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微微弯唇，看着一脸茫然和羞耻的叶婉柔，抬手颤颤微微的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口中。

萧璟目光浅淡的看着叶婉柔。

这样明晃晃的不对劲儿，他还看不来，又不是瞎了。

叶婉柔此刻却已经没有功夫应对萧璟了，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念头闪过，她终于眼前一花，软绵绵的栽倒在地上。

外面看到的两位太医心知肚明，一个个把脑袋缩了起来，恨不得变成两只鹌鹑。

萧璟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谢黎却是八风不动的坐着，送了一勺子小米粥在口中，眼睁睁看着萧璟大步走出来，两脚将那两个御医踹到在地上。

“说，谁让你们谋害太子妃的！”谢黎弯了弯唇。

御医一左一右滚到两边，摔得生疼也不敢叫唤，只好生生受了然后迅速跪好，赶紧告饶，“是叶姑娘，是叶姑娘让我们做的。”

“解药呢？”萧璟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们，其中给谢黎开药方的御医急忙忙怀中掏出解药来，“配……早就已经配好的……”

他吓得狠了，药瓶都拿不稳，直哆嗦。

谢黎冲着杜衡看了一眼，看傻了的杜衡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将那药瓶接了过来，递给谢黎。

谢黎强撑着看向杜衡，杜衡不明所以。

“给她喂下。”

“太子妃……”

“试药。”命是自己的，若是这解药不对，岂不是马上一命呜呼了。

若是之前，死亡或许是她的解脱。

可是她现在不能死，她现在必须努力活着，活得好好的，身体棒棒的，才可以有足够的精力去南疆，去找到萧逸。

想到此处，谢黎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决绝的温柔。

*

半晌后，叶婉柔自昏迷中幽幽醒来，茫然的看着谢黎。

杜衡见状，赶紧拿了药给谢黎服下。

萧璟已经生过气了，此刻正目光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叶婉柔，语气森然，“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婉柔瑟瑟发抖的抬头看了萧璟一眼，突然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哭泣起来，“殿下，柔儿只是觉得谢黎她太过放肆了，她害死了陛下和娘娘，说不定哪天也会害你的，呜呜呜……”

萧璟觉得头疼，一脚踹开了她，语气阴森，“轮得到你来管吗？”

谢弯唇看着她，随手从杜衡手中接过茶，优哉游哉的看戏。

“殿下，您当真要鬼迷心窍吗？”叶婉柔被踹翻在地上，抬头泪眼婆娑，“柔儿哪里比不上她了？”

她直指着谢黎，又一面哭诉道：“谢黎根本就不爱你，她就是留下来的一个祸害，就是想要把殿下害得家破人亡，您难道就不知道吗？”

萧璟脸色铁青，叶婉柔的话宛如是把他辛辛苦苦掩埋的真相毫不留情的撕了开来，将那血淋淋的他根本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想明白的事情大声的告诉了全世界。

虚幻的泡沫被狠狠戳破，萧璟气得脸上充血，又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不准说了。”萧璟喘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不经意间瞥见谢黎安安静静的神情，更觉得如鲠在喉。

他这样卖力，谢黎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叶婉柔到底是小姑娘，见萧璟如此生气，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霍然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看着谢黎，“她到底哪里好？”

语气中怨气冲天，谢黎摸了摸鼻子。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能够有幸让萧璟如此疯狂？

想到此处，她微微抬眸看向萧璟，萧璟却是不自然的撇过眼去，上前恶狠狠的攫住叶婉柔的下巴，语气带着料峭，“那你觉得你哪里好，能让本宫倾心相待？”

说着，他随手一甩，叶婉柔便撞到一旁的高格上，疼的直不起腰来，却仍是倔强，“至少我是全心全意爱着殿下……”

“爱？”萧璟嗤之以鼻，“本宫不缺这样一个货色。”

叶婉柔的脸色霎时间苍白，倏忽又猛地涌起一阵不正常的绯红，粗笨的靠在高格上，而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面如死灰。

良久，她才喁喁问道，“原来我在殿下心中，就是这样的货色。”

她似乎想笑，可是却是笑不出来，“可是即便是如此，我也是抛了家，弃了兄长，千里迢迢跟随殿下到了这盛京城中，难道殿下……真的不能再看我一眼吗？”

语气几近哀求绝望，“那日殿下到家中，言说着要迎娶我的话，竟都是一句戏言吗？”

萧璟看着她，目光冷淡，似乎还有隐隐的厌恶，“时移世易，当时你的确配得上本宫，可是现在却是不能了。”

叶婉柔眼底的最后一道光亮熄灭了下去，整个人颓废又绝望。

谢黎看够了戏，款款站了起来，决定做一个看戏总结，“既如此……”

她话音未落，叶婉柔突然冲了过来，袖底寒光一闪，匕首晃眼。

谢黎眼前一花，身体微微一晃，再低头那匕首已经稳稳扎进了胳膊。

叶婉柔状若疯魔，若不是杜衡方才死命一拽，这扎进胳膊的匕首恐怕已经没入了心脏。

就在她还欲扎下第二刀的时候，萧璟一脚就将她踹飞了出去，她趴在地上，无力的看着一脸怒气的萧璟，吐出了一口血。

“殿下，即便是如此，柔儿……还是要替你铲除了她……”

“来人，把她给我押入大牢。”萧璟冷声吩咐道，转头去看谢黎，然而谢黎已经体力不济的昏了过去。

一阵慌乱之后，萧璟独自从桐华殿中走了出来。

仰头看着那皎皎月色，他藏在袖底的手竟在不住的发抖。

“原以为自己有多么喜欢谢黎，可是到头来还是更喜欢自己吧。”

从前的母妃那样痛苦的活着，他可以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

现在的谢黎那样痛苦的活着，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不理不睬。

他……其实只是为了自己活着吧。

就像在无良寺中，他明明也是可以阻止萧逸的，但是他迟疑了。

也像方才，他可以挡上去的，可是他迟疑了。

他做不到……以命换命。

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萧璟站了良久，才回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