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安言被风声惊醒,使劲眨眼,看到雨惟站在窗台下的木箱上,双脚踏上窗台板,安言并不知道雨惟要做什么,直觉让她马上从床上爬起,箭步从后腰抱住她,两人都向后倒在了地上。动静大到高镇山也醒了,点上灯,照向雨惟问她:“你想干嘛?”
“睡不着觉,看看风景。”雨惟一直垂着头,声音似有若无。
“……很危险的……”安言曾因为做过类似的举动被人说教过,表面上是认错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直到有人因此摔残她才微微心惊。
“表姐,她为什么要站在窗上?”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你抱她下来干嘛?”
“她真的是在看风景吗?”
“你不用跟我去,留下来看着她。”高镇山让安言看着雨惟,自己去找师父阙烟。
“你为什么要站在窗上?”阙烟见雨惟此时笑着的模样跟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师父,我难受!”跟那个时候不同的是,雨惟在她面前哭了。
“难受什么,穷人为了口吃的拼死拼活,你因为点难受要死要活的,闲得吧!”
雨惟擦着眼泪笑出声。
“到底什么事,你继母?宅斗?”
“有个人……”雨惟一提到他,话头就因头痛断了。
“可别不说了,吊我胃口!”
深深呼吸,雨惟放松自己,慢慢开口:“他家很复杂……”
阙烟静静听着。
“我没有去找他,而是远离了他。”
“听不懂。”阙烟实话实说,雨惟没透露一丝关于“他”的信息,只听出他家有不可告人之事,他身陷其中,雨惟知道一切,没有帮她这个朋友,或者亲戚。
“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回去是因为他吗?”
“可我还是帮不了他什么,搞不好再一次躲起来。”
“他自家的事让他自己解决,你帮不了的。”阙烟以过来人的语气跟雨惟说道。
“师父,这样子不绝情吗?”
“你能帮‘他’什么,若真能帮他,你也不会郁结至今?”
雨惟脸色变白,胸口气闷,阙烟叹息,起身走到雨惟身后,帮她疏顺呼吸。
“还是要回去吗?”
雨惟没有回头,点头道:“要回去。”
“回去以后就回不来了。”
“回得来。”
“你爹会让你回来吗,都可能准备好一折子的女婿名单了。”
“因为师父你会帮我的!”
“我帮不了你。”
“只需要给我爹一封信。”
“……什么信?”
“我的病真的好了吗?”
“好了。”
“会不会又复发了呢?”
“怎么可能……你想让我这么跟你爹说?”
“多谢师父成全!”雨惟跪在地上结实地给阙烟磕了一个头。
“……”
阙烟在信上写到关于雨惟的身体,在家呆到十五岁后最好再一次回武关山,等到十八岁身体真的无任何异样再议婚事不迟。
“她鬼上身吗,昨天半夜神不知地要跳山,今天又这样兴奋?”
安言不发表任何意见,雨惟一直这样忽冷忽热,冷的时候雨惟会告诉安言离她远点,安言就会照做,只是昨天的雨惟真的让她吃了一惊,是什么让她那么想死,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她长得那么好看,又是千金大小姐,为什么要死呢?
“安言,我们去订做新衣裳!”
“……”
“你为什么想死?”
“你想知道吗?”
安言点点头。
“我有病。”
“……”
“可能没救了。”
“大夫也治不好?”
“他治不好,只让我吃药。”雨惟想起来自己有看过关于总是不可自控自杀的病的专治大夫的,他给出的治疗药方,那药是让她一直动作变得很迟缓很迟缓,思想也变得慢,甚至想不了东西,父亲江潜觉得那大夫不靠谱,断了她的药,表面上看不出她的好坏,他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是什么病?”
“一直一直不开心,没有意思做任何事。”
“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为什么会不开心?”
雨惟嘴角上抿,眼睛里没有笑意,语气稍冷:“心想事成,真好!”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安言没觉得自己有错。
“神经病。”
安言的心脏第一次有种被人刺一剑的感觉,难过地瞪着雨惟道:“你才是!”
高镇山注意到这几天安言对江雨惟的抵触,随口问道:“你们吵架了,为什么?”
“她骂我神经病!”安言向高镇山委屈控诉。
“为什么骂你?”高镇山这下好奇了,江雨惟这位千金大小姐一直很有礼数的模样,骂人不带脏字,居然会对最亲近的安言说脏字。
“……”
“怎么了?”
高镇山问原因,安言却说不出来有什么。
“你怎么了,想这么久?”
“表姐,千金大小姐过得比我们都好,为什么还能不开心?”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十二岁生日的安言看着表姐高镇山的穿着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淑女,虽然还是练功装,色彩鲜艳许多,样式亦很多变,和自己身上一成不变的布衣布袍布裳布裤成鲜明对比,就连同样穿着布制服饰的雨惟,看上去都比她好看的感觉,是穿衣人的缘故吗?
“大小姐,要去县城的话,属下陪你去。”
“我说了一个人去,你们烦不烦!”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雨惟,皱眉道歉,“对不起,离我远点,我心情不好。”
“扬哥?”
“跟在后头,别让大小姐发现。”
“大小姐,是怎么了,是因为回去后所要面对的事所困扰吗?”
“我们只是保镖,勿议主家之事。”
“……”
坐在小溪边,雨惟靠着树,看着溪流上的残红叶,心渐渐恢复平静。
路过小溪,一个漂亮小村姑上坡时,抬头发现自己在看她时,面露微笑,冲自己眨了一只眼睛,他马上转头避开她的视线,又忍不住想再看她一眼,她却没有再看自己,而是望着不远处静流的小溪,眼睛里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雨惟看着自己视线范围内越来越远的马车,猜想刚刚被自己调戏的美少年应该就是秦家兄弟之一了,她突然不想管安言了,临离开之日越近,她越累。
“安言她,注定是个不会有朋友的人。”阙烟曾经这么对雨惟说过,雨惟以为这话太过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