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天空中只有寥落的几颗星，男人站在船头，只看见黑沉沉的江面，黎明还没有到来。

舰船劈开水浪，紧紧地追击着前方的两艘船只，副官拿着扩音器喊话：“前方的船停下！停下！否则就击沉！”然而前方的船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穆浩初冷声道：“开炮，给他们威慑！”他实在是投鼠忌器，否则以他的脾气哪里还会威慑？直接一上来就给击沉了。

轰轰震天的声音响起，炮弹落在两艘船的周围，突然前面爆出一大篷火光，竟然有颗炮弹打歪了落到了船尾上。

男人正举着望远镜查看，见此情形勃然大怒：“谁开的炮？！谁让打的船？！”

“报告师座，炮弹偏离，不小心击中了目标！”一个炮兵灰头土脸地匆匆跑来，立正行礼。

穆浩初转过身，一脚踹在那炮兵的腿上，怒吼道：“你他娘的脑袋怎么没有偏离？！”

一旁的副官不待他吩咐，急声叫道：“快，快！上船救人！还等什么？靠上去！靠上去！”

舰船慢慢接近那艘船，数十个士兵飞速搭好跳板，飞奔到那艘船上，不一会儿，纷纷回来报告。

“报告师座，那艘船上没人！”

穆浩初松了一口气。

又有一个前来报告：“报告师座，找到一个船舱，里面关押了很多女人。”

“什么？”穆浩初不等他说完，快步往那艘船走去，一边走一边喝问道：“都是些什么女人？”

士兵跟在他身后，嗫嚅道：“衣服全都破破烂烂的，像是，像是……”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再想怎么说师座才能够不暴跳如雷。

“像什么？”穆浩初不耐烦地问，他已经大步跨过了跳板，来到了那艘船上。

士兵小声道：“像是要送到关东的慰|安妇。”

穆浩初浑身一僵，两只手垂在身侧，拳头握得咔咔响。

那些女人挨个儿被拉出来，一个个形容惨淡，但是没有舒绿。穆浩初莫名其妙觉得松了口气，说道：“找找看，这艘船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片刻之后一个士兵跑回来：“报告师座，找到了这个。”士兵手里拿着一根针，递到穆浩初面前。这是穆浩初想起来舒绿如果遇险必定会用金针自救，而画给士兵们看的。她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就曾用金针射杀过他，后来还杀死过一个杀手。

看到了这枚金针，穆浩初心都凉了半截，问道：“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三楼一个房间的地毯上。”

穆浩初快步走到楼上，就见地毯上到处是血，一个身穿和服的男人死在了地上，他的左眼瞎了。穆浩初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舒绿用金针刺瞎的，她一定与这个男人交过手，现在看来，男人被她打死了，她一定还活着。

“快！再找找！”副官看到穆浩初的表情之后，立刻吩咐。

然而不消片刻，士兵们就全都回来之后，他们很肯定地确定了这艘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而死人全部被抬了出来，其中有两个女人，都是东瀛人。

“走，上船，追！”

众人迅速地从船上撤退，那艘船在水浪的冲击下，很快打着旋子沉到了江底。

又追了好长时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方的天空里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副官道：“师座，不能再追了，前面已经是入海口了，那边是外国人的租界，有外国的舰船！”

“那又怎样？！”穆浩初恼火地道。

副官顿时不敢出声，片刻之后一个副官来报：“师座，霖州急电！”

“念！”男人脸部硬朗的线条如刀削斧刻，眼眸深邃，死死地盯着前方。两天没合眼让他眼底有深深的青影，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但是这些丝毫不能影响他的俊帅，反而多了一种沙场男人的粗犷与豪迈。

副官的声音响起来：“十一日凌晨，第三独立团攻克双桨湾；昨日午时，尖刀队已拿下张家屯。”

两份电文都很短，不过站在穆浩初旁边的副官却露出了笑容：“师座，双桨湾是敌军的军事基地；张家屯是敌军的粮仓，这两个地方拿下了，凤榆县不出两天就能攻克了。”

穆浩初仍然注视着前方，闻言淡淡地“嗯”了，不置可否。

“师座……”副官待要再说，只听穆浩初道：“你看看前面船上的国旗是哪个国家的。”说着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他。

江上此刻已经起了大雾，副官举着望远镜向前面望去，那艘舰船在大雾当中若隐若现，至于船上挂的是哪国的旗子，根本看不清楚。就在这时，又一名副官来报：“师座，明都来电，说舒小姐已经回去了！”

“什么？”

副官大喜过望，心想终于不用看了，连忙转过身来，惊喜道：“你刚才说舒小姐已经回去了？”

“是的，请师座赶紧收队！”

副官拿着望远镜，乐呵呵地道：“师座，舒小姐没事了，我们收队吧！”

穆浩初提着的心陡然松懈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不堪，待副官提醒了两遍脑子才转过弯来：“好，收队！”

他点了一支烟，漠然地靠在船头，却并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上。副官在一旁提醒：“师座，要不您先睡会儿，等会儿舒姑娘见到你这样憔悴，该心疼了。”

穆浩初脱口道：“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才不会心疼！”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满是宠溺的味道。

副官在一旁乐呵呵偷笑。

穆浩初一脚踢过去：“笑什么笑！”表情到底是松懈了下来，“我去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是，师座！”副官答应了一声，穆浩初又转过身来，“给凤榆发电报，让他们抢攻，今晚必须拿下凤榆！最好是劝降！”

副官原本以为刚才的电文穆浩初没有听进去，想不到他心里早就有了计划，他犹豫了一下道：“师座，今晚时间有点紧啊！”

穆浩初道：“我知道余万成那个人，如今我们断了他的后路，他必定投降！就照我的意思去发电文，务必在今晚拿下凤榆！”不容置疑的语气显示了他足够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