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鬼面医仙
作者:既见公子      更新:2020-01-25 12:13      字数:2471

雪停之后几日,三人便悄悄离开了木兰会。

这一次他们走得甚是低调,不光分舵之中无人知晓其去处,就连在寄给沈缓的书信中,陆少旸也只字未提。一来,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被楚临风找到的危险。二来,此次他们所要见的人,实在不便为外人道也。

北方冬日风雪甚多,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待到了目的地时,已是七日之后了。

所到之处是一座极不起眼的野山。深冬草木凋零,霜横千里,幸而山路并不算难走,三人清晨赶到,未到午时,便已攀至了山腰。

“隐居此处的是我木兰会的一位贵客,”陆少旸引着二人绕过千奇百怪的山石,转过头道:“此人为避仇家杀害,投靠了木兰会。嫂子见他医术精湛,便将他保了下来,并在这儿辟了一处给他居住。平日里,若不是会中立过大功的兄弟受了重伤重毒,我们是不会来叨扰他的。”

“这么厉害?他叫什么?待会儿称呼起来也好彰显一下我们的诚意。”迟羽感兴趣道。他心里有些激动:这大夫越厉害,容晚的脸被治愈的几率便越大。

陆少旸舔了舔嘴唇,沉默了片刻,道:“他姓肖,在会中兄弟们都唤他‘鬼面医仙’。”

“鬼面?”迟羽诧异道。他下意识瞟了一眼容晚,见她似乎没有在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陆少旸果然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容晚。他的心思更细腻些,便略微压低了些声音,道:“肖大夫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不惜自毁面容嗓音,是以有了‘鬼面’这一说。”

迟羽愣了一下,连忙岔开话题,笑着道:“那我们肉丸不是会中的兄弟,这肖大夫万一不治可怎么办?陆大哥,您的面子够不够大啊?”

陆少旸听了便笑:“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若是肖大夫真的不给看,那陆某总不能将他捆一捆吊起来打一顿吧?或者,陆某去把他的家搬空?”

二人相视大笑,目光却都不自觉地往容晚身上瞟,似想看一看她可有听懂这个笑话。

容晚微微弯了弯嘴角,虽然很牵强,但好歹也是个笑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若是还像前阵子那般下去,难受的既不是蔺清砚也不是傅如眉,只会是自己,和这两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又走了一阵,路忽然平坦开阔了些许。四周草木繁茂如春,隐隐有人活动的痕迹。

陆少旸伸头看了看,道:“二位在此处稍后,我去看看肖大夫在不在。”说着,便钻进了丛丛草木之间。

气氛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中间。<>

“肉丸,”迟羽沉吟片刻,道:“不管能治成什么样,你都他娘的把心放肚子里去。好不好的,老子这辈子都养得起你。等咱俩回了浮虚,安定下来了,老子带着师兄弟去把那傅家的小贱人脸给撕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容晚久久,久久地凝视着迟羽。良久,她才微笑,用着极其嘎哑难听的声音道:“好。”

不多时,陆少旸便匆匆跑了出来。他面带喜色,道:“肖大夫外出采药刚刚回来。我将容姑娘的情况说了,他虽没有万全的把握,却也答应瞧一瞧。二位,请过来吧。”

肖大夫的住所十分奇特,既不是石室又不是茅屋,而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山洞。洞口草木掩映,若不细看,当真很难发现。

“肖大夫,方便进来吗?”陆少旸站在洞外喊道。

半晌,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又过了片刻,一个粗哑的声音便穿了出来:“进。”

容晚听了这声音,心里一凛。虽然说话之人已用毒药弄哑了自己的嗓子,但这音色语调在她听来,竟如此熟悉。

“容姑娘,肖大夫治病外人从不能在场。你且放心进去,我们二人就守在这里。”陆少旸让了让身子,对容晚道。

“有劳陆大哥了。”容晚微微颔首道。她分花拂柳似的撩开了洞口的草木,慢慢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与她先前所想的并不相同。她本以为这里面会逼仄狭小,压抑黑暗,却没想到其中竟别有洞天。这山洞不仅宽阔敞亮,而且甚是洁净,漂浮着的药香若有若无,竟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见过肖大夫。”容晚没有上前,停在原处,远远对着正端坐在石床上的男子福了福。那男子一身青灰色布衣,扎着头巾,正背向洞口盘腿而坐。

“嗓子,也坏了?”粗哑的声音,不是很苍老,大约刚过而立之年不久。

容晚愣了一下,却转过身对着山洞黑暗的一处,道:“正是。”

说话之人沉默了片刻,少顷,竟真的从容晚面向的那方黑暗中走了出来。借着山洞内昏暗的烛光,容晚将他打量了一番。此人身形偏胖,但下盘不稳,大约会武而不精。而他的脸,却是骇人异常。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一张脸上的皮肉竟像是腐烂了一般。

容晚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竟有种前世就曾见过的感觉。

“看什么?你不怕我?”肖大夫似乎已习惯了这种目光。他边向石床方向走去边说道。只见他走到石床旁,扳过那青衣男子的身体,却是一具保存完好的骷髅竖在那里。

“看什么?过来啊。<>”肖大夫见容晚表情没什么变化,心下略有赞许,嘴上却仍冷冰冰的。

容晚依言走上前去。她瞟了一眼那具骷髅,心下竟没有一丝恐惧。在她的心中,死人向来比活人可靠。哪怕是鬼,也不会想着如何用阴谋诡计来害自己。

肖大夫小心翼翼地将那具骷髅移到一旁。他掸掸石床,一下便坐了大半个位置。“坐。”他斜了一眼容晚,道。

“看脸上这伤?”肖大夫端起蜡烛靠近容晚,半眯起眼睛瞅了瞅,道。他心里有些感慨,一个姑娘家,脸上竟有这样的伤。换了一般人,大概早就寻死觅活去了吧。

“是。”

肖大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木盒。他打开盒子,取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件刀具。“我下手向来不知轻重,疼就叫出来。”他说道。话音未落,一把在蜡烛上烧烫了的窄柄小银刀便划上了容晚的伤口。

容晚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但比着更甚万重的痛她都受过,这一点实在不算什么。她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只静静盯着蜡烛上忽明忽暗的火苗。

肖大夫唔了一声,似是很赞许。他将沾上容晚伤口血液的刀在一旁的瓷盏上刮了刮,血登时间便流了进去。

接下来,容晚便看他用了许多针将种种不同的药融进了血里。只是当他引进去几滴暗蓝色的药水时,血突然凝成了几个小块。

瓷盏从肖大夫手中跌落,“砰”一声碎成了好几个瓷片。

肖大夫面露惊恐之色,他死死盯着容晚,一字一句道:“秋穹?!你是白葛剑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