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 18
作者:凌朵尔      更新:2020-02-28 09:59      字数:2478

骚乱还未平息,那鸨母的即兴激情演讲又接踵而来,序幕一拉开,好戏轮番上场。溯影楼诸人除了执行任务,平日连出宫都鲜有机会,何曾遇到过这种大场面。上天作证,他们只是一群正值春花秋月的少年郎,虽被铁血生涯塑造成杀手,却是不太冷的杀手,并不满足于杀人的苟且,更向往诗和远方的田野,更何况还是今日这般的脱口打油诗和野花家花遍地开的田野。

话说翼国的溯影楼,有其独特的只可意会的选拔标准,第二看资质,第一看姿色。并且不比燮国的诸怀阁或,看重时间磨砺出的经验。溯影楼中一过而立,无论怎样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只要时间在脸上磨砺出一缕皱纹,立刻退居二线,从文从武随你挑,高官厚禄任你选,有厌倦朝堂生涯想做闲云野鹤的,给足遣散费,够你三辈子一边采菊东篱下一边朱门酒肉臭,就是不再留居楼中。

外人猜测,溯影楼的存在,小部分是为了维护宫廷颜面,中部分是为了体恤平日不太得宠的嫔妃宫女儿,大部分是为了给王室偶尔出的那么一两个在风月事上有独特品味的皇子皇孙,备个不时之需。

无论怎样,溯影楼绝对是翼宫廷精华中的精华,颜面中的颜面,一个走出来那叫渭北春天小白杨,一群走出来那叫青山绿水照四方。翼王室为了维护这种高品质,是真真正正的不惜血本。溯影楼的至尊高薪外加五险一金一体化保障向来名扬海内外,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来献色献艺。当然,其选拔也不是一般的严格。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若有特别出众者,不用选拔,溯影楼会主动抛出橄榄枝。当然,所谓“出众”,不是说武功盖世,而是指长得特别好看。

话说当年楚郁鞅的美名远播到翼国时,潇翊那明智忠信、宽厚爱人的父亲,就曾起过撬墙角的念头。反正是亲妹夫的那啥,左右一家人。

此刻,溯影楼的正直的小白杨们,立在大槐树下,仰头呆呆盯着一树如花似玉的女子。平日对云旗言听计从、或说表面上言听计从的诸人,这时完全忘了还有这样一个统领存在。那些女子的目标本是助妈妈夺得“小秋月”的青睐,但很快发现那目标太空泛太崇高太不亲民,而地上那群又纯真又丽质、钱多人傻的小青年,却是实实在在的手心的太阳,惹祸的月亮。

小白杨们开始在那一道道情深深雨蒙蒙的目光中迷茫、旋转、坠落、沦陷。稍有理智者不禁开始感叹,殿下果然拿我们当兄弟,这种无风险高福利的任务,一年要多出几趟,头儿云旗又何须为年年高居不下的伤残赔付率伤透脑筋,他们又何须为底薪绩效年终奖一再对云旗闹脾气甩脸子恶意旷工请伪病假?

想到这里,才觉出对头儿云旗的亏欠,却发现云旗销声匿迹一样,再无动静。略往前看过去,就发现云旗盯着那清唱的歌姬,脸上表情一会儿暴喜,一会儿至悲,眼里一会儿烈火滔天,一会儿泪光闪闪,如痴如狂,如怨如慕。

有幸同时瞥见仁寿园一幕和这一幕的旁观者,会恍然如梦,好熟悉的表情!

那厢溯影楼和琼楼宇打得火热,这厢的群雄逐鹿也没停止,一家接一家的教坊司加入角逐,淇滺顺便多了“惜弱,绮幽,萱儿”等十七八个不同称谓。随着战况升级,各鸨母之间的交流从绵里藏针变成针锋相对,从咄咄逼人变成互揭人短,终于飙升为问候祖先的生死较量。不知谁起头喊了一声“护院呢,死了吗?去给我撕了那恶婆娘的嘴!”,一语惊醒梦中人,耍嘴皮子的和平时代就此别过,刀剑棍棒里出政权,立刻大惊小叫夹杂痛骂惨呼开始从墙外人群中传来。

淇滺这时已是哭都没力气哭,她第五百次抬眼,凄凄惨惨戚戚地哀求楚郁鞅,自说自话,艰难地表达。楚郁鞅却正处在与观众席的亲密互动中,既没听见她的话,也没看见她的表情。

虽有一半人被那逐鹿赛况吸引,但仍有一半人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女人都摒弃羞涩,男人都摈弃女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地看他,很快就有帽子和鲜花雨点般落到他身上,他一个劲地点头微笑作揖招手,忙得团团转。不多久,就有人意识到,对这样一个祸国殃民的尤物,绝对是可亵玩而不可远观。

第一个奔过去的是个穿红衣服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抱着一大束火红的蔷薇,扑到楚郁鞅怀里的动作比淇滺更娴熟和精准。她在人群炸了锅的欢呼声中扬起清秀绝伦的小脸,认真地问:“你真的是她爹?”

楚郁鞅也认真地回答:“干爹。”

小姑娘懵懂地思考片刻,脸也红成一朵蔷薇,“哎呀”惊叫一声,随即又黯然欲滴泪。

“哦,没事,没事,我不在乎。”楚郁鞅柔声安慰。

小姑娘又哭又气:“什么不在乎?你不在乎什么?你是说,你不在乎娥皇女英?我在乎!”

楚郁鞅温柔地摇头:“不,我是说,我不在乎她干娘的年纪。你们在乎吗?”

他抬头看潇翊和沐殷邈。

潇翊欣然摇头,沐殷邈茫然摇头。

楚郁鞅低下头,接着安抚小姑娘:“你看,贤婿们都不在乎。”

小姑娘刚破涕为笑,就被人挤走,挤走她的是提着一篮白兰花的白衣服的小姑娘,看上去不比她大,行事却干练利落得多,她径直问楚郁鞅:“你的生辰八字?”

楚郁鞅有些许为难:“哦,你娘亲没教过你,不能随意问一个男人的年纪?”

小姑娘有备无患,从花篮里掏出早备下的纸笔,递给他:“你悄悄地写,没人看得见。”

楚郁鞅立刻现出钦佩之色,边写边问:“若八字不合,怎么办?”

小姑娘严肃地说:“所以要未雨绸缪。我在那里面有人,及早发现不合,及早让他们改我的出生年月。”

楚郁鞅惊讶道:“这也能改?他们不怕上头来稽核?”

潇翊在一边接话:“改!今年户部不稽核。改生辰五两银子,改性别十两银子。小姑娘,改的时候记得提醒户部尚书,老规矩,和我三七分。”

很快那片场地就挤满了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着楚郁鞅,把淇滺那三人挤得无处落脚。楚郁鞅在百忙中竟还能分出神去关注逐鹿战况。他耳听六路,不放过任何一方的辩论,听到特别出彩的,忍不住击掌大叫好,一边向周围人打听,刚刚那是哪一家?女中诸葛,不可小觑;听到不太成器的,便蹙眉摇头叹气;听到还差那么一口气的,会面露遗憾,并征询旁边的沐殷邈,那人刚刚若换成怎样怎样说,会不会效果好一些?

沐殷邈没注意楚郁鞅的话,他比楚郁鞅听得更专心,听来听去,听去听来,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淇滺:“宝贝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她们到底哪个在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