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的县城人没有谁把爱说出口的，就是父子夫妻之间也是不好意思说出这个字的。

四毛问：“玲姐，姐夫的电焊门市部最近生意咋样？”

“还．．．．．．行吧。”不知为什么，一提到丈夫，玲姐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另个服务员也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玲姐转移了话题，笑着给四毛讲起了县城这几天的热闹事，是在县城中心什字搭起了长五十米的台子，进行摸奖活动；大奖从摩托车、大彩电到自行车，小奖为毛毯；人山人海。讲个一岁多的小孩子，他奶奶抱着小手伸进去，摸了一张出来竟中了大奖摩托车；电视《西游记》里扮猪八戒的演员也来了，扮成猪八戒，跟电视上一模一样，真真的！

四毛笑问道，真的假的？人家能到咱们这小县城来？

玲姐说，咋不是真的呢！听说人家就摸彩开始头一天来了耍了十分钟，就要赚五万块钱呢。啧啧，跟天上掉钱的一样。

这时火烧肘子做好了，厨子在里面一声招呼，玲姐起身进了厨房；很快拿着打包好的红烧肘子出来了。

四毛欲接，又说声：“等一下，额出去买包烟。”

玲姐嗔道：“怎么现在还学会抽烟了？不要抽，对身体不好。”

四毛笑笑道：“额知道，是装上给人发的。”

他快步出了饭馆，进了附近一家商店。一问还没有雪花膏，老板给推荐了“百雀灵”。四毛让拿一盒。

四毛重快步回到了朝阳饭店。玲姐正站在那儿等他呢。

四毛到跟前，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玲姐，本来想给你买瓶雪花膏，人家商店还没有；店老板说这百雀灵跟那个一样。天冷了，你没事每天要抹一点。”

玲姐接过了百雀灵，蓦地眼圈红了，低了头，泪珠落了下来。

搞得四毛也不好意思了。心想，不过是送了玲姐很便宜个小东西，她竟感动成这样子。

四毛忙道：“玲姐，额还有事情，额一天闲忙闲忙的，再到县城来就看你。”

从玲姐手里接了塑料袋，转身向外走去。

骑着他的“蓝驹”回中什字向东，过东关郭红卫的电焊门市部时，见铁栅栏门还关着。心想，姐夫怎么这么懒，都这般时候了，怎么还没开门呢。

他今天本来一路向东，去玲姐那儿绕了点路；现在回了正路，直向东而去。

直骑到十几里路外远的戒烟所。

一问武前进、武管教，说是带烟民们到砖厂呢。

四毛继续向东，骑了二里多路来到了砖厂。

推车子下到深且宽大的土壕里，一眼就看见武前进了，背身子虎背熊腰地坐在个马扎上；再近些可见脚旁放着个大茶缸和那根“炒红烧肉”的竹板子。

与他远远对角坐着另一个管教。

一帮烟民们拉砖的拉砖、撂砖的撂砖，深秋的天气，一个个热得头上冒气、累得拉着砖连摆带摇．．．．．．

四毛两年前也在这里干过，知道在这儿的受罪和辛苦。他想，以后沾啥都不敢沾毒这东西，吸了毒把人弄得腊皮干瘦不说，还连脸皮都不要了，叫人看不起。

老远那个管教给武前进示意后面有人。

武前进回过了头来，喝了一声：“嗐！”

四毛正出神，被吓了一大跳；收回了视线。

武前进：“四毛，你不言传站额后面，是准备拾额的粪呀！”（陕西话，有背后搞偷袭之意)

四毛笑着叫了一声：“武叔。”

武前进看见了四毛推得山地车，站起来走过来：“四毛，这车子‘弹势’的很么，来叫叔也洋火一下。”

四毛笑着从车把上取了两个袋子，将车子递给了武前进：“叔，额上次看你就骑的它；在烟所院子放着，你没看见罢了。”

武前进跨上了车子，两只脚挨着地：“这车座咋这么低的，也小，硌人的很。”

“武叔，这车座是可调的，额给你调高一些。”四毛笑着说。又道：“你骑上额心疼额这车子很，怕你给额两个车胎压爆了。”

“不调了。我试伙一下。”武前进蹬着脚踏向前，他体量重、腿又伸不直，土壕这地又烂，骑了十来米，下了车子。推着回来：“哎呀，难受！看来额是享不了这洋福。”

武前进撑了车子。

四毛将手里两个塑料袋递了过去：“武叔，给！”

武前进接过来一看，眼里放了光：“哎呀，今个儿还买的有酒；你驴怂娃象是知道额在外面。”

四毛笑笑。他说：“武叔，你坐下，边吃咱们边说话。”

武前进在马扎上坐了下来，打开了塑料袋。

四毛在他旁边蹲了下来，从口袋掏出香烟来，给武前进发了一根：“武叔——”

武前进停了手，接过了香烟：“你不是不会抽烟么？”

四毛笑笑，没说话。心想都怪卷毛哥这家伙，每次去碟店总不停地发烟，弄得自己现在好象都有瘾了。

他打着了打火机，武前进弯腰偏过脑袋，点着了烟。

四毛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武前进烟夹指间，继续撕开里面塑料袋，先取出白皮西凤，拧开了盖子，墩到了脚下；又取出了火烧肘子，塑料袋衬着，美美先咬了一大口。

离得不远正撂砖的几个烟民看见了，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武前进拿起酒瓶来，又喝了一口酒，瞪眼对那几个烟民喝道：“看啥！小心把你眼豆豆挖出来泡酒里！”

那几个烟民吓得忙扭回了头，手忙脚乱地继续撂着砖堆。

四毛：“武叔，娃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武前进：“怪不得今个儿来还多了酒，原来是有事要帮忙啊。”

他以为四毛是有熟人关进了烟所，想托自己帮忙照顾。

四毛说：“这事也是娃不内行，把你问一问看能不能帮上忙；要是能帮上忙，对叔你也是有好处的。”

“啥好处，你个碎怂能给额啥好处？”武前进也没想收四毛的啥好处，也是四毛平日有心，把与武前进的情拉近了。武前进说：“只要事不大，额看向帮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