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生计
作者:恕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4

早上我浑身乏力地爬起来,精神也不大好,毕竟是折腾得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匆匆梳洗了,扒了两口饭,就和管清、文岱去了江边的造船坊了。

距竞阳城五里处便是这块儿大陆上享誉千年的途凌江了。

此江蜿蜒曲折,从西胡起始,至勃域入海,经竞阳、京城等十数个大余最繁华的城镇,总长度达数千余里,几乎横穿大余疆土。

经历了千年世事变迁,途凌江仍旧浩荡湍流,如今更是肩负大余内陆航运主干的重任,将无数条商船在大陆东西间载送。

管记造船坊,便是建在了这途凌江的边儿上。

我来,也不过是再次确定我心里早已寻思多日的揣度而已。

事实是,与我揣度的**不离十,虽然,管记的规模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地大。

面对眼前几艘还没有完工但已然看出形状的坚固庞大的巨船,我极其可惜了它的不得不中途停工。

最为严重的是,这当中还承载了上千伙计和他们的家人的生计。

要撑起一家规模庞大的造船坊的营运所需要的银钱,不止一万两万。

没有银子,所有的一切都将是空谈。

我想着来地路上。管清文岱说地话。

“想要叫伙计们都重新开工。怎么也得个十几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哪!”

“建这样一家造船坊。是老爷多年来地心愿。老爷过去常说。水运。和陆运一样。会成为大余交通四方地命脉。造出强大而坚固地货船。则是水运成败地根基。大余水运贸易起步不久。造船术不够精良是致命之伤。倘若有一天时机成熟。他要建一家拥有大余最精湛造船术地造船坊。造出大余最坚实最精良地巨船。乃至。一个船队!”

“可惜。老爷地心愿才要开始起步。他就……”

“如今。可还有什么挪凑银两地法子?”我抱着一丝丝地希望问。眼下。我没有顾及什么心愿地心力。那可是上千口子地饭碗哪!

“唉。从前老爷在商场上地朋友。如今见管府败落了。都是躲尤不及。几日前。没有跟少夫人禀报。我就擅自去找过几个。都是闭门不见。或是推说事忙。”管清难得颓然道。

我沉默,在商言商,无可厚非。

看着立在停工的船头望眼欲穿等待口粮的伙计们,我心上的无力已经到了极致,管记……至少是目下的管记,根本没有能力扛下他们的生计。

正值深秋,江边的风吹得冽冽而冷寒,我的衣袂被吹得翻飞,狠一狠心,我转身快步往马车的方向走。

文岱和管清在后头跟着我。

接下来要如何,我想不只是我,管清心里多多少少也都是有数的。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做些如今还能做的。

上了车,管清欲言又止,他可是极少有这样的神情。

“清叔,有事儿?”我问。

管清想了想,才道:“少夫人,是这样,少爷……前两日跟胜日赌坊的里的人动手了。”他顿了一下。

我瘪了瘪嘴,也没兴趣问为什么,管少爷吃喝嫖赌向来是样样精通,如今不过是又加了一样动武斗狠而已。

文岱接过话来,“没有伤着,老陶和老伍不是一直跟着么!就是又和那赌坊的老板说和了好长时间,少爷掀了人家的赌桌子,人家嫌不吉利,老陶不想给少爷留仇,就给补了几两银子,事儿也就过去了。”文岱轻描淡写想将话带过去。

几两银子?恐怕不是几两银子可以了事儿的吧?

否则,管清会要跟我知会?

管清也不再提赌坊的事儿,“少爷,这些日子的开销,比往日更多了些,还时常有外头的人拿着少爷的字据来府里清帐。若是往日,咱们也不缺这点儿银子,可是现今不必从前,少爷再这么下去,恐怕……”

我大略知晓,管沐云的开销,恐怕与如今整个管府连下人的工钱也包含在内的日常开销相比,也是只多不少。

因此,管清跟我提说是不是要再打发一些丫头小厮回乡去的事儿,我没点头。

他们那点儿工钱,就算是省了下来,对管府也是无济于事。

再者,经了胆战心惊的那一晚,留在管府的仆从都是无家可归或是对管府忠心耿耿的了,这会儿再叫他们离开,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如今,不得不想想怎么约束管沐云的花销了。

虽然,我有时坏心地希望,他把管府都败光了我才高兴!省得我还要被一个承诺困在这里,左右为难。

可是,也只是偶尔这样想一想,到时候了,我又决计做不出来冷眼旁观。

真够没用的。

我想了想,“这样吧,同他从前几个月每月的花销来比较,从这个月起,一律减半,不管他将银子用到哪儿,用光了,就没了,账房那边你把好了,不要再给他支多余的银子。陶叔伍叔那里,也跟他们都说好,别私底下又给他贴补。”

管清点头应是。

我晓得倘若减了管沐云的开销,他一定会翻脸,我巴不得不招他,他离我远远的最好,可是今日的景况又能怎么办?

与管清文岱商量之后,我开始着手目前各坊中受挫最小的织染坊的恢复了,造船坊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文岱转来织染坊帮我,管清则是再去四处想办法求助。

值得庆幸的是,古代技术封闭不外传的古老想法帮了我大忙,许多复杂的织染方式是几位师傅按照不同工序分工而成的,由于当中有些手艺还在留下的几位师傅的身上,如今就算是走的那几位到了别处,也跟管记这边一样,许多工序复杂的好丝锦是制不出来的。

其中,也包括那“天香萦锦”。

真是万分庆幸,否则,突然又冒出一两个厉害的对手,管记想翻身就更难了。

“我回来的时候,丛师傅还在想辙,不过看起来,这事儿弄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书房里,文岱把织染坊仅剩的几位师傅两日来对退晕染法的探研结果讲给我听。

忽然,书房的门被人恶劣地踢开了。

一只锦缎黑履迈了进来,然后,黑履的主人是不紧不慢,吊儿郎当地慢慢挪进来的。

管沐云懒散地瞟了我和文岱一眼,然后奔着正对门口的紫藤靠背椅走去,转身,撩起衣袍,坐下,身体倚向椅背,右腿搭上了左腿,右脚悠闲地摇晃着。

他一进来,文岱就立马自他斜对的椅上起身,问候过管沐云,就静立在一旁。

我没有动,就坐在原位,不过难免身体一紧。

不用说也晓得他是来干什么的,我不说话,等他先开口。

他倒也沉得住气,不急着说话。

先是好整以暇地端详了我半刻,然后他挑眉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发现,面对这个我如今不知是要恨还是要躲的人,我越来越多的时候,只有沉默。

见我一直抿嘴不语,他蓦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挺直身体,沉下了脸,“是不是连跟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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