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新欢 4
作者:凌朵尔      更新:2020-02-28 09:59      字数:2356

楚郁鞅回到药王谷的庭院时,立刻被一种奇异的气氛吸引。

他耳廓动了动,就像蝴蝶起飞前的微微震翅。

其实何须用耳朵,他叹气。庭院里弥漫的淡淡的氤氲,几乎与阳光照耀下,漂浮于空气中的尘埃别无二致,却足以让他心知肚明,一颗心颤了又颤。

他顿了顿,不再犹豫,大踏步往那扇门前迈去。

门从里面锁住,但于他来说,有门无门全一样。他好像没经历任何动作,门便静悄悄地对他开放。

他正好挡住门外的光线,因此房间内依旧朦胧不清,所有事物都像泛着黯白光晕的影子。他看见晦暗中的唯一一亮,就是圆桌上仰躺着的洁白稚嫩的身体,但也只是间或一闪,很快就被宽大的衣袖覆盖住。

淇滺只有上半身使劲后仰,被搁在桌面上,这让她看上去像从腰部被折断一样。一头长发散开,流云般铺展在身下。双臂抬起,小拳头置于脸颊旁,像孩童睡觉时惯有的姿态。不同的是,她的手腕被另一双清瘦的手掌握住,牢牢紧贴于桌面,看似在制止她可能发生的反抗。

欧阳论思俯在她颈项间,心醉神迷,对门外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沉迷一会儿,放开淇滺的手腕,捧起她粉蝶似的面颊,顺着纤巧的眉梢往下亲吻。淇滺的双臂得到自由,略略挣动一下,便腼腆地移到欧阳论思的后背,隔着衣衫慢慢揉搓,生涩得有些僵硬,却充满诚意。

楚郁鞅清冷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烦躁,掩于长袖中的手指不经意地舞动一下,就听见细微的咯吱声穿透浓稠的空气扩散过来,随即便是淇滺“哎呀”一声尖叫。

圆桌凭空塌陷,淇滺在摔落的途中,被欧阳论思稳稳接住,脊背贴着他的手臂,后脑勺枕着他的手掌,像极大人掌中的初生婴儿,这让她觉得好玩。再想想刚发生的事,再看看自己毫无遮拦的境况,又羞窘到极处,忍不住嘤嘤笑起来,小肩膀一耸一耸。

但笑了一会儿,发现欧阳论思既无回应,也无扶起她的意思,只与她保持一个半跪,一个仰躺的奇特姿态,表情古怪。她隐约觉得,他在对她使眼色,但看不真切,不禁有些不耐,娇嗔道:“你傻啦?”

欧阳论思仍旧不语,略往大门方向偏偏头。

淇滺愣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锁着呢,你这个胆小鬼!”

说完想了想,眼睛猛地瞪大,紧张地问:“你什么意思?药王谷还能有贼?屋粱上?”

楚郁鞅轻咳了一声。

然后皱皱眉,为即将发生的事稍稍头痛了一下。

一声骇叫几乎掀翻屋顶,惊得庭院里树叶呼呼下落,楚郁鞅只觉一股飓风扑面,脸旁的头发都扬起来,不禁躲闪似的将头偏移一个小角度。瞥一眼欧阳论思呆若木鸡的背影,楚郁鞅几乎体会到他耳窍中震裂般的剧痛,心里便多了点畅快,眼中那丝烦躁褪尽,看上去比以往更彬彬有礼。

淇滺本来置于欧阳论思后背的****手臂,迅速收到他胸前,紧紧缩成一团躲在他的屏蔽之下,只恨自己不够渺小。她手忙脚乱地躲闪时,骇叫并未中断。弹指功夫,欧阳论思就已头昏脑涨,眩晕欲吐,只觉比小时候练功练岔了还难受一万倍,一时竟忘了处境上的尴尬,只专心致志地应付那可怕的骇叫,但终究敌不过,只能开始哀求:“滺滺,好滺滺,你停一下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先停一下好不好……”

他试图去捂淇滺的嘴,立刻遭到剧烈的反抗,脸上都狠狠挨了一下,火辣辣地痛。淇滺一边不要命地捶打他,一边却又极力寻求他的庇护,恨不得缩成一只小老鼠藏到他手心里。她既蛮横凶狠又惊慌无助,让欧阳论思束手无策,再想到身后的楚郁鞅时,竟觉得不算最棘手。

拉拉扯扯的一幕,被楚郁鞅尽收眼底,他那朗月似的眸子里辉晕灼灼,似绽放了无数重烟火。看到精彩处,优美的唇角泛起微笑,掩着拍案称奇的冲动。

终于等到叫声慢慢小下去,淇滺已完完全全蜷在欧阳论思怀里,没了轮廓。楚郁鞅温和地叫一声:“欧阳公子。”

欧阳论思想扭头,但立刻被淇滺拽住衣襟。他突然有些庆幸,淇滺的手一直被他按着,而他则忙着欣赏那无限佳丽的胴体,没心思顾及自身,才令他们保留下唯一一点镇定的资本——他的穿着几乎没怎么乱。他暗暗捏了把汗,万一他没按淇滺的手……

他看看散落一地的衣服,鼓足勇气,艰难地扭头,对楚郁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犹豫着说:“楚先生,能不能请您先……”

他有些说不下去,而楚郁鞅也毫无听他说话的意图,又唤了一声:“欧阳公子。”比第一声更和煦。

欧阳论思只能再回头,淇滺揪着他衣襟的手指已从原本的粉红变成雪雪白,脸上涕泪横流,惊悚狼狈之态,让他心疼得快滴血。他又猛一个转身,用背影挡住淇滺,声音大了一点:“楚先生,她吓坏了,您能不能……”

楚郁鞅仍是在后面的话未出口时,平静地回一句:“欧阳公子。”

他看着欧阳论思,目光柔和而疏淡,如流淌着淡漠阳光的冬日天空。欧阳论思与他对视片刻,很快萎顿下去,沮丧地再度回身,将淇滺拥在臂间,开始耐心安慰。

但话还未出口,淇滺就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猛烈地摇头:“不要,你不要走!”

她泪眼朦胧地看他,充满乞求:“你不能走……”

她不说理由,只是一遍遍重复,你不能走。欧阳论思开始痛恨,为何窗外不来一道雷电,直接劈死自己。他一边语不成调地小声安慰,一边不动声色地挥动手腕。散落在地的衣服跟听到召唤似的,井然有序地跃到他手中。他极力凝定心神,控制发抖的双手,还时不时挡开淇滺乱挥的胳膊,折腾半天,终于完成那道难过登天的任务。淇滺基本能见人了。

但淇滺好像更惊恐,缩成更小一团,抓着他的胳膊嘤嘤哭泣。

他无可奈何地再转向楚郁鞅,恳求道:“楚先生,我能不能,先带她去……”

楚郁鞅微笑一下,略欠身,隐约做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再次唤道:“欧阳公子。”

欧阳论思彻底崩溃,用力将淇滺一抱,令她骨头都发出咯吱轻响,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诅咒发誓般开口:“滺滺,你放心,你放心,我晚一点会来找你!”

说完一咬牙,扯出被淇滺拽紧的衣衫,中了箭似地从楚郁鞅身边窜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