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杀意
作者:小隐于林      更新:2020-02-02 04:49      字数:6883

沿着若邪溪一路行来,溪流蜿蜒在稻田与会稽山之间,深翠的山影倒映水中,与浅碧溪水两相辉映。溪岸的柳树发了新芽,绿茸茸的一片,风一吹,就婀娜地招展着,与旧年的落叶枯草比对起来,煞是扎人眼。

此处离会稽城已不足十里地,姬双听说听香阁坐落在会稽山之上,兴奋了一路,缠着要去参观。

“你们快点儿,快点儿——马上就到啦!”姬双驭马跑在最前面,一个劲地朝月麟所坐的马车招手。

枷楠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像是和谁赌着气,与前面嬴玹、姬双落了好远。

冬青掀开车帘坐到外边来,见他模样,笑问道:“怎么,难得见你不开心。”

枷楠扯了个笑脸,“我没有不开心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我才没有不开心。”

冬青揶揄道:“就你这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性子,还想瞒人啊?”

枷楠不语,一甩马鞭,将马车速度又提上几分。他扬声向车内道:“月麟!你快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回去叫秦伯做。你大半年不在阁里,他肯定偷懒不做好菜给大伙吃,都盼着你回去改善伙食呢!”

里面月麟笑道:“你又赖我头上,明明是因为你嘴太刁,大伙才跟着你吃些山珍海味。你就按往常的,叫秦伯做几个好菜就是了。”

枷楠哦了一声,半晌,忽然又自言自语道:“往常……这次回去,也许很多事情都会和往常不一样了。真想就这样一直在路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没心没肺的多好。”

冬青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十年了,有些事情总得有个了断,迟迟早早,该做的事总要去做的。”

又行了几里路,前面人忽然多了起来,路旁零零散散的都是用稻草和油布搭起来的简陋帐篷。帐前用砖块搭着小灶,妇人们一边烧着粥,一边哄着小孩,男人们则在一旁打水劈柴。看上去,这些连一张像样的床褥都没有的帐篷就是一家几口人的临时居所。越往前走,帐篷越多,一个挨着一个,竟像集市一般,吵嚷声、孩子啼哭声不绝于耳。

嬴玹向姬双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何都聚居在此?”

姬双解释道:“这些都是从别处逃亡过来的流民,父王因怕扰乱王城治安,便不许他们进入城内,只许在城外官兵管辖的这块区域内暂住。”

嬴玹放眼看了看,见帐篷绵延足有一里多地,疑惑道:“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难民?”

“公子莫忘了,许国正在与南越交战。”月麟倚在车窗向嬴玹道,“许国每攻破一座城池,必劫掠烧杀,有时候甚至满城屠戮。这些难民,多半是从南越和许雍边境逃亡过来的。”

嬴玹顿时了然,道:“许国向来崇尚的是暴力治国。严法重刑、铁血政策之下形成的威慑力,确实能让敌人闻风丧胆。想当年郧国被灭之时,许国坑杀、活埋郧国王室与将士俘虏达十五万余人,云梦泽的水一夜之间尽染成鲜红,实在令人发指。”

月麟手扣着窗沿,将脸隐入帘后,尽力平稳着声音道:“那公子呢,也认为应该推崇这样的政策吗?”

嬴玹不屑道:“暴力或可治乱世,但终非长久。许国最大的弱点,便在于失了民心。民心既失,天下必覆,夏桀、商纣,皆是前车之鉴。”

帘后的月麟似乎笑了一笑,道:“公子将来是要为君之人,见识自然高于我等。月麟不敢妄议天下,平生之愿,只是希望像他们这样的百姓,都能有个家,能吃饱穿暖,不再流落异国他乡。”

嬴玹看向她,眼中带着暖暖笑意,“月麟之愿,也即玹之所愿。”

正说着,前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大叫了声:“韩大人来了!韩大人来了!”

听得这一声叫,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放下手中的活,争先恐后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涌去。

“哎,前面是怎么回事?”姬双拉住一个人问道。

“你不知道啊?是韩君钦大人来施善粥了!我得赶紧去,不然一会排不上了!”那人说着挣开她,往人群里一钻就没影了。

“是君钦兄!”姬双惊喜万分,向月麟和嬴玹介绍道,“他是我们江国司徒大人韩守敬的长子,人可好了,快来,我带你们认识认识。”

姬双一只手拉着月麟往人群里挤,一手高高挥舞着:“君钦兄!君钦兄!”

韩君钦听到呼声,抬头一看,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公主,你回来了?”

姬双一手指弹上韩君钦的额头,道:“才一个月不见,你就叫得这么生分了啊?公主公主,你叫谁呢?”

韩君钦摸了摸额头,微微红了脸道:“我这不是……看着有外人在么……”

姬双看了看嬴玹一伙,笑道:“他们不是外人,是我这次出去结交的几个好兄弟,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雍庆公嬴燮,那位你一定猜不到,她就是传闻中听香阁那个好厉害的阁主月麟……”

姬双叽里呱啦把月麟等人都介绍了一遍,韩君钦与诸位都见了礼。姬双问道:“是韩伯伯叫你来的吧?他身体好些了没?”

韩君钦叹道:“父亲还是老样子,失眠少食,但也并不见其他症状。大夫开了药,每天喝着呢,比先前好些了,却总不能根治。”

月麟听言,上前问道:“令尊得此病多久了?”

韩君钦答道:“大概有大半年的样子,中间断断续续的,好了又犯,不知是不是政务操劳所致。”

月麟想了想,道:“香学与药理相通,这些病症,月麟也略懂一二。你可带韩大人来听香阁一趟,你是姬双的朋友,便也是我月麟的朋友,我定会尽力医治。”

姬双乐道:“那最好了!君钦兄,明天我陪你和韩伯伯去一趟听香阁吧,试一试,说不定能治好呢?”

韩君钦深鞠一躬,感激道:“如此,就先多谢阁主了!”

月麟与姬双等人约好,便告辞启程回听香阁了。路上,嬴玹感慨道:“这个姬双,也着实是位奇女子。身为公主,却毫无架子,还与臣下关系如此之好。”

月麟笑道:“其实也不奇怪,姬双从小并非在王宫长大,少了规矩约束,性子难免野了些。但若能以真心相交,却是不可多得的好友。”

“哦?”

月麟看嬴玹疑惑,便解释道:“姬双的生母宋嫔本是商贾之女,因机缘与江王结识。当年江王刚刚登基,丞相姜朔的女儿姜王后专宠善妒,为稳定朝局,江王无法给宋嫔名分。江王就托司徒韩守敬将宋嫔置于司徒别院中照看,姬双出生后,从小便与韩家熟识,韩大人的爱民好施倒也学到了家。直到后来,姜朔在秋猎中误中流矢身亡,江王趁机削了姜家的权,姜王后失宠,姬双和宋嫔才被接入宫中。”

嬴玹好奇地道:“这些不见经传的宫廷逸闻,你倒是信手拈来。”

月麟傲然一笑:“借香事之名,网罗天下信息情报,此方是听香阁价值所在。”言罢,她遥遥一指,“前面不远,便是我听香阁坐落之地。”

一行人下了马,拾阶而上。曲径通幽处,山泉泠泠,老藤虬根,听香阁在苍松古枫之间露出一角飞檐,像蒙着神秘的面纱,迟迟不肯现出全貌。走得近了,路旁各种各样的草木香花多了起来,腊梅,杜鹃,白檀树,柠檬草……直教人眼花缭乱。

月麟等人带路走在前头,月麟披着白底绣折枝红梅的斗篷,与周围花木融为一体,似花非花更胜于花。嬴玹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恍惚的错觉,仿佛她是生于花中的仙子,在他行至没有路的地方,奇迹般地指引着他走到了新的路上。

“公子?公子?”祁钺小声地唤着嬴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笑什么呢?”

嬴玹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腮帮子,“我在笑吗?”

“可不是,你这都笑了一路了。”祁钺揶揄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嬴玹也不掩饰,索性就尽情笑了出来,“是啊,开心。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月麟。”说罢,他大迈几步,追上前与月麟并肩同行。

快到山顶了,嬴玹见前面一大片嫣红花海,朵朵风韵犹如少女,颔首脉脉,婀娜多姿,他忍不住伸手摘下一枝,向月麟问道:“这是什么花?”

月麟只瞥一眼,便目光闪烁地别过头去,“那是……乌香花。”

嬴玹笑道:“此花美艳,当与美人相衬。”说罢,他抬手将花插入月麟发髻,左右端详了会,拍手赞道:“妙哉、妙哉!”

月麟不料他做此举,下意识地小退了一步,后面枷楠早叫嚷着跑了出去:“白芍!白芍——我回来啦——”

嬴玹循声一看,并没看到人,却见一只纯白的长毛猫灵敏地躲过了枷楠的怀抱,倏地一下蹿到了月麟脚边,一边喵喵叫着,一边来回蹭她的衣摆。

月麟笑了,微蹲下身子,那猫就缩入了她怀里,蜷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眯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枷楠。

“怎么能这样?这么久不见,居然理都不理我?”枷楠愤愤不平,伸手去摸白芍的脑袋,竟也学起了猫叫,“喵?喵喵,喵喵喵!”

白芍抬了抬头,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月麟给白芍顺着毛,借机转移了话题:“它曾经是只流浪猫,小时候受过不少苦。当年我在颓丧之时遇到它,同命相怜,就把它留在了身边。养了十一年,都快成猫精了。”嬴玹这才看清猫的一只瞳孔是清澈透明的蓝色,另一只却泛着死鱼白,像是瞎了。

正在前庭收晒香料的丫鬟听到动静,一看是枷楠和月麟,欢喜地朝阁里叫道:“是阁主,阁主回来啦!阁主回来啦——”她跑上来接过行李,又按月麟的吩咐下去替嬴玹和祁钺收拾客房了。

嬴玹抬头望去,只见面前几幢阁楼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为首的一幢楼前悬挂“听香阁”三个篆书大字,苍劲有力,颇有些大家风范,落款却很简单,只有一个“兴”字。

月麟见他晓有兴致地看着那牌匾,便道:“那字是舍弟写的,马马虎虎,不登大雅。”

“字如其人,由此字可见令弟心胸,必是位大才。”嬴玹不吝夸奖,“他可在阁内?能否为玹引见?”

月麟道:“兴儿外出游学,尚未归来。”

嬴玹叹道:“玹有心求贤,却不得见,可惜可惜。”

月麟温然一笑,“不急在这一时。将来有得是机会,月麟自会安排公子与他见面。”

嬴玹等人跟着月麟走入了阁内。月麟边走边介绍道:“前边是会客厅,后面那两间是制香室和炼香房,这边是藏香阁,再往前是藏书阁,所有的香方以及与香有关的古籍都收在这里边。”

走至尽头是一处高台,台上置有一方祭祀铜鼎。月麟与嬴玹沿青石阶梯步上,眼前豁然开朗,方知已到了会稽山的峰顶。从高台往下俯瞰,山川河流、会稽王城尽收眼底。

嬴玹赞道:“好景致!”

月麟走上前与他并立,问道:“公子站在此处,看到的是什么?”

嬴玹脱口答道:“天下。”

月麟不置可否,平静面容里带着隐忍的伤痛,“每每站在此处,满眼看到的都是硝烟,战火,还有那些因战争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操控着这个世界命运的永远是强者的野心。天下?为了少数强者的博弈,罔顾多数弱者生存权利的天下叫什么天下?月麟的心没有那么大,但是想想那些还在受苦的人们,就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那些人中,有多少是郧国的子民啊,又有多少人梦想着重回故国,却身不由己地死在异国他乡……

嬴玹诧异地看着月麟的侧脸,这个与他想法处处相仿的女子,却又和他的野心那么的不同。月麟平淡语气下道出的话语是近乎带着血泪的控诉,她一定经历过许多刻骨铭心的事,才会迫切希望改变,才会将痛苦变成坚忍,才会……显得那么寂寞。世界太大,人太渺小,他却在这一瞬想同她一起,与这个偌大的乱世对抗。

“求得和平的唯一方法,便是以战止戈。”嬴玹笃定了心思,他拉起月麟的手,另一手指向下方浩瀚山河,慨然道:“你信我,终有一天,我会让九州归于一统,使天下再无战乱,使民能安居,不忧衣食,使礼法肃然,赏罚有度,使吏治清明,案无冤假。”嬴玹说得激昂,那是他心中描绘已久的宏图。他自觉与月麟惺惺相惜,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故而才敢大胆将他的理想与她分享。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月麟忽转阴沉的脸,月麟想将手挣开,却反被他握紧了。嬴玹凝神看着月麟,认真地道:“月麟,玹并非孟浪之辈,也绝非贪恋美色之人,只是与你相处这一个月以来,你的见解处处与玹不谋而合,见识气度也都令玹钦佩,玹不由心生倾慕。只盼将来天下大定之时,你能与我一同并肩赏这万里河山。”

月麟勉强笑了笑,道:“公子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吧……我手疼。”

嬴玹连忙松了手,有些尴尬地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忘形了。月麟,玹刚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但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月麟尚在知晓他真正心思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只得背过身去,深吸口气道:“公子所言太过突然,月麟暂未想好如何回答。噢,客房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公子今日也累了,不如早去歇息。”

嬴玹看着她,欲言又止,却终是点了点头,“那你也早些休息。”

看着枷楠领着嬴玹去客房了,月麟松了口气,神情却立马颓然了下来。“是我错了。”月麟以手扶额,喃喃道,“原以为他只是想夺得雍国王位,没想到,他的野心远比这大得多。”

冬青不安地道:“那我们怎么办?在他将来的规划里,是决计容不下郧国复国的。”

月麟靠着长廊坐下,忧思忡忡地道:“我原想着,我扶他登上王位之后,或可借兵夺回郧国城池;就算他不肯,我还能借他之手攻入郢都再借机生变;最不济我也能有办法拥兵割据。只要许雍两国对峙的局面不被打破,就会有郧国的生存空间。可如今……他要的是一统九州,这事就没那么好办了。”

冬青皱眉道:“阁主,你可思虑清楚,这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啊!再说,嬴玹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还能走老路……”

月麟看了看她,缓缓摇了摇头,道:“牺牲那人,你可舍得?”

冬青听言,咬了咬唇,默然地埋下头,将双手绞紧了。

月麟叹了口气,指尖从袖里夹出一小块乌香果,放在手里摩挲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般将它交到了冬青手上。“你把这个,合入安灵香之中吧。”月麟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锐利如刀:“有没有其他出路暂且不管,但嬴玹,绝不能留。”

是夜,嬴玹与祁钺房间的通风口分别燃上了一支香。待香燃尽后,一身夜行装的月麟在门口试探地叫了两声公子,见他无反应,便在舌下含下一颗醒香丸,轻巧地潜入房中,从手中抽出匕首,向他床头逼近。

嬴玹正在药效中沉睡,眼珠不安地转动,不知在做什么梦。月麟看着他的脸,将匕首比在了他的心脏上方。

她这双手,不是没有沾过血腥。

这十二年里,她直接或间接地害死过很多人,虽不是亲自动手,但看着那些人死去,她自认为心早已冻成冰块。她太感性,感性到看不得一个陌生百姓的眼泪;同时她又太理性,理性到总把公与私、理智与感情划分得很清楚。她绝不会为任何一人放弃自己要走的路,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着十几万条人命的血海深仇,更背负着侥幸存活却依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郧国子民们的将来。

只是……与她从前害死的那些人相比,嬴玹是无辜的。她这双手害死过贪官污吏,害死过豪强地霸,但嬴玹……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只是恰巧挡在了她的路上而已,他甚至是个好人,是个君子,将来还可能是个明君。

月麟抵在嬴玹胸口的匕首松了一寸,她在床沿坐下,犹豫不决地端详着他的脸。

嬴玹不知在睡梦里遇见了什么,翻转身,模糊不清地说了句梦话,声音很小,月麟却一抖擞站了起来。

她听见,他在喊她的名字。

“公子?”月麟小声地呼唤了句,嬴玹却只是继续睡着。月麟松了口气,心下却五味杂陈。

不能再犹豫,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月麟深吸口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冬青将安灵香交给月麟之后,心里就一直忐忑着,睡到半夜,忍不住爬起身来,掌灯到月麟房外敲门,月麟却已不在房中。

她在月麟房里等了半柱香的时间,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冬青将手中灯一晃,见果然是月麟,急急问道:“怎么样了?”

月麟看了看她,摇摇头,有些气喘地道:“快给我倒杯水。”

冬青忙递了杯水给她,月麟一口喝尽,连着咳嗽了几声,方道:“你拿纸笔来,我要亲笔给紫椴写封信。”

冬青疑惑道:“紫椴?阁主一个月前给他捎信后,他就追着许王亲征南越的大军去了前线,阁主是想叫他回来吗?那襄公是否已经……”

“嬴玹无事,我考虑再三,还是得留着他。”月麟摆了摆手,叹气道:“紫椴现虽已入许王帐下,却仍是无名之辈,他必须在我们举事之前获得许王的信任,不惜任何代价!否则一旦许国兵出,我们将满盘皆输。”月麟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觉有些胸闷,顿了一顿,方接着说道:“我这些天想了很久,思得一策,或可让紫椴助许王破南越大军。若是成功,紫椴便能有一席之地了。”

冬青听她此言,不由问道:“阁主还是打算助襄公夺得王位么?”

月麟点点头,“现在的雍王空耗国力,将来若是造成许国独大的局面,就更让人头疼了。紫椴入许,不仅仅是为这次易主之事,一旦将来嬴玹成为雍王,以他的野心和才能,许国恐怕也会逐渐落于其后。许王的身边得有一个给他出主意的人,无论是助他强国还是削弱,都必须时刻与雍国保持制衡,绝不能让一家独大,这样郧国复国才有希望。”

冬青了解了,忙将笔墨取来。月麟略一思索,下笔速速将信写成了,装在锦囊里交给冬青。“务必着人亲自送到他手上。”

冬青应了,道:“阁主早些休息吧,明天暨阳公主和韩大人他们还要来拜访呢。”

月麟嗯了一声,“可巧不巧,居然能遇上韩君钦,也不枉我们当初特意绕了那么多远路去与姬双结识了。趁明日,我先探探司徒大人的口风,他这块若没问题,我们的计划成功几率就会更大。”

冬青下去之后,月麟仍坐在桌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多好的理由……她说服自己饶他一命,当然是因为他尚有利用价值,不是因为她心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