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魏得乐感觉到自己漂浮起来，他固定在半空当。他骤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咯吱咯吱的脆响，一直以来，广场凝固了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恢复流动。

天空、地面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不断的有黑色的气体从外面涌进来。

魏得乐屏住呼吸，他眼睛瞪的极圆，心脏跳的飞快。

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一直在疑惑着，忽然，那些黑色的气体好似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缠丝般一层又一层的裹上魏得乐的身体，直到他窒息，喘不了半口气。

“啊——”

魏得乐嘴巴一歪，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多少年了，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早就没有疼痛的感觉，但是此刻他们又回来了。

魏得乐能够清楚的感知，那痛苦如若用千万把刀子一点一点的割他的肉，如若千万把钢刷一点一点的刷他的骨。

他昏了又醒，醒了又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忽然当他张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泛起光亮。

白色的光芒并不耀眼，将周遭照耀的恰好，他举目眺望，再度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海洋，以及那块顶天立地的石碑。

魏得乐低声长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宏光从远方投射过来，引领着魏得乐到了一处宫殿。

面对那白骨制成的殿堂，魏得乐无言以对，他认为此刻任何的言辞都是空洞苍白，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人心。

宫殿内早已经有了不少人，但罕见的，并没有人说话，相互之间就算是偶有对视，眼神也全都极为警备，说他们是以后的伙伴，不像，是仇人倒还有几分道理。

“咳咳咳……”

随着一阵咳嗽，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男人乍然出现，他身体修长，双手却很粗大，五根手指漆黑，宛如涂上毒药的匕首，一双长腿均匀，可从曲线上看，根本就是肌肉虬结，十分有力。

男人眼神淡漠，扫视了一圈，开口道：“我是牛头马面，也是你们今后的教官，在场所有的人都将在我的带领下去往将阁或者相府进行培训，在培训结束之后，幸运的人甚至可以得到和我相同乃至以上的地位……”

牛头马面的话非常简短，不过三分钟就已经结束，然后他大手一挥，宣告全体解散。

因为初来乍到，魏得乐并不熟稔地形，但还是听从了魏思川的忠告，靠近了释鬼道。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光头道士居然并没有赶他走，只是仿佛一个‘老人’领着他在周围的转悠。

魏得乐对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极为不满，可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忽然，当走到一处地方的时候，释鬼道停着不走了，他朝魏得乐呶呶嘴，然后轻声的说道：“去见见她吧——”

“咦？”

魏得乐满脑子大惑不解，直挺挺的往释鬼道适宜的方向看过去，他忍不住蹲下身，差点就要呕吐。

在他视线正前方，有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婆婆，说不清她到底有多大岁数，但估摸着活着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满脸的皱纹好似蜘蛛网，皮肤干燥不堪，眼窝深深的下凹，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

她看到魏得乐的到来，眼睛先是一亮，然后立即暗淡下去，她嘶哑着问道：“你……来干什么？”

魏得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忽的激动起来，一种情绪仿佛跨越了时间，他身体打着摆子，笑道：“我来，为了见你，也是为了保护你。”

婆婆咧嘴一笑，连连摇头，“保护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保护我？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到这里的吗？”

魏得乐眼睛极快的扫过周围的一切，他将自己从释鬼道处得到消息一一加以验证，很快就得到了此地的讯息。

他身子如遭雷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在他的记忆当中，这里是整个诡道最下贱的地方，负责处理一切的脏污——打扫宫殿、清洗衣物……无疑是受到惩罚者才会来的地狱。

这里并没有丝毫的人情味道，没有人会帮忙，一旦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就会受到比传说中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的刑法。

魏得乐颤抖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把你放逐到这里，但是我保证，一定会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也许，我并不是你的什么人，可我的心告诉我，我一定得这么做。”

婆婆目光陡然变冷，嘴角翘起，“你对我有爱么？有情么？”

魏得乐低下头，一阵无言。

谁会对一个婆婆有邪念，起色心？

魏得乐没有那么重口味，比起白发苍苍的婆婆，他表示自己还是比较萌少女。青春靓丽的女孩，他们胸前的四两抵得过千斤情谊!

婆婆仔细观察着魏得乐脸上的表情，看他忽青忽白的脸庞，蓦然笑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她忽然把脸无限靠近魏得乐的鼻子，吓得魏得乐往后直退了好几丈。

婆婆不屑的摇摇头，道：“果然，你心里最爱的是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成道。哪怕你没有一丁点记忆，你的心还正是纯粹干净，没有半点杂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得乐眉关紧锁，抬头问道。

婆婆没有说话，一只干瘪的手臂颤颤巍巍的伸出，她轻轻的一抚，魏得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蓦然回到了原来的殿堂里头。

而这时，释鬼道正搂着一个精悍的男人，一齐的开怀大笑，他看到魏得乐出现，也不惊讶，只是默默点头。

魏得乐小跑到他面前，急促的问：“那个婆婆是谁？你一定清楚!”

释鬼道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指着身旁的青年，介绍道：“他是木虎，林家除异师。”

魏得乐没有得到答案，他万分恼火，尖叫道：“我现在不关心什么除异师不除异师的，我只想知道那个婆婆是谁？”

释鬼道喟然长叹，道：“你非要现在知道？”

魏得乐重重点头，“我当然希望越快越好!”

“她名忘川!”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忘川’这两个字的时候，魏得乐整个人仿佛心都碎裂开来，他紧紧的咬着牙，血脉喷张，头顶涌起三丈恼火。

“我……”

他刚刚说话，释鬼道就摆手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郑重其事的说道：“千万别去想在这个时候救她出来，这是诡主的恼火，平常人等闲熄灭不了，除非有一天，你的实力能够得到她的承认，否则你只能看到她继续待在那里。”

“我想，你应该不是疯子，不会轻举妄动，置忘川于死地吧！”

魏得乐抿嘴，没有说话，但他真的气的快要发狂，身体各处的肌肉绷紧，好似一头暴怒的猎豹，随时会扑出去撕咬猎物。

他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又问道：“她说的有关我自私的话，是因为什么？”

释鬼道捏了捏手指，道：“原因本体我不能在现在说，不过我能给你提示——忘川是你成道的关键，你想要飞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她必不可少。”

在他旁边的木虎忽然叹道：“岁正之瞳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传闻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你能够看得到未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释鬼道脸色猛的变得极为悲伤，“当然和你一样，林家被除异师抛弃，你努力了半生，也得不到自己的爷爷以及同界人士的认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木虎阴沉着脸，半响没有说话。魏得乐倒是被挑起来兴趣，他盯着释鬼道那深邃的眸子，问：“你能够看到我以后的未来吗？”

对于木虎所说的什么岁正之瞳，魏得乐到现在也没有相信，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人可以凭着一双眼睛就足以看到今后的世界。

释鬼道灿烂的笑起来，也不说话，只是五指一阵龙飞凤舞，在自己的掌心写了一串字。

魏得乐伸眼一敲，愣了半天，原来在他手心上的赫然是‘转轮王’这三个字。

只是，当魏得乐看完之后，他又忽然将这三个字擦了个干净。

魏得乐眉心一挑，问道：“你这是？”

释鬼道别过脸，高深莫测的说道：“这就是你今后的命运，先王后无，注定一无所有，就连一点痕迹也不能留下。”

“不过，你也无需忧心，我们两个和你也一样，最后也都只是虚无罢了。”

一番话，说的无论是魏得乐还是木虎都没有半点精神，他们一时间情绪都非常低落。

到了夜间，魏得乐想了又想，心里终于平静下来，古井无波。寂静里，他骤然放声长笑，仿佛挣脱了全身的束缚。

前途是漆黑又怎么样？未来是绝路又怎么样？

纵使在历史上留不下名号，又怎么样？

人终究是活在当下，活在现在，罗马曾经有过一个双面神祇，据说他一张脸注视着过去，另外一张脸关注未来，但罗马还是败亡了，为什么？

因为它没有第三张脸，没有留意现在的脸庞!

“睡吧，明天又可以战天斗地——”

魏得乐朝着黑暗处伸手，满脸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