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小孩子
作者:青梅怀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07

宇国。

“陛下,这是您吩咐的,帝都诸家诸侯大臣家中、与您年龄相仿的公子的名册。”

“放着吧。”姬扬示意她退下,伸手取过名册,慢慢翻看起来。

随着纸张的翻动,一个个名字踽入他的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往日记忆中与之一一对应的音容形貌。

看完一遍,他带着遗憾将名册扔到一边,拿过一枚白玉镇纸,一面把玩,一面思索。

这些少爷公子们,实在是没一个出挑的。若是欲待培植亲信,只怕还是女子来得快当些……

想到女子,想到能干,自然而然地,姬扬便想起他的母亲,姬云飞。

他爹亲早逝,之后母亲再未聘娶,却并不是像其他准备独身一辈子的长辈那样,此后便将所有的情感与关爱投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姬云飞没有。承载伴侣早逝的姬云飞寄托的,是权势。

姬是宇国国姓,姬云飞家算是皇族直系嫡亲皇室。有这份关系在,再加上她确实手腕超群。自一心投身政坛起,没几年功夫,姬云飞便从一个挂着世袭侯位的闲散皇家子弟,升为三公之一的太尉,是宇国最高军事长官。

但,众人艳羡称赞的背后,却也有人对她不满。

这人并不是她的政敌,而是她与早逝的相君唯一的孩子,姬扬。wwW.l6K.cN

其实姬扬小时候是很敬爱这位精明强干的母亲的。爹亲去得早,几乎没给他留下什么记忆。他地世界中除了照顾他的仆人之外。便只剩下母亲。

当他还不懂事时,是如何地粘着姬云飞,甚至到了稍稍离开就要哭闹的地步。这些幼年旧事,姬扬还依稀记得。

但他也记得,不久之后。即便是他再如何哭闹,也换不来母亲的拥抱。每次姬青抱起哭泣的他去主院找姬云飞时,得到地答案总是主母尚未回府,小公子同别人玩去吧。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向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变得如此忙碌,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抱一抱他。

那时他还太小,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想母亲,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至今他还记得,母亲的房间清爽干净得几近简陋,除了必要的床榻桌椅等,便什么都没有。不但几案上没有别的房间常设的花瓶、供盘,甚至连墙也是雪白一片,一幅字画也无。记得姬青曾说过,那是因为她屋中地陈设都是相君老爷挑选的,自相君老爷去世后,这些东西便被她收到一口箱子中。加了锁放到仓库最深处,任它积满灰尘,再不打开。姬扬记得,说这些话时。Wap.16 k.Cn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姬青脸上滑落,然后落到他的发中。他伸手摸了一会儿那一小块湿渍,在小小的水珠干涸之前,便因倦意沉沉睡去。

直到成年之后,这间犹如雪洞般的屋子还常常出现在姬扬梦中,而梦的结尾,要么是他一直等一直等,却总等不到要等的人;要么。是终于等到后欣喜地迎上前,却被狠狠推开。

每次做了这个梦后,无论是以哪一段结束,姬扬都没法再睡着。已经长大的他,仍然不能承受那种仿佛被全世界被遗弃的心情,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可记忆并不因为不愿就会轻易地放过谁。于是那些令他彷篁无依、胸口酸痛地记忆总是不请自来。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梦境中,似乎是在提醒着他。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你曾受过这样的冷落与对待。

其实,有时候姬扬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眼了?母亲已经给了他最好的东西,虽然不是他想要的。但这是皇位啊,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最后终于将这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地位置捧到他面前的母亲,应该是爱自己的吧?可如果她真的爱自己,那为什么过去总是为了别的事情忙得不回家、每次与他见面总是神色匆匆,有时甚至不等吃完一顿饭,便被人催着离开?

或者,这个皇位其实不过是她野心的产物吧,她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电脑阅 读 w ww .1 6 k. cn)在宇国,男子即便得登大宝,手中也不会有多少权势。或者说,他的权势只不过是局限于自己所居地宫室之内。一旦出了这华丽的殿宇,那些关于天下、关于家国的决策,便都是操纵在其他人手中的。

若是男子取得皇位,那么背后定然有一名女子辅政。名曰辅政,实则大权全掌于其手。而那男子的皇帝,不过是一只象征血缘与传承的花瓶而已。

这一直是宇国不成文地规矩,大家心知肚明。

于是,而今,这位傀儡皇帝便是他,而那操控大权之人,便是他地母亲。他那只爱权势的母亲。看似是将天下最好地位置奉到他面前,实际不过是为着自己打算。

呵呵,这不就是她苦心经营、一直想要的么?独揽大权,呼风唤雨,一呼百应,莫敢不从。什么都是为了他,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这么想着的姬扬,却忘了去想,若自己真只是一个傀儡的话,为什么姬云飞会给他布置那么多与政务有关的课业。

目光落到砚台下露出的一角信纸,联想起信的主人,姬扬忽然笑了。

小楠,你说得没错,女子,首先应尽到一位长辈、一位母亲的职责,然后才能想其他事情。

放下放在手中摩娑半日依然清凉的玉石镇纸,姬扬拿起刚才扔下的名册,重新看起来。

清晨。

禁闭解除,休息之后身体恢复健康,梁嘉楠自然要接着去上学。

今天他来得比往常稍晚一些,到得书院时,屋中已有不少学生了。

虽然近来已然迟钝不少,但从小到大,对别人的目光都很敏感的梁嘉楠,在宽敞的课室之内,依然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别人对自己的注视。

还不止一人。

可是当他回过头去回视对方时,对方却总是先他一步将视线移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若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可好几个都是这样,还全都是好奇又躲闪的态度,更令梁嘉楠感到更加奇怪。

他四下一看,顺手揪过一个男孩:“你们看什么呢?”

不料,这平时梁哥长梁哥短地喊他还跟着他跑进跑出的男孩,也是躲开了他审视的目光,干笑两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梁哥怎么这几天没来上课啊是不是病了?”

一看就是在打马虎眼!

梁嘉楠扔下他,正准备再找人来问时,先生却已经走了进来。

没奈何,梁嘉楠只好坐下准备听课。

没想到,连先生也大有深意地看向他,还不止一次。

当先生背着手背着课文第十二次走过书桌前,再次向他投去莫明的一瞥时,梁嘉楠的忍耐力终于到了尽头。

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高高一抬,然后往课桌上---拿起了毛笔。

忍无可忍,重新再忍。此为避免事端的不二法门。

没办法,谁让他昨天心情激荡之下一举与温柔老姐签下N多不平等条约呢?那些条约归根到底,一句话便可概括:不准再出什么妖娥子。

若是在课堂上当场跳起来,指着先生问“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结果肯定会被定性为喧哗课堂,不认真听讲。等传到温柔老姐耳中后,肯定又要惹来一通训斥。

将教训记得很牢的梁嘉楠既然准备做好孩子了,便只有忍耐。他手里拿着笔,装作在圈点的样子,眼角却偷溜着旁边的人,盘算着等会儿该找哪个来问话。

忽然,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令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怕是幻觉,还伸手柔了揉。

确认不是眼花后,梁嘉楠更是不解。

“郑泰?这小子不休婚假的么----不,是嫁了人还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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