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姐,还有呢?”
许晓玲忙道:“就这,没有了。”
四毛佯装生气的:“姐,你再这样,就是不认额这个兄弟。”
许晓玲忙说:“哪是这样的。那,额还喜欢吃红烧肉;这次再真没有别的了!”
“那好。”四毛扭头说:“再记个红烧肉。”
他看着菜单象是点菜,实际上是查了这两样菜的价格,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所剩的钱要能耍下来。
他放下了菜单,扭头:“再来个变蛋,一个韭菜炒鸡蛋,两碗米饭。”
服务员记完了,进厨房去了。
四毛拿起身旁凳上的那个盒子,递给了对面的许晓玲:“姐,大过年的,你原来又照顾额许多,额送你个小礼物?”
许晓玲记不得自己从小到大收过什么礼物。接过这漂亮的盒子,惊喜地问:“是什么?”
四毛一笑:“姐你打开看一看,额也不会买,合不合你心都是弟的个心意。”
许晓玲脸上带着幸福的潮红,打开了盒子。看到了里面的那条丝巾。
许晓玲用手轻摸着,年轻姑娘就爱这些,她在商店的柜台前也摸过几回,知道是丝绸的,却从来没舍得买一条。
许晓玲:“哎呀兄弟,你当临时工赚个钱不容易,咋买这么贵的丝巾呢?姐不能收。”
四毛板了脸:“姐你又来了,你再这样,把你原来给额的馍多钱一算,我帐一付拧屁股走了就行了!”
许晓玲“扑”地笑了,用手背挡了嘴、眼圈却同时红了。
她拿起拿条丝巾挂在脖子上,低头用手轻抚着,眼泪却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两颗。这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最贵重、最喜欢的礼物,却没想到是原为个“小叫花子”的少年送的。虽说年前自己也收到郭红卫订婚时送的几样礼,里面有一辆漂亮的“二六”自行车;但那些东西都是家人的,与自己无关。
她低着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掩饰着自己不争气滑落的泪;她摘下了丝巾,小心地放进了盒子里。
过一会儿,四样菜连同米饭陆续地上来了。
两人吃饭间,四毛给徐姐讲自己到省城“出差”的城里所见;许晓玲拿着筷子入神地听着,也没有多想他年纪这样小一个临时工,单位怎会让他到省城出差?
四毛又让服务员拿来纸笔,让徐姐留下她家里的地址。
许晓玲咬着嘴唇,在纸上写了地址,抬起头说:“这是暂时的地址,额娘家的地址。再过一个月半,额就......额就不住在那儿了......”
四毛一时有些没明白:“为啥?”
许晓玲:“额到时就要结婚了。”
“那是好事啊!”四毛高兴地说:“姐,那到时额一定要参加啊?”
许晓玲点了点头。
米饭已经吃完,看桌上四样菜也差不多了,四毛扭头吩咐道:“服务员,再来个红烧肘子,打包带走!”
......
许晓玲送四毛到饭馆门外,嘱咐他将夹克拉链拉上,虽然已立春毕竟还在正月,挺冷。
四毛双手扶着车把笑着说,没事儿。
许晓玲走到跟前,低头替他拉上了拉链。
直到四毛骑上了车子走了老远,许晓玲才想起竟傻得还不知道“兄弟”的名字。
~
四毛心情好,哼着流行歌曲;车子也越来骑得越老油,在人群中穿梭着。
出了东关,人就少了。
四毛一直往东,骑到了孤单的戒烟所大门前。
他下了车子,推着车子往里走。
透过门房的窗玻璃,四毛看见门房老头微张着嘴、茫然望向外面的一张脸。
四毛认得他,冲他笑笑。
门房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干啥的?”
四毛现在也活套,不象以前见人只会称“师傅”,更何况又认识门卫老头:“大伯,额来找武管教。”
门卫老头:“你哪个单——学校的?找武管教有啥事?把学生证取出来先登记一下。”
四毛看这老头竟不认识自己了,他也没有什么学生证,笑着说:“大伯,额是武管教的亲戚,今个儿是来给他拜年的。”
“噢,你等一下,我进去给武管教说一声。”老头指了指当地,向里面走去。
四毛扶着车把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东西那两排陈旧的平房,一切还跟原来一样,没有变样。
过了一会儿,门房老头回来了,叫四毛进去。
四毛推车子到西边平房武前进的办公室门口,锁了车子,从车头摘了塑料袋。
上级台阶到武前进的房门前。四毛叫了声“叔”;听里面叫“进”,他掀棉布帘子走进了屋里。
办公室里,武前进正坐在炉子旁烤火,吸着烟。
四毛笑吟吟地叫:“武叔!”
武前进打量着面前这少年。刚才门房老汉进来给他说,他还到后窗玻璃上望了一下,看不太清、象不认识;但既说拜年,穿得又干干净净,就让进来了。
面前这少年上身穿件米色夹克,黑老板裤,脚下板鞋。看着依稀面熟,却想不起来。
他问:“你是从哪过来的?你爸是谁?”
四毛叫道:“武叔,额是四毛,刘四毛!你咋不认得额了?”
一说“四毛”武前进想起来了,伸指头点着叫道:“是四毛!你熊娃现在人模狗样的,额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四毛“嘿嘿”笑。
武前进把烟蒂扔进了炉子里,笑道:“你熊娃没事还跑到这儿干啥?看人?”
“是看人。”四毛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叔,娃说过以后有钱了,就给你买红烧肘子;娃现在虽然还谈不上有钱,不过今个儿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买了过来看你。”
四毛现在会说话。
武前进一听还有些感动:“狗日的,没想到你娃还这么有良心的,额以为你熊娃那时是巴结额,只当听了一阵风——”
武前进伸出接过袋子,里面还有一点温。他说“坐”,从塑料袋里掏出纸包,放到炉子边上。
四毛也没客气,自己搬了一张椅子来,坐在了炉子旁。
武前进站起来,走到了柜子前,里面有瓶酒。他取出,问:“喝两杯?”
四毛笑:“叔,额不会,你别客气了。”
武前进拿了个杯子过来。他将杯子放炉边,倒上了酒。
他道:“你娃娃现在弄啥?”
四毛实话实说:“娃现在歌厅里打碟。”
“咋跑到那地方去了?”武前进说:“喔也不是啥好地方;才离了毒窝窝,可跑到黄窝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