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火柴

姬潜龙是知道学生崇拜他的，也知道崇拜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课上的功夫。他的言行举止和穿着打扮也是一个原因。这从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和问他的问题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他的言谈之间、举手投足之间、眉宇之间，同学们都会捕捉的。有时弄得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当然了，所有这些都不会影响同学们学习化学而只会增加他们学习化学的动力和效果。而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常有与他攀谈的，甚至摸摸衣服，问问是什么料子的，问为什么这么有棱有角笔挺的，穿得这么好看。

这里的学生绝大多数是山里来的，亲近感不到一定程度，他们是不会有这样的大胆举动的。他们对老师基本是敬而远之。

他所教的高补班的班长率先提出要参观他的宿舍，说是向老师学习怎么生活。姬潜龙答应了他们，班长说他们集中一次性来，避免打扰老师正常生活。后来，高一的两个班也集体来参观。参观的效果如何，学生没有讲，姬老师也没有问。

高一学生还多次提出要做化学实验。

个人提，化学课代表和班长代表全班提。但这是全校性质的工作安排，而生化组教研组长辛老师从未提过此事。

姬潜龙并不知道这些，以为是化学老师个人的事情，也就答应了学生。上学期对学生提出的化学实验要求，要么微笑不回答，要么以那时器材和药品没有到位为理由搪塞过去。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地维护了同行和学校。但心里对辛老师不做实验很不以为然，心想到自己这里一定要改变。“化学教学怎么能不做实验呢？动手能力可是与理论水平、考试分数同等重要的。”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所以当副校长兼教导主任的杜老师杜副校长（在称呼时副字都会被省略）回答他学校没有化学教学模型时，他就找萝卜做了电子云模型，又到山上挖黏土和泥巴搓小球，然后用竹子枝干做小棒连接，做成金刚石碳原子结构模型。用小球、小棒和棉线做成石墨碳原子结构模型。

他如此投入，他哪里知道，他到校长室反映工作安排方面的情况还提要求说应该怎么怎么做犯了越级的组织忌讳。其性质讲严重点，就是对领导工作安排不满意，并达到公开指手画脚的地步。已经不是化学实验的问题，但姬潜龙认为是的，仅仅是实验的问题，绝对没有与其它任何事物联系。也不知道有这样的忌讳。

但积极工作和反映情况、汇报思想、群策群力又是大会小会大力提倡的。所以领导又不好跟姬潜龙明说，那只有穿小鞋自悟了。

按国家教学大纲规定的教学计划和进度，早应该做学生化学实验了。而学生也有积极性。这种工作和学习的积极性学校是一定会大力支持的，姬潜龙这样在心里认定。但姬潜龙也注意到不是化学一门学科不做实验，而是所有的实验都不做。姬潜龙判断这是旧的习惯，姬潜龙不想去改变老教师，只要自己做一两个实验就行了。

他考虑做一两个实验而不是全部，是已经为学校考虑了，为领导考虑了，学校条件有限。这样，也好做学生的思想工作。

他不想惊动老教师，更不想逼迫老教师也去做学生实验。所以他又直接找到杜副校长。杜副校长也同意了他的要求。他感到学校、领导的支持，信心倍增。

他通知学生，学生发出欢呼，师生积极做起了准备，而这包括实验的安全问题，在安全上要万无一失！学生也都做出这样的保证！

没有实验员，姬潜龙就自己充当实验员，带领学生打扫卫生，指导学生搬运摆放器材，收拾闲置的小会堂、整理、布置为实验室。吃了很大的辛苦。

发现没有火柴，姬潜龙就找到杜副校长，请求他同意购买。

这天上午第二节课时姬潜龙没有课，就去找领导。这学期，杜副校长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姬潜龙走进去，领导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被认可被肯定心理几乎人皆有之，特别是年轻人面对领导时，姬潜龙大概也不能例外。

通过自己的努力，实验马上就要开起来了，姬潜龙心里很高兴甚至是得意。得意为学校挑了大梁带了好头，终于开辟了学校科学实验这块重要的教学领地。所以他兴冲冲地甚至有点激动地汇报，下午就将带学生进实验室做实验了！

可是杜副校长听了之后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写着。

领导的反应根本不是姬潜龙想像中的。

但他被即将成功的喜悦所驱动，仍然热切地提出购买一包火柴的要求。他提出要求后就这么看着领导，等待他的肯定的答复，他心想肯定的答复会很快给与他。

可是领导半天没有反应。

姬潜龙站在那里巴望校长，校长坐在那里，低头不语，竟然出现了冷场！

姬潜龙开始后悔，也意识自己颠巴颠巴跑来汇报是自讨没趣，自掏腰包买一包有多大事呢，尴尬就不会发生。

糟糕的是现在弄得骑虎难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终于，杜副校长站了起来。

只见瘦瘦小小的他用他的左手从上衣左边口袋掏出香烟抽出一根放嘴里。然后用右手从上衣右边口袋摸出火柴盒，抽出一根擦火点着烟，连吸几口，香烟稳定地燃烧起来。

“一个学生用一根火柴，半盒就足够了，拿去。”说完，他将火柴扔办公桌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姬潜龙听后立即感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从头顶凉到脚跟。

“一盒怎么用？没有人一根一根数着用的！”姬潜龙顶了一句，看了领导一眼，扭头走掉了。

姬潜龙自己去小店买了一包。火柴的含义对于实验不光光是火柴头，火柴盒也是需要的，一个小组一个，这样就不会因共用盒子而发生来回走动碰撞了。实验就是怕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