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以为宁静的日子是继续往前走的，其实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只是总不愿意去想它罢了。

一场秋雨于夜里不期然地落下，许多人早上起来才发现，除了象四毛这样一些睡得很晚的。

雨到早晨已变成了细细的丝线，出门上班的人们一出来，便发现温度簌然降了许多，不折回身加件薄毛衣怕是砭骨的寒意了——真的进入秋季了。虽然入秋都近一个月了，可一直温暖如春，只穿件单衣就可以。

那些已出门的小伙子大姑娘可不愿接受这事实，义无反顾地行在街上，仍着薄衫单裤。

小崔要走了。

在这日的中午，小崔起得比别人早一些，悄悄叫了杨姐。

两人进到杨姐房内，小崔告诉杨姐，她想好了，决定明天就走。

其实她并不是突然提出的，一个礼拜前她就告诉杨姐，自己有要走的想法，等想好后会告诉杨姐的。

杨姐挽留了几句，见小崔主意已定，就不再坚持了。

其实她只是虚情挽留一下，对一个执意不出“高台”、令好些客人不满的小姐，长得好又有什么用呢，走了也就走了罢。

而四毛并不知道。

午饭后四毛上楼打扫卫生。他喜欢这下雨的日子，只打扫两个包间和阳台就行了，而那一长圈回廊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就不用管了。

七八个小姐仍象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吃着零食聊着天，看雨丝飘在空中、落在头顶的透光板上无声．．．．．．

小崔要走的事情只说给了两个平日关系要好的，并嘱两人保密；但想让女子保守秘密本就是奢望的事情，更何况小崔今天又定了明天就要离开，所以那两个小姐话里言间就不由透露出一点儿。

这被在包房打扫卫生的四毛捕捉到了。

他不能相信从那只言片语中捕捉到的判断——一是不舍；再是觉得小崔姐就是走，也应该早和自己说。

四毛不好向那两个小姐求证，他要问小崔。他快快地打扫了包房，打扫阳台时也没有象平时那样同那些小姐打趣几句。

下雨天客人似乎比平日来得要早些，有两个客人进了大门，收伞放到了一边。

杨美慧在底下招呼马上就打扫完的四毛，让他先放下，下来帮她看摊子卖货。

四毛下来后，杨美慧腾开身子招呼两个客人，帮他们安排好小姐；又换了四毛，让他去包间开电视插话筒，忙了这些又去碟房开设备。

四毛盼着客人早些走，这样他就能抽时间好好问一下小崔；可第一拨客人还没走，第二拨又来了，且小崔也被点了陪唱。

四毛想完了、没时间了，因为一般都是晚上才是最忙碌的时候，而今天下午就客人不断了。他有些讨厌起这场秋雨来。

他坐在碟房里忙碌着，却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小赌气来——在这里几年，我将你当做关系最要好的，你却要走这样大的事情却都不告诉我，我何苦在这儿心急担忧呢。

不知过了多久，四毛重换了一张碟，调好歌曲转好声道；坐在那里闷闷地发呆。

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站在那里不出声。

四毛转过了头来，正看见站在那儿微笑看着他的小崔。他马上忘了刚才还有的一些小赌气，跳了起来：“小崔姐，你来了，快坐。”

他从桌下拿出小圆凳来，要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小崔。

小崔：“客气什么，天天见面的，我站着和你说会儿话。”

听到这话，四毛的心却往下沉，想，如果听到的那只言片语如果是真的，那以后就不能再天天见面了。

他问：“小崔姐，你是不是要离开‘毛毛雨’啊？”

他盼望着从小崔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然而却看到小崔微笑点头：“是啊。明早就走。”

“明早就走？！”四毛惊讶，心情变得复杂，说出来的话似带着些气：“那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小崔依然面容恬淡带着微笑：“我这不是和你来说了嘛。”

四毛：“可是你明天就走，今天才告诉我？！”

“怎么？还生气了？”小崔偏着头欠身子看着四毛笑，又站好了身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早说晚说都一样，早说又能干什么呀？”

被小崔这样一问，四毛一想，早知道想干什么呢？是想劝小崔姐吗？这个地方是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有什么理由劝小崔姐留下来呢。

他仍不肯“认输”：“你早点告诉我，我也好给你买件送别礼物啊！”

小崔从身上拿出了带着小饰品的桃木小棒槌，微笑道：“这就是最好的了，走到哪里都会保平安，还有比这更好的礼物吗？”

一刹那，四毛沉下的心忽然全软了，没有了一点点赌气的念头。他问：“小崔姐，你要去哪里啊？”

小崔：“我准备去西安。”

四毛：“到省城你要做什么呢？”

小崔：“还没想好呢。”

四毛担心地：“你还没安排好就跑到省城，那地方城大、人多都不熟的。”

小崔微笑道：“去了再看，先找个旅馆住下，不管是商场的售货员啊还是宾馆的服务员，不挑不拣有份工作就行。”

小崔在这里已经三年了，已经二十三了，也攒了一点儿钱；她的要求不高，以后的日子找一份工作，寻找一个疼自己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就好了。

这时，一个小姐拿着从本上扯下来的一张纸走了进来，先笑着说“原来你们两个在这儿悄悄聊天啊”，又将纸递给了四毛：“这是客人点的。”

说完就走了。

四毛知道这是2号包房客人点的歌，说声“小崔姐你先坐”，开始娴熟地拉碟盒开关到相应编号，取碟。哪首歌在哪盘碟上、哪盘碟在碟盒哪个编号，这些在四毛的脑海里扎着。他很快就取出了那几张碟来，按点歌的顺序先换了一张碟进去．．．．．．

小崔说：“四毛，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四毛忙道：“小崔姐你别走，我很快就忙完了。”

小崔向厅里张望了一眼，看看没有人，轻声说：“四毛，今晚不管忙到多晚，姐等你，搂你睡一会儿。”

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