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噢，不大严重吧？要是不严重，街上有修理店，去修一下。”
“说严重也不严重，但是很奇怪，就是收不上你的传呼。”
那边的小崔怔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了：“你这个小四毛，老开姐的玩笑。”
四毛也笑了，回复了轻松的口吻：“姐，最近我学车了。”
“是吗，是好事啊。”小崔说：“我在这边也听人聊过在驾校学车。你学车一定没问题，不过听说要先考理论知识，这刚好是你的弱项，你要努力啊。”
“理论我上个月就过了，还被表扬了呢。”四毛说，不满地道：“可见你有多不关心我，多长时间没联系过我了。”
那边的小崔心莫名地酸楚了一下。她笑着说：“怎么会呢，姐一直关心着你呢，你理论过了，姐这会儿心里可高兴了。”
“光哄我。”四毛说：“你每天有那么忙吗？”
“也不是。”小崔说：“上班就要忙各样事情，下班一帮姐妹就缠着逛街。”
“是，大西安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四毛半真半假故意酸溜溜地说。
“你呀，四毛。”小崔在那边忍不住笑个不停：“都十七了，虚岁都十八成人了，怎么有时说话还象个小孩子。”
也看是在谁跟前，在第二个人跟前，四毛从来不会这样。
“姐，你现在找到男朋友了吗？”
“嗯——还没有。”小崔说。
“太好了。”
“你是不是盼我一辈子找不到心上人啊？”
“是啊！”
“你个坏四毛。”小崔嗔道。说：“好了，姐正在当班，不能打太长时间电话。”
“姐，我想你。”四毛忍不住大胆地说出了口。
“是，姐也是。”想前台的两名同事应该听不见话筒里的声音，小崔还是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说：“姐要忙去了，下回聊啊。”
挂上了电话。
小崔向楼梯走去。她其实也一直挺想这个与之相处几年的小兄弟的，刚来西安时也常联系，后来就有意慢慢减少了——因为她来到这里，就是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与过往说再见。
她现在已是客房部的领班了。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于她来说，是凭自己的勤快换来的，很是知足珍惜。
四毛那会儿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小崔略顿了一下，早上的一幕就浮现在了脑海，一张瘦瘦略黑带着憨憨笑意的脸也出现在了脑海里——她知道这算不上恋爱，因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听别人叫他小贾，而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两人所说的话，比他与陌生人所说的都少，怎么能算谈恋爱呢？
小崔与他的关系，只是一碗米皮那样简单。
她所在的秦汉宾馆为员工管吃管住，住在三站路外的个工厂家属楼内，吃是员工当班的两餐——宾馆做得已很好了，是好些休息的员工不愿为了一顿简单的会餐，再穿上整整齐齐的制服、搭乘公交车赶来——来回公交车的钱都够早餐了。
小崔上中班的时候，基本都是下午两点多才吃午饭。这也是被在一起的小姐妹带偏了节奏，起初是因为逛街、或在宿舍文化室看电视剧错过了饭时，怕上班会迟到，几个人先乘公交到单位附近，看时间还能来得及，在周围找家小饭馆匆匆吃了午饭。后来发现了这样的好处，午时有了更多些的休息时间，竟相约成俗了——到公司附近吃饭，万一哪次时间紧，大不了不吃这一顿了。
一次几个小姐妹照例快两点时才去宾馆。这天公交车上的人较多，不但没有座位，几个人还被挤得分隔开来，不能象往常一样一路说说笑笑。不过不要紧，只有三站路，很快就会到的。
小崔已经适合了这大城市比较拥挤的生活。她一手扶着椅背，望着窗外一株株慢慢滑过的法国梧桐。
在还剩一站路的时候，在一株法国梧桐的枝叶间，小崔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红底白字“汉中米皮”的招牌。这几个字有一种亲切感，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到了站台下车后，过了马路。几个小姐妹直奔那家常去的小饭馆，她说：“你们先去，我想去那边看看，有别的可吃的没有。”
小姐妹们说，就在这里吧，小心等会儿迟到了。
她说：“不要紧，不远，能来及的。”
小崔往回走了一会儿，找见了那家汉中米皮店。
进去后，里面窄窄的一间，只能单放一排桌子，但是墙壁刷得白白。这会儿过了饭点，里面只有一个顾客。
见她好象是初次来，开店的小伙子主动迎上前，握着双手问：“想吃点儿啥？”
小伙子瘦瘦、中等偏上的个子，皮肤微黑、一脸实诚的笑容。那口音带着亲切的乡音。
小崔说：“到这里来，自然是吃热米皮了。”
“你坐你坐，马上就好。”小伙子热情地说：“还有稀饭、豆腐脑、小菜，你想吃什么还可以再要。”
小崔坐下后，又要了一碗红豆稀饭。
小伙子在玻璃隔档的灶间正蒸米皮，歉意地道：“碗在柜里放着，麻烦你自己舀。”
这时那个客人吃完了，叫：“小贾，结帐。”
小伙子的米皮有家乡的味道。来他这里的都是些附近的熟客。
自此小崔常去这家汉中米皮店就餐。
有一次，她问小贾：“贾老板，你这热米皮做得地道，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一点点比不上咱们汉中的味道？”
小贾笑着说：“我是汉中人，做法也是咱们汉中的做法，唯一不同的是，就是缺了咱们汉江的水啊。”
小崔恍然。
这是她主动第一次向小贾问话。
每次她去的时间刚好是顾客最少的时候；小贾做好了她的饭，就会端一杯热茶、拿份报纸，坐在店内看。所以她有什么疑问也就问了。
昨天，她抬头问前面桌上报纸遮住脸的小贾：“哎，贾老板，我就奇怪，咱们汉中的米皮配菜豆腐可是一绝，怎么你店里没有啊？倒是豆腐脑稀饭别的啊？”
小贾的报纸早就放下来了。他说：“怎么没带。只是西安的人好象吃不惯咱们菜豆腐的味儿，卖得不好我就不做了，改成别的搭配了。入乡随俗嘛，要照顾当地人的口味儿。”
小崔明白了。点了点头，很是遗憾地说：“好久没有吃到过菜豆腐了，真的好想，以为可以解馋了呢。”
今天下午，她照例来到了小店。
因为这个点人少，所以她基本每次可以享自己的固定座位。
小崔要了面皮，自己舀了稀饭。
过一会儿小贾给她端来了面皮子。
小崔慢慢地吃着。
正吃着，忽然一只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是一碗飘着独特香味儿的菜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