢。

王嘉丽说，亏还是你的“勤务兵”，你都没额了解小刘的家庭底细，他父母双亡，两个哥哥也常年在外不回家；我问了，他过年是不回去的。过年叫了小刘到家里来，其实是关心娃、给娃家里的温暖。

宋援朝了解王嘉丽自私的性格，她虽说得官冕堂皇，但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没点破，同意了。

.

过了有四五天，刘大虎无意中想起了和自已同关留置室的“美发女”陈彩。胡乱答应了去救她，却一直没管，不知她怎么样了？

反正一觉睡起来了，白日无事，决定去看看。

他骑了自己那辆“二六”，往城关派出所而去。

路上买了两个肉夹馍，刚起来也没胃口，就放到了车篮里。

到城关派出所，进去到一楼径往西走。

快到留置室时，旁边是值班室，一张桌子摆在外面，值班的民警询问他有什么事。

刘大虎说他来是看陈彩的——说不在了自己拧身也就走了；说在证明还关着。

值班民警鄙夷地看了一眼刘大虎手里提得肉夹馍：“现在才想起送饭来了？指望你送饭早饿死了。快过年了谁家不是想办法把人先赎出去，你看看里面现在除了她还有谁。”

这民警看着刘大虎有些眼熟。

刘大虎说：“额有不是她家亲戚，不过是认识，还要求要多高。”

这民警此时想了起来。因为那晚也是他值班，刘大虎本身面相就有特点、几天前那晚来跟两个联防队员又认识，所以他忆起来了。

这民警鄙夷地道：“怕是嫖客与小姐的关系吧。”

“诶，这话可不敢胡说！”要不是民警、还在人家内部，刘大虎就骂娘了。他说：“没看见额光尻子跟她光尻子在一起，说这话额可告你那个那个诽谤！”

说着就往留置室门前走。

刘大虎这话倒把那民警惹笑了，在那儿笑着摇头，自言：“唉，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