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暗流
作者:青梅怀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15

“修竹。”

“是。”

梁无射指屈成节,轻轻敲着桌子:“书读得如何了?”

“娘可要考较女儿一番?”无论面对着谁,梁修竹都是一脸温和平煦,加上她秀丽的容貌,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

“罢了。”梁无射道:“最近娘事务较往日吃紧,大概是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的。况且,你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听了也头疼。你素来勤奋上进,这一点娘是放心的。”

梁修竹微微一笑,知道近来事务繁忙的梁无射突然找到自己说话,不会只为了询问课业进展兼鼓励,定然还有下文。

果然:“修竹,皇上将许家小姐擢到太子身边,你可明白用意?”

梁修竹点点头,轻声道:“太子殿下年岁渐长,皇上也当为她考虑了。”

“但平日大臣们见得最多的,却是皇长女殿下。”梁无射沉声道:“而民间,也多知有昶殿下,而不知有太子。”

“昶殿下虽然屡次主持过宫中大宴,甚至招待过他国使者,但皇上并没有让她越祖代疱。去岁祭祖时,太子病成那样,皇上还是令太子强撑着行过祖制之礼,直待祭礼结束才许休息。”

女儿的聪慧向来是梁无射的骄傲,她笑了一笑,道:“若是人人都像你看得这般分明,皇上也不会烦恼了。”

“娘是说……朝中……”

她虽欲言又止,梁无射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颔首道:“不错。如今很有那么一批自作聪明的大臣们,私下眉来眼去,传着皇上有意废嫡另立呢。”

梁修竹轻轻摇头:“若皇上真有意,早在太子五岁第一次发病那年,就会另立了。如今既已让天衣随侍太子身边,又让太子去书房,圣意不是已经十分明显了么?”

“可不是。不过那些人,多半是想着若昶殿下成事的话,她们也算有功吧。”

梁修竹沉默片刻,道:“历国当年就是因废嫡另立,闹得国中不得安宁,几乎兵戎相见。前车之鉴宛然,皇上应不会重蹈覆辙才是。”

历国与华国中隔了一个宇国,并未接壤。当年变乱,也只是从宇国人口中与往来国书之中听个大概,并没有亲眼见到。然而即便只是听到他人转述的当日情状,亦足以让人引以为戒,立志终身不复重蹈。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的道理,今上应该比谁都懂。

梁无射道:“太子与昶殿下年岁尚幼,皇上也正是春秋鼎盛之时,现在操心这些尚有些早。这些事情不过见微知著,随口说说罢了。”

——但是,以梁无射的谨慎,又怎会于百忙之中特意抽空来与女儿说这番话?并且说完之后又说无关紧要?

梁修竹却并不奇怪,她只是应道:“娘放心,女儿不会向外人泄露半个字。”

——不向外人?那是不是说,自己人就可以了呢?

梁无射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梁修竹送着母亲出了院门,回身时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侧耳听了一阵屋后仍带着枯黄色的竹林在春风的吹拂下发出的飒飒声响。

忽然,她右手握拳,在摊平的左手上一敲:“哎呀,明日就是初一,可以接小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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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铺陈,白玉为阶。

这间陈设华美精致的宫舍,正是姜承昶的所居的宁泉宫。

但此刻,宫殿的主人却没有坐在正位上,而是斜坐于下首。

坐在上位的,却是一名男子。单看外表,他年约三十许,皮肤极白极细,一点不见松驰的迹象,眉目与姜承昶有两三分相像,昭示了他们的血缘关系。只是他五官不若姜承昶那般英气,而是偏于阴柔。

他长相尚属清秀,然而双眼却太过浑浊,早已不复昔年的清澈,写满太多算计。加上他脸上常带的那几分骄横之意,并不会让人有太多想要亲近的念头。

不过,这些他并不在乎。

只见他笑容满面地对姜承昶说道:“阿昶,下月宇国使者来访,着太子出迎之事,你可听说了?”

姜承昶道:“此事乃母皇亲命,昶岂有不知?”

“往年他国来使,可都是你前去迎接的,如今怎么——”男子意味深长地顿了一顿:“舅舅也为你不值啊。”

原来,这男子是皇帝姜旭泽的弟弟姜仰泽。论辈份,姜承昶自然得唤他一声舅舅。

看他目有所示,姜承昶挑眉一笑,英气尽现,傲然尽显:“有什么值不值的?太子殿下既然大好了,我这做姐姐的担了多年的担子,正好可以交回原主,正是求之不得呢。”

“哦?”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嘲讽,姜仰泽微微有些失望,却没有露出端倪:“只怕太子大病初愈,难以支持呢。依舅舅看,这重任,还是得由阿昶你才挑得起来。”

“是么?承蒙舅舅赏识抬爱,昶在此谢过。”

“呵呵,说到这个‘昶’字,难道你还看不出皇姐对你的期许么?只是皇姐事务繁忙,有些事情,你不提醒,说不定,她就不记得了。”

“多谢舅舅提点,昶相信母皇自有定夺。”

姜仰泽见她并不十分热络,也不愿自己一头热地贴上去,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送完客人回转来时,不出意料地,纪允然已从隔壁偏房走到了正厅中。

“允然,你看怎样?”

“殿下已有定夺,又何必再问?”

姜承昶方才礼节性的笑容已尽数褪却,此刻浮现在她脸上的,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笑着上前拍了拍纪允然的肩:“不错,我已经有打算了。不过,还是想听听你怎么看。”

纪允然垂下双眸,淡淡道:“何必再问呢?那人向来如此,话虽说得动听,实际却不见什么动作。不过,若说他只是想在殿下身上押宝的话,又未免太过殷勤。”

姜承昶起先还在点头,听到后面,不觉又是一笑:“允然,你未免多心了。他那性子,野心有余,谋智不足。况且,他一个男子家,所想的无非是想借机捞些好处罢了。不说他,他那女儿你不也日日见着么?觉得怎样?”

“虽然看来只是平平,不过庸碌之辈,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妥。”纪允然沉吟道。

姜承昶却是毫不在意:“那就慢慢看着吧。以他父女二人,即便不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说到此处,姜承昶扬眉一笑:“不过,他有一句话倒说对了。

“单是为着我名字中这个‘昶’字,我也不能退却!该我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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