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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6K四菜一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975

陈朗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回到天台上的小屋,那满屋的的寂寞空气扑面而来,让陈朗的武装顿时卸得一干二净。陈朗下意识地走到厨房,打量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已经和威士忌断绝关系了。

无奈,陈朗又重回客厅,走到龟屋面前查看,明明早上看见还是相亲相爱依偎在一起的两只巴西龟。现在却相隔甚远,俨然就像在赌气。

天气越发暖和,巴西龟也初见规模,和从前相比,不但体型大了一号,而且喂养起来就没那么娇气。可是陈朗今天怎么看都不顺眼,还是没管住自己的手,将其中一只巴西龟捞起来,重新放置在另一只巴西龟身边,还在巴西龟摇头晃脑蠢蠢欲动时恐吓道:“不许动,给我原地休息。”

当然,乌龟不但听不懂人话,还善于忽视那些莫名其妙的无理要求,没过两分钟,就又爬回到自己最初待的地方,看都不看陈朗一眼,重新蜷伏。

陈朗咧了咧嘴,只能愤恨地用目光加以鄙视,小声批判道:“等以后人家也不理你,你就知道难过了,谁叫你现在不珍惜。”

陈朗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上网,鬼使神差地又拐到数独论坛里晃悠,那些捉对游戏比赛的游戏室里,都没有“文武全财”的ID。原来还偶尔能在网上看见他一眼,甚至还挤在泱泱众ID之中看他和别人对决,那么现在的“文武全财”便好像在空气中完全蒸发了一样,全然不见踪影。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陈朗心中一动,快速打开房门,眼前的这一幕却将陈朗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包贇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脸上还挂着彩,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走进门,其中一个是前段时间见过的叫“疯子”的女生,另一个居然是从前拓展训练时的教练夏刚,他们怎么凑一块儿的?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夏刚倒是一眼就看见了陈朗,立即挥手道:“陈朗,过来帮忙。”

陈朗诧异于夏刚居然能一张口就叫出自己的名字,愣愣地走过去,一股酸臭气扑面而来,实在是难闻,陈朗看看人事不省的包贇,问道:“他怎么了?”

夏刚没好气,“失恋了就跟人斗酒打架,还吐了我一身。”

陈朗“啊”了一声,再看了眼旁边那位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林峰,实在有些搞不懂。

林峰只是扶了扶身边的包贇,再张望了下面前这二层小楼,冲陈朗轻轻一笑:“咱们又见面了。对了,包贇是住楼上吧?”

陈朗无声地点了点头,于是夏刚和林峰又架着包子往楼上走。陈朗想了想,冲回房间取出柜子里包贇留下的一大包杂物,假借着上楼还掉的名义,跟着二位上楼。陈朗没滋没味地看着林峰打开门口的鞋柜,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将房门打开。这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亲密。

房间里和当日被水泡过的情景已经大相径庭,包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这里整理干净,更加显得空旷冷清。

包贇被林峰和夏刚甩到卧室的床上,夏刚嫌弃地看了包贇一眼,数落道:“逞什么能啊,自己又没多大酒量,就和夏迪拼酒,不但要喝最烈性的威士忌,居然还在酒吧里打架,真给我丢人。”

包贇躺在床上只是不断地嘟囔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夏刚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陈朗,拍拍包贇的脸颊,低声喊道:“醒醒啊,醒醒啊,不是你说要来找陈朗的吗?”

林峰也在一边着急:“白痴,快点儿醒啊,再不醒人家就走啦。”

陈朗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该撤退时,却见夏刚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强忍住恶心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臭小子吐我一身,我得先去洗个澡。”说完就自顾自地打开衣橱,翻出几件包贇的换洗衣服,钻进卫生间里。

房间里只剩下陈朗和林峰二人,陈朗是欲语还休,林峰也是眉头紧锁,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终归是陈朗没有忍住,先开口道:“你们吵架啦?”

林峰将虚无缥缈的视线收回来,诧异地看了陈朗一眼,“你怎么知道?我骂他胆小如鼠,尽做烂好人,脸皮还薄得跟纸一样。”

陈朗听的闷闷的,想开口替包贇辩白,又觉得自己连为他辩白的资格都没有。

林峰看了会儿陈朗,忽然笑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林峰,双木林,山峰的峰。”

这个名字好耳熟,林峰?陈朗也赶紧道:“我叫陈朗,耳东陈,开朗的朗。”

林峰挑眉一笑,“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是包贇说的?陈朗有些发窘。

林峰忽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凑过来和陈朗商量,“嗯,那个,我还有事儿需要摆平,要出去一趟,包子就交给你了。”甚至不待陈朗同意,便打开了房门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林峰不知想起什么,顿了顿脚步,忽然又退回来,冲陈朗直截了当地道:“陈朗,你是不是把包子给甩了?”

陈朗一脑门儿的黑线,暗道:“究竟谁帅谁啊?明明是包贇现在压根不搭理自己。”不过林峰问得诧异,陈朗的回答却朴实,朴实的只是用摇头来代替。

林风有些奇怪,“那他今天晚上抽什么风?喝多了就一个劲儿念叨你的名字,说什么陈朗要和什么,什么一条鱼破镜重圆旧情复燃,还说什么完了完了,这下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彻底没戏。”

陈朗被这些话给搞蒙了,唯一确定的是面前这个帅气女生显然不是包贇的女朋友,这让陈朗长舒一口气。陈朗当然没来得及反思自己暗暗高兴的原因,只是异常摸不着头脑的回答道:“我想他喝多了,也许是在做梦。”

林峰凝神想了想,也决定放弃,“算了,爱谁睡吧,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峰说走就走了,把陈朗一个人留在包贇的卧室里,让他觉得异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陈朗凑近看了看兀自昏睡的包贇,长长地睫毛如扇子一般投影在脸颊上,说不出的落寞,眉头紧缩成一团,让陈朗有走过去抚平的冲动。

NO,NO,NO,陈朗用意念使劲按住自己那双想要伸出来的手。

卫生间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夏刚还在里面洗澡,陈朗的心思起起伏伏,如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状态让陈朗很是不爽,奋力将目光从包贇的脸上拉开,在屋内随意逡巡,正好从书架上扫过,显示扫过书架上的一本相册,这才猛然一惊,“林峰”,“疯子”,对了,包贇明明给自己看过相片,他们全是包贇登山队的队友。

陈朗心情起伏,视线最终停在一只小木盒上。

陈朗如被人下蛊一般,机械地走到那书架前,拿起那个似曾相识的小木盒。

她折腾了几下,还是没有打开,于是沉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王鑫教的方法,再次寻求解决方案。这回很顺利,一下子就找到那个小木盒子一角的机关,取出一个小木块,太好了,曙光就在眼前。

木盒果然打开了,可是里面除了两张纸条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陈朗慢慢拿起其中一张纸条,缓缓打开,就如同走向一个预定的命运。陈朗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和战栗。

第一张很熟悉,是陈朗当日写下的价值两万八千八百的欠条。

第二张却有点陌生,她端详了半天,才看出是在龙庆峡进行拓展训练,玩“国王与天使”这个环节时,大家都抽过的纸条,纸条上面除了大大的“陈朗”二字之外,周围全是空白,反倒衬出纸条背后还有隐隐的字迹。

陈朗慢吞吞地将其翻了过来,原来背后果真有一行小字,这行小字令陈朗全身僵硬,心跳几乎完全停止。上面一字一顿地写着:陈朗,我才是你的天使。

陈朗默不作声地盯着它发了半晌呆,脑海里一片混沌,可是渐渐记忆的迷雾散去,有一个片段猛然涌上心头,应该是在普陀山的山路上,自己曾经问过包贇:“那你呢,抽中谁的名字了?”

好像包贇是这样回答的:“过了那么久,谁记得住谁啊?我早就忘记了。”

当时自己还挺不忿,“真没劲,你要是当谁的天使,这国王可就倒了八辈子邪霉。”

好像包贇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天使啊?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说出去都嫌丢人。”

这个片段的重演让陈朗情不自禁的走到尚在熟睡中的包庇面前,看着那张鼻青脸肿却依然英俊帅气的脸庞,陈朗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就连自己,都仿佛可以听见心跳声猛烈如战鼓般齐鸣。第三十八章 误会1

对于第二日头痛欲裂的包贇而言,在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面前醉酒丢脸,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

当他终于慢慢醒悟而且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夏刚还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发表感言,“明明酒量很差还学别人喝威士忌,喝酒喝吧,喝多了还专门去惹夏迪,被揍一顿不说,还带着幌子继续去显眼,非吵着要找人家陈朗告白。”

包贇听的脸都绿了,“然后呢,我还干什么了?”

夏刚简直就是痛心疾首,“就算是告白吧,却在关键时刻撂挑子,人家都送上门来站到跟前了,你倒是醉得不省人事。”

包贇想死的心都有,“你都知道我是喝多了说胡话,还真送我上门?”

夏刚讪笑着摇头,“这可和我无关,全是林峰的馊主意。”

包贇黑着一张脸,拼命回想昨晚,却一丁点印象没有,只好从夏刚这里打听,“嗯嗯,陈朗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夏刚凝神想想,“没有吧。我洗完澡出来,她说有事先走了。对了,走之后没头没脑的问我,去年拓展训练她攀岩快攀不上去的时候,怎么忽然就很省劲,轻易攀到岩顶?”

包贇“呃”了一声,“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夏刚也摇头,“我哪里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她,当然是因为保险绳的作用,还不是你这小子暗地里给我打了招呼,我才在她攀登时给她借力,所以后来才变得比较轻松而已。”

包贇还是不明白,“就说了这个?别的呢?”

夏刚摇摇头,忽然又点点头,心虚地看了包贇一眼,“哦,还有就是她拿上来许多你的东西,放在客厅了,说是落在楼下的,全部还给你。”

包贇的脸色腾地一下就变了,挣扎着走到外间客厅,果然,沙发上有一个大袋子,里面都是自己的东西,包贇阴沉着脸拨弄了几下,几件衣服,床单被罩,还有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包贇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笑容,“真难为她,居然全都给送回来了。”

夏刚也有些替包贇难过,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哥们儿,这女人的心真要狠起来,比我们大老爷们儿可决绝多了,你忘了你以前多潇洒啦?就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外面到处都是精彩。”

包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强笑道:“可不是吗?”

夏刚看着包贇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只觉得瘆人,叹口气道:“得得得,你好好歇着吧,别逞强了。”

包贇摆摆手,“我没事儿,真没事儿。我先进去洗个澡,清醒清醒。”

夏刚不太起劲地“嗯”了一声,却听包贇站在卫生间门口道:“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恢复从前的,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想忘掉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次由某种植厂商赞助举行的World Tour,也就是环球之旅,首次定位在中国召开。大概是因为本次会议的高水平、高科技及超大规模,引得口腔届众多行内人士趋之若鹜。甚至在主会场内,不时可见各级院校的院长大腕在会场内寒暄,就连某些锁齿科诊所的老总们也露出身影,全国齿科同行,齐聚一堂,言笑晏晏。

会议第一天适逢周末,包贇自然也被包怀德抓壮丁,促使他前来参观学习。包怀德虽然并不强求包贇一定要专心听讲,重点是多了解一下齿科目前的发展状况和前景,顺带能多认识一些行内的各界大腕和牛人。包贇刚才走到国际会议中心的门口,便看见叶晨迎了上来,还递上来一张入内必须佩带的胸卡。她笑嘻嘻地道:“邓伟带着医生们先进去了,包先生和夫人上午还有其他的安排,晚点儿才会过来。”

包贇其实也知道自己爹娘都在上海,于是“哦”了一声。自己亲娘那个不甘寂寞的性格真是难搞,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来上海,她却全然是为了凑热闹。

包贇振作地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门口那些忙于报道的人群,咂舌道:“这么多人?”

叶晨“嗯”了一声,递过来一份中英文双语的World Tour活动计划,解释道:“整个会议中心都被组委会包了,七楼是主会场,三楼、四楼是临床与技工的种植现场操作课程,六楼是一对一的讨论。”

包贇随手翻看一下,也颇瞠目结舌。原来国内的医学发展真的在逐渐与国际接轨,不但在软件上,还体现在硬件上。除了在会议中全程卫星直播数台种植手术过程,而且在每一台手术的过程中,主会场内有主持人与专家组对每一个直播的治疗案例所凭借的科技后盾加以解说,并作出相关发言和阐释。如果说着这都是虚的,那么当他和叶晨一起,走进占地四千多平米的主会场,前方那乌泱泱的人头以及令人瞩目的足有数十米宽的巨大投影屏幕,给他带来的感官刺激,绝对不亚于小时候看电影《超人》时,克拉克与在巨大屏幕上的自己父亲的全息图像对话时带来的震撼。

会议在一片锣鼓喧嚣声中开始,欢迎仪式上,组委会挖空心思地想与中国国情接轨,还请来了舞狮队。在如此高档的会议中心腾挪跨越,包贇觉得真是不伦不类。

接下来便是中外各级专家们纷纷上台,发表感言,剪彩,给狮子点睛。

坐在最后一排的包贇对这个不感兴趣,趁机和叶晨耳语道:“姐,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把自己的终身便宜给了谢子方那小子?小日子过得怎么样啊?我可真替你担心。”

叶晨当然不把包贇的话放在心上,小声笑道:“你还有功夫替我担心?我听说你最近和陈朗可是走得很近。”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包贇赶紧辟谣,“胡扯的事儿,我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叶晨看了包贇一眼,悠悠然道:“瞧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像你。”

包贇有些不服气:“怎么不像我了?”

叶晨抿着嘴乐,“你还记得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吗?咱们在临湖轩吃饭,你还口出狂言来着。”

包贇全然不记得了,“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惦记?”

叶晨一字一句道:“你当时说啊,我要是喜欢谁,天王老子我都不怕,怎么也都得抢到手里。”

包贇被这句话噎得完全无语,悻悻然道:“光抢手里管什么用啊,那也得人家心里有我才行。”话说到这里,包贇决定转换一下被动挨打的局面,于是道,“姐,你还是喜欢俞天野的吧,怎么现在决定放弃了?”

叶晨弯了弯眼睛,平静地回答:“就像你说的,人家心里根本没有我,我这么坚持着,能有什么意义?”

包贇瞥了叶晨一眼,“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吗?”

叶晨认真想了想,“不甘心,但是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一定要放弃,俗话说的话,好女怕缠郎,我也不例外,再说我现在已经对身边有谢子方的日子上瘾了。”

包贇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也道,“谢子方为人蛮体贴的,你嫁给他还算凑合。”

叶晨摇摇头,“不是凑合,是很幸运。你知道吗?结婚以后我才知道从前有多顽固,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太不值得了。”说到这儿,忽然冲包贇一笑,“不过还是比你强,你放弃的可不是整片树林这么简单。”

包贇一时有些纳闷这话题怎么又拐到自己身上来了,正疑惑不是树林那是什么,就看面前的叶晨不怀好意地闷笑道:“你为了陈朗放弃的可不是树林,二十一一整片森林。”

包贇很是后悔自己从前被莺莺燕燕环绕的历史太过招摇,如今被叶晨拿来做嘲笑的把柄。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装听不懂,而是赶紧将话题绕回叶晨身上,“切”了一声,“俞天野听见你这么形容他,他一定会哭的。”

叶晨白了包贇一眼,“这点你就不如我了解他,他才不会,她会感到如释重负。”包贇正在消化此句的意思时,又听叶晨道,“他这个人对感情比较执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执着,放弃一个人的时候也执着,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

包贇听到这个,直接想到的就是陈朗被冤枉的时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嘀咕道:“他就是书读多了,把脑壳度坏掉了。”

叶晨轻笑,“你别打抱不平了,不光是对陈朗,当初那个林晓璇也是这样。其实最初不过是刘子健开始对林晓璇有追求的意思,林晓璇在二人之间有些摇摆不定,俞天野连一丝挽回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和人分手。”

这些八卦新闻是前所未闻,包贇听得有些发呆,叶晨还在那里追忆往事,“我一直都不喜欢林晓璇,但是她后来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情,我倒是能够理解,因为俞天野漠视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寒冷。”

包贇听到这话,只是一阵苦笑,陈朗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吧,喃喃自语道:“他俩可真够像的。”

叶晨诧异的看了包贇一眼,“谁俩?”想想立即醒悟过来,感慨道,“正因为太像了,所以谁都不会放弃所谓的自尊心,先低头的。”

话刚说到这儿,台上却安静下来,手术直播正式开始。主持人是老外,包贇和叶晨虽然英文不错,但是毕竟涉及许多口腔行业内的专业词汇,两人还是带上耳机,听现场的同步翻译。前方的巨大屏幕终于将镜头切换到了远在广州的手术室内,医生、护士和患者都已经各就各位,准备开始。

叶晨惊呼一声,“那是陈朗吗?”

包贇几乎无法移动自己的视线,被牢牢钉在座位上,因为前方屏幕上,出现了自己想要远远逃开的那个人。虽然她一身手术衣,口罩帽子俱全,即便只露出一双眼睛,包贇和叶晨都同时认出,那的确就是陈朗。

震惊之余,包贇还是看了看手中的安排表,原来本次大会的第一台LIVE直播手术的治疗实施医师,是香港著名的种植专家斯蒂芬教授,助手并未表明姓名,现在看来正是陈朗。老外主持者开始用英文与手术室内的斯蒂芬对话,由各个国家的资深齿科教授组成的专家组也对本次病例进行具体分析。直播信号实时从广州的手术室传来,与现场的交流融为一体,让在场与会者都分外惊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专业人士都在仔细观察斯蒂芬教授的手术过程,只有包贇一个人死死盯着斯蒂芬教授对面的陈朗,从前包贇只能躺在牙椅上,被动感受陈朗的治疗方式,这是他头一回能如此清晰而又直观地注视着陈朗在治疗时的一举一动,虽然这个影像已经被放大无数倍,虽然自己只能站在千里之外,躲在人群中。

屏幕上的陈朗是那样的认真,冷静而又沉着,那样坚定而又美好的女孩儿,自己怎么可能不爱慕?2

在广州手术室外的一间会议室里,也正在同步播放着手术室内的镜头,俞天野的视线也不时落在助手位置上的陈朗身上,耳边还传来王鑫和陆絮的窃窃私语,“他们的动作可真快,手术部分已经快要结束了。”“陈朗也不错,看起来可真镇定。”陆絮去年年底也被调入种植诊所,这次跟着俞天野和王鑫来广州,一起参加ILVE直播手术。

俞天野根本不参与王鑫和陆絮的讨论,只是继续紧盯屏幕。斯蒂芬教授展示的手术比自己下午将要展示的单颗牙的种植要复杂一些,不过到目前为止,一起看起来都很顺利。多颗种植体的植入非常成功,屏幕上的斯蒂芬却暂停了手中的动作,超站在对面的陈朗示意了一下,两人起身,交换了位置。

会议室内所有的人都“咦”了一声。

会场内的主持者大概也有些诧异,用麦克风与手术室内进行对话。斯蒂芬教授微笑着解释说:“现在我想给年轻医生一个机会,剩下的即刻行使功能的技术操作部分,由我的助手陈朗医生完成。”

会场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陈朗这个年轻而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身上,纷纷为她捏把汗。就连王鑫都在会议室里小声为她加油,意外地并未招来俞天野的白眼。不过手术室中的陈朗,不知是心理过于强大,还是伪装的实在太好,只是埋头继续做着治疗,每一步都细致而又恰当,让大家慢慢放松下来。

俞天野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屏幕,虽然一声不吭,但在陈朗手术结束之后长吐一口气,道:“完美。”

王鑫也很羡慕,“陈朗的进步真大,虽然只是修复部分,做得可真利索。”

俞天野点头道:“她的确是天生吃这行饭的。”

现场手术直播结束,在一片掌声之中,斯蒂芬教授带着陈朗走进了俞天野所在的会议室,大家蜂拥而上采访感想,尤其是追问为什么临时决定中途交换位置。斯蒂芬教授避而不谈,还是坚持前面的理由,这是一个多好的平台,要给年轻医生一个展示的机会。

站在人群中的俞天野,看着一脸恍惚的陈朗也处于漩涡的中心,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影,便拉了拉王鑫的衣服,轻声道:“我们走吧。”然后率先走了出去。陈朗正好转过头来,除了看见王鑫朝自己使劲挥舞的双手,陆絮讪讪的笑容,便是俞天野的寂寥背影,他正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陈朗愣了一愣,心底最深处传来一丝悸动,有个小小的声音对自己说:“陈朗,在你最棒的时候,他看到了你。”

当然,远在上海的主会场是不会看到广州这边会议室里的情景的。手术成功之后,会议中心全场掌声雷动,包贇坐在椅子上,才觉得心头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点儿的女声,“刚刚屏幕上的那个年轻女医生可真厉害啊,居然在实况转播的情况下,还那么镇定,手也一点儿都不带抖的。”

还有另外一个苍老点儿的女声回答道:“她一向这样,心理素质特别好。不过你也不错,现在就是经验少点儿,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主任,你认识她啊?”

“我当然认识了,陈朗曾经在我们医院待过,也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和你一样,还给我做过种植助手。”

“太好了,原来是师姐,我现在决定将她设为我的新晋偶像,我要向她学习。”

“你偶像可真多,原来不是奉皓康齿科的俞天野主任为偶像么?听说你上回跑去听种植的课程,,没完没了地追着人家问问题,还找人要签名,真给我们科丢人。”

“主任倪没劲儿哈,老拿这事嘲笑我,回头我向我妈汇报,说你欺负我。”

“别介,小祖宗,你爸妈那么大的腕儿,我可得罪不起,再说你在我这儿也呆不长,再混两三个月,你就去美国留学了,就让我善始善终吧。”

“唉,主任你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骨气。”

“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骨气的人,还不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就别蒙我了,我才不相信人人都如此,一定会有人是浑身傲气,宁折不屈的。

“宁折不屈?那不是人,是木棍。对了,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刚才那个陈朗还是甄一诺的前女友。”

包贇和叶晨本来听到俞天野的名字就已经觉得很带劲了,此时几乎同时侧头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两人并不敢大张旗鼓地回头,以免惊动身后两人,连八卦也听不成了。

年轻点儿的女声又道:“啊,这事儿我怎么会不知道?甄一诺的前女友不是我表姐吗?”

“陈朗是再前一任,甄一诺为了和你表姐好,将陈朗给甩了。”

“傻不傻啊,我表姐除了喜欢花痴帅哥,其他什么本事都没有。我还是喜欢陈朗这样的,太帅了。”

“谁让陈朗当初背景不如你表姐呢,甄一诺当然选择攀高枝儿了。”

“那他现在活该,我表姐这热也没常性,现在不是又看上了心外科的刘博士,把甄一诺给甩了么?”

“嗯,有些人心术不正,总是想着靠攀龙附凤来达到目的,早晚会自食恶果,没有好下场的。”

“主任,我还听说,甄一诺离职后,现在在一家日本人开的齿科诊所上班。”

“别提他了,这人名利心太重,没意思,终归不会有大的作为,和你那个叫俞天野的偶像比起来,还是很有差距的。”

“对了主任,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下午就是我偶像的手术直播,咱们赶紧吃饭去吧,下午好早点儿来占座。”

“那行,咱们赶紧去吧,听说午餐就在外面,全是自助。”

声音渐渐远去,叶晨和包贇在那儿使劲消化刚才偷听来的八卦。包贇是一方面对刚才说话的年轻女孩儿啧啧赞叹,这妞儿没大没大小还挺神气的,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琢磨着甄一诺这个名字,长什么样,很是好奇。

叶晨的境界和包贇完全不同,只是叹道:“有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攀龙附凤,有的人却划清界限唯恐避之不及。”还特地看了包贇一眼,“你呢?哪种都算不上,整个儿四六不靠。”

包贇悻悻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拉倒,想那么多别的做什么,累不累啊?”

叶晨站起身来,笑道:“我还真喜欢你这心无旁骛的劲儿。哎,有些累了,走吧,咱们也吃饭去。”

包贇随着叶晨往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下午是俞天野的手术直播吧?那他今晚还赶回上海?”

叶晨“嗯”了一声,“他今天晚上必须回来,明天上午组委会给他安排了一对一的讨论课,后天还要作为专家组的成员,在手术直播的空隙穿插一个小讲座,然后就是主办方安排的答谢酒会,估计他也的出席。”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之际,包贇的手机忽然滴滴响了,有一条短信进来,这天短信来自陈朗,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包贇,我下午的飞机回上海,晚上你是否有时间?”

这条短信看得包贇的脸色变幻莫测,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于是犹豫了半天才回道:“有事儿吗?”3

远在广州的陈朗也拿着手机发呆,她在包贇醉酒那晚可是受到了重大刺激,虽然当时仓皇逃走,那张纸条却一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还好这两天太忙,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手术准备上,但还是隐隐觉得,自己身上一直罩着的的如铜墙铁壁的盔甲已经土崩瓦解,就连内心深处都变得柔软无比。有些自己不敢承认的莫名情愫,也渐渐变得清晰。尤其当手术结束后,看到于田野的身影的那一刹那,陈朗在惆怅之余顿时如释重负,崇拜还在,心痛还在,可是有些东西一旦远走,就再也找不回来,此时此刻,她忽然有非常大的冲动立即回到上海,见到那个一直犯着别扭的家伙,虽然还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说些什么。

可是包贇回复的这条短信冷冰冰的,明显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陈朗咬咬嘴唇,没什么可说的,摆明了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还是振作精神在手机上打字,“今天我很开心想与你共同分享。”想了想,又觉得太突兀,肉麻的没有道理,万一包贇这小子再给自己撅回来,岂不是很没面子?于是愤愤地将这句话删掉,只打出这样几个字:“是有事儿,见面谈吧。”

斯蒂芬教授忽然出现在陈朗身后:“陈朗,陪我出去一趟吧。”

陈朗赶紧将手机装进兜里,“怎么了?”

“我的隐形眼镜出了问题,有一个可能已经被挤出眼角,现在完全就看不清楚。”

“啊,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就刚刚手术的时候,还好,种植体已经成功植入,所以我才把后面的部分交给你。”

“教授,我还在想着你怎么事先也不说一声,居然在直播手术的时候考验我。”

“嘘,这是秘密,千万别说出去,要不显得我多没专业精神,连只隐形眼镜也没有搞定。”

“这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不过教授你怎么不害怕,要是我搞砸了怎么办?”

“嗯,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而这一点,你很让我放心。”

“……”

陈朗无语之后将话题拉回到实际问题上,“那咱么还回来吗?还是直接回宾馆?”

斯蒂芬教授也很矛盾,“组委会已经在餐厅给我们安排好了午饭,而且我也很想和老朋友俞天野共进午餐,我只是担心时间有些来不及。”

陈朗愣了愣,她从来不知道斯蒂芬教授也认识俞天野,“您和俞主任很熟吗?”

斯蒂芬教授看了陈朗一眼,有些奇怪,“他没告诉你吗?我认识俞天野的年头那可不短了,我们每年总会有机会在一些学术会议上碰面,你以为仅仅因为Peter教授的推荐,我就会同意接收一个外专业的年轻医生,而且是女医生,做

我的助手吗?要不要俞天野告诉我,你曾经给他当过种植助手,而且向我担各说我一定不会失望,我才不会答应让你来。”

陈朗听得又目发赤,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边斯蒂芬教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的表现的确出色,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会同意你跟我回香港继续学习。”

陈朗的脑海里有无数的念头涌现,胡乱哼了几声,耳边听得斯蒂芬教授道:“哎呀,不说了,咱们赶紧去配隐形眼镜吧,要不真该晚了。”

陈朗和斯蒂芬教授配完眼镜后,还是没有赶得及回去吃午饭。斯蒂芬教授给俞天野打了一个致歉的电话,便带着陈朗快速回到宾馆,收拾行李赶赴机场。其实陈朗与斯蒂芬教授及随行护士Linda的起飞时间虽然都在下午,但是飞行的目的地迥异。与陈朗直飞上海不同,斯蒂芬教授和Linda直接飞回香港,那边还有事务着急处理。斯蒂芬教授在登机之前再三嘱咐陈朗,千万别忘记下周需要去香港参加一个必不可少的专业的考试。

这么重要的考试,怎么可能会错过?陈朗点头称是。

与斯蒂芬教授在机场分道扬镳,陈朗会在候机大厅内心猿意马地消磨时光。也许是要接受和消化的事实太多,陈朗脑海中各种念头纷沓来,很久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接到登机通知。陈朗问询之后,才搞清楚原来飞机故障,需临时调配,起飞时间无限制延后。

陈朗就这样枯坐在候机大厅内,一边腹诽民航业的霸王条约,一边想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事。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重演,那个被天上的月亮都嘲笑的夜晚,俞天野看向自己的温柔眼神,然后毅然决然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还有同事们在身后齐齐大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时自己的脸红……如果时光可以永远定格在那天晚上,那该有多好,有多好。也许自己不会伤心,不会心痛,甚至不会像今天一样纠结,为什么总是要到自己放弃以后,才明白俞天野原来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样绝情。

可是往事已矣。

陈朗看着玻璃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变暗,这个单细胞物的内心,却由挣扎渐渐转变为宁静。现在是流行做好事不留名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玩这一套。然而陈朗不得不承队,谜底揭晓时,自己明显是被包赟感动的,而对俞天野充满感激。感激和感动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在心跳频率上,却有着数倍差异。

时光它永远不会静止不前,暗藏的心意也并非一成不变,既然认清了这一点,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一切顺其自然。

陈朗深呼一口气,忽然想起自己今晚还与包赟相约,可是机场内全然没有航班解禁的消息传来。于是她赶紧给包赟发短信,告知他自己滞留在广州白云机场,连什么时候能够出发都不知道,就更别提晚上去找包赟。

陈朗很快便收到了包赟的一条短信,“知道了,保持联系。”

其实包赟早就回了一趟小区,正纳闷陈朗怎么还没回来,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让陈朗觉得自己太上赶着,于是跑到小区外的蓝迪健身俱乐部,找那只也处于周期性犯病阶段的某人磨牙拌嘴。

夏迪一看到包赟就烦燥,就厮从小到大都和自己不对盘,在彼此的成长岁月里,两人不单单习惯性地在对方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还得站在井边哈哈大笑以示挑衅。

从前的积怨就不少,现在加上包赟长时间对自己隐瞒林峰性别这事儿,夏迪憋着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那天晚上在酒吧喝酒,包赟醉酒之后才真相大白,要不是夏刚拼命拉住自己,自己还得往包赟那张脸上多招呼几拳才解气。可是包赟这厮屡教不改,今晚异常亢奋,居然还对夏刚描述这段时间自己因为林峰性别问题而挣扎的窘事儿,真他妈的不知死活,摆明了找抽型。

夏迪想到这里,眼珠子一转,便慢悠悠地冲包赟道:“对了,上次在健身中心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呢?你说是你女朋友那个,后来怎么没见你带出来?”

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包赟没好气地道:“吹了。”

唯有夏刚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误解:“谁啊?除了你心目中的圣女陈朗,你还有闲工夫招惹别人啊?”

包赟翻翻白眼,“我在你心目中就这形象啊,怎么就招惹别人了?我这天天修身养性的,素得都快淡出鸟来了,回头我再念念经书,简直就可以直接皈依佛门。”

夏迪在一边冷哼:“就你?人家佛祖可不敢收进去。你要是当和尚,那也一定是个花和尚。”

包赟还没来得及反驳,夏刚却抢先开口道:“呃,这回可冤枉他了,这哥们儿这回是真完蛋了,整个一陷入情网的傻子,饱受感情折磨之苦啊。”

包赟猛地想起普陀山上老和尚的话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不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被这个老和尚给说中了?

包赟赶紧把思绪拉回来,看夏刚正在打开酒柜翻找什么东西,于是问道:“找什么呢?”

夏刚还在柜子里一通寻觅,“明天有个饭局,让我带瓶度数别太高的甜酒,女士也能喝。咦,怎么找不到?我明明记得有一瓶百利咖啡酒的。”

夏迪在一旁插话道:“你那瓶百利酒啊,喏,在这儿。”

夏刚和包赟齐齐转头,看夏迪身边的茶几上果不其然放着一瓶,不过已经被打开盖了,只剩下一大半。夏刚气得不行,“谁干的?居然敢跑我这儿偷酒喝,胆子也忒大了。”

夏迪抿了抿嘴,不吭声。

夏刚瞪着这开了瓶的百利咖啡酒,叹了口气,干脆找出三个杯子,给自己和夏迪、包赟一人倒了一杯,“既然都打开了,那咱们干脆自己也喝点儿得了,好像里面也含着威士忌。”

夏迪没有什么兴趣,“这酒度数太低,跟米酒差不多,喝起来没意思。”

包赟一向和夏迪对着干,凡是他反对的,包赟一定坚持;凡是他坚持的,包赟一定鄙视。既然夏迪没兴趣,包赟便自顾自地抿了一口,一喝之下只觉香滑无比,咖啡的甜美夹杂在威士忌的酒香之中,于是问道:“这酒不错啊,还有咖啡的味道。”

夏迪哼了一声。“别那么没文化,这百利咖啡就是由威士忌和咖啡奶油组成,当然和别的酒不太一样。不过就你那点儿酒量,这个倒也适合你。”

包赟此时没空计较夏迪语气中的嘲笑,而是饭然有些福至心灵,喃喃道:“原来咖啡和威士忌并非没有交集。”

夏迪不知道包赟哪条神经搭错线,于是继续鄙视道:“你最近是不是脑子有些短路?它俩在一起的组合方式多着呢,比如久负盛名的爱尔兰咖啡,也是由威士忌和咖啡组成的。”

包赟的眉头舒展开来,自己原来也没少泡酒吧,怎么连这个都没想起来?也许夏迪还真没说错,最近的自己真是脑壳坏掉了,无论如何,也不该忘记自己当年曾经挥斥方遒,有无数女孩儿为自己着迷。

就在包赟在那儿打算痛改前非的时候,一条短信嘀嘀而至,是陈朗的短信,“登机了。”耳边还传来夏刚的一声大喊,“哎呀,怎么回事儿?怎么我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不会下雨了吧?”

夏迪站起身来朝窗外张望了一下,肯定地道:“你没说错,还真下雨了,雨下得还挺大。”

包赟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几点了?”

夏迪懒洋洋地回答:“八点。”

包赟拿起手机给陈朗拨打了过去,手机居然已经关机。

包赟将手机一下子甩开,想了想了,又捡了回来。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犯贱,明明都决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不料今天在大屏幕上见到她,却依然迈不动步不说,对陈朗主动招惹自己的举动还毫无抵抗力。

叶晨不是说“好女怕缠郎”么?那么,那么好吧,不到最后一刻,那就决不放弃。

包赟神不守舍地呆了一阵,便猛地站起身来,冲那两位很舒服地歪在沙发上的男士道:“我有事儿先走了。”

他开着车子飞速前往浦东机场,前方的挡风玻璃上有雨点不停地敲击着,与他的心跳声相互应和,让一直摇摆的雨刷全然无力。两边的路灯纷纷被路虎甩到身后,安静地目送着这一车一人在高速路上狂飙远去。

包赟将车停在老地方,自己走到出口处,查询了一下从广州飞到上海即将抵达的航班,便与其他接机的人站在一起,静静地等待陈朗出来。

10分钟过去了。

20分钟过去了。

30分钟过去了。

终于广播里有了由广州飞往上海的航班已经抵达的消息,包赟翘首以盼,开始想象陈朗出关后看到自己立于此地时的表情,那一定是非常好玩儿的事情。

可是包赟只猜中了开头,并未猜中结局。当拖着行李的陈朗刚刚映入自己的眼帘,包赟便异常惊异地发现,陈朗身边还并行着一位男士,这男士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朋友俞天野。就在包赟百般犹豫着自己是就这样出现在二人面前,还是转身离时,忽然看见他们身后有个不受控制的行李推车快速撞来,包赟还没得及高呼提醒,便见俞天野反应甚快地一把将陈朗揽入怀中。眼前这一幕让包赟的大脑顿时死机,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后面还尾随着王鑫和陆絮等人,而是迅速转身离去,出门找到自己的路虎,点火,发动,车子箭一般驶向茫茫夜雨之中。

在备受煎熬的返程路上,包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世界从来没有一个傻子会像我一样,接二连三地自动送上门去受死。第三十九章 齐聚

本届国际种植会议盛况空前,陈朗错过了第一天的主会场课程,第二天的当然不会放弃。

昨晚入睡太晚,还想了半天心事,但也并不妨碍她今日早起。她坐在徐主任的身边,也同样万分惊讶地看着前方的超大屏幕,国内外那些久负盛名的专家学者纷纷登台,还有直播的种植手术在大屏幕上现场演练。陈朗甚至看到自己本科时就读的口腔医学院的种植教授,挑战重度颌骨缺损的种植手术,不由得大大赞叹。总而言之,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小,她看得兴奋无比,煞是过瘾。

休息时间,两人起身站在走廊里吃茶点,陈朗情不自禁地问身边的徐主任:“我昨天也是像刚才看见的那样,出现在这上边?”

徐主任笑着点点头。“是啊,你有没有觉得看书挺牛的?”

陈朗心里表示同意,表面上当然不好意思这么说,嘿嘿干笑两声,“我那个简单,又不是种植体植入的过程,只是最后收尾的部分。不过幸好不知道是这么大规模的直播形式,要不一定会非常紧张,说不定就搞砸了。”

徐主任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陈朗,“我还不了解你?你就别谦虚了。”

陈朗赶紧拍马屁,“主任,你昨天的现场操作课上得怎么样?我要不是赶不及回来,一定给你捧场。”

徐主任哼哼,“别虚头巴脑的,只是初级的操作培训课,那还不容易?话说回来,斯蒂芬教授这次在手术过程中能那样做,对你可是真不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

陈朗“嗯嗯”着,含混地道:“教授不是说了要提携年轻人,多给我们机会?”接着就是一会坏笑地将军道,“徐主任,你也得向他学习,那些好东西别藏着掖着,尽数交给我算了。”

徐主任叫苦不迭,“我那点儿东西你还惦记啥啊,不早就被你偷光了?再说你很快也要去香港跟着斯蒂芬教授进行系统学习,等出师后,再辅以大量的临床实践,增加你的应变能力。”

忽然有两个人从身旁经过,其中一人驻足,冲二人道:“徐主任,好久不见。”

徐主任忙不迭地伸出手去,握住对方递过来的手,“俞医生,好久不见。昨天下午的手术我看了,真是精彩。”

俞天野赶紧自谦了几句,接着冲徐主任身旁的陈朗道:“陈朗,昨天回去那么晚,你休息好了么?”

陈朗赶紧摇头,“没问题。俞医生,昨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来。”

站在俞天野身边的那一位忽然开口道:“陈朗,咱们也好久不见,昨天你上手术的部分我也看到了,表现真棒。”

陈朗别扭地瞥了对面的邓伟一眼,闷闷地只回答了两个字:“谢谢。”说完立即就将眼光拉到别处,再也不看邓伟。

邓伟却还有完没了,又道:“嗯,还有啊,去年那事儿是我太主观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陈朗很不情愿地将视线又拉回到邓伟身上,板着脸来了一句,“没关系,反正我都忘了。”

邓伟有些讪讪地不知如何接口,还是俞天野打破僵局,“陈朗,我们先过去了,回头再联系。”

陈朗点头表示同意。

邓伟和俞天野一同离开,一边走一边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两头不落好了,想当初我就不该为你出头,你看陈朗那样子,完全视我为洪水猛兽。”

俞天野压根没答理他,还是继续往前走。邓伟还在喋喋不休,“你俩什么时候和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你们也算尽释前嫌花好月圆了,婚礼的时候不会不请我吧?”

俞天野终于停住脚步,看了一下四周,低声冲邓伟喝道:“你有完没完?”

邓伟愣了一下,颇有些受伤,“别那么重色轻友哈,不请我就算了,干吗发脾气?”

俞天野颇为无奈,终于道:“你想太多了,是不会有那一天的。”

“哪一天?”

俞天野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所以,你期待的婚礼是不可能实现的。”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

邓伟顿时觉得自己造次了,联想到刚才陈朗的别扭样,立即快步跟上俞天野,一边继续发表见解,“怪不得人家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陈朗也真够小心眼儿,她是不是到现在还不原谅你啊?要不我再去找她淡淡?”

俞天野看了邓伟一眼,摇摇头,“不用了,其实一切都过去了。”

邓伟有些怀疑,“真的么?”

俞天野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嘴里却是肯定的回答,“真的。”

也许还会心痛,也许还会后悔,但是这一切终将过去,谁让自己有一颗骄傲而又不肯屈服的心?

那边徐主任也在追问陈朗:“刚才那个邓医生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和你说对不起?”

陈朗当然不会说老实话,含糊其辞地道:“邓医生喜欢开玩笑,主任你还当真了?”

徐主任也算混迹江湖的老狐狸了,刚才陈朗和俞邓二位医生之间的诡异气场,肯定不像陈朗描述得那么简单,不过人家不想说就算了,于是嘿嘿笑过不提。

陈朗却有些心猿意马,思绪情不自禁地飘回到那天直播手术结束后,自己滞留在广州白云机场,后来实在没办法,干脆改签了机票,却正好和晚上返沪的俞天野、王鑫、陆絮等人同机返航。

王鑫和陆絮特别有眼力见儿的,把位置换得离二人无比遥远,还冲着俞天野和陈朗挤挤眼睛。虽然失去了那两人的监控,可是俞天野和陈朗凑在一块儿依然觉得尴尬,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一聊最近的学术新闻,谁也没说到重点上。

是什么时候打开僵局的?大概是陈朗忽然转头冲向俞天野道:“斯蒂芬教授说,是您向他推荐了我。”

俞天野默默凝视着陈朗,她的表情诚恳而又真挚,于是点点头,“在香港是数一数二的种植教授,他说你很优秀,进步很大,还帮他做了不少事情。”

陈朗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也得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俞天野摇摇头,“斯蒂芬绝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就影响自己的判断。他能在直播手术上放心让你做后半部分,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话毕又皱了皱眉头,有些郁闷,“我们已经这么生疏了?说话都那么客气。你还是在怪我那时候冤枉你吗?”

陈朗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刚开始怪过,后来想通了。其实我自己也做错了不少,有些事儿要是早些告诉你就好了,也许到后来,就没那么多阴着阳错的误会。”

俞天野没想到陈朗会把过错往她自己身上揽,不禁心中一软,“陈朗,如果我们还是朋友,就别和我那么客气。”

陈朗看了俞天野一眼,眼神分外温和,“其实我没把你当朋友,我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

俞天野愣了愣,“偶像?就是被别人供着,不食人间烟火那玩意儿?”

陈朗扑哧一下笑了,然后又赶紧收敛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可不,绝对的高高在上,藐视众生。”

陈朗的笑容让俞天野完全无法直视,还是那样灿烂,让人心动。他转过脸来,从鼻子里哼哼道:“你就别绕着弯儿地指责我了,不就是说我冥顽不化,不近人情吗?”

陈朗的表情极为坦荡,“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俞天野心中一动,但还是及时按捺住了自己。

大概从这时起,两个人才渐渐自然起来,互相聊了一些最近的情况。

当俞天野说起自己下半年会去美国继续深造时,陈朗并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仅仅只是眨巴眨巴了眼睛,表达了羡慕,同时汇报了一下自己也要去香港继续学习。俞天野同样毫不意外,点头表示机会难得,一定珍惜。

在那些言笑晏晏之中,陈朗觉得自己理智而又冷静,反倒徒生许多感慨。俞天野看着陈朗有些走神的面庞,轻声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陈朗一时没有听清,转头问道:“什么对不对?”

俞天野停顿片刻,微笑道:“没什么,你的水喝没了,要不要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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