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一丝意识跳出了无边无际的混沌，我感觉到我的脑壳一阵胀痛。而后思维像胆水点豆腐一样，一团团，一丝丝的，才有些凝聚物。我在刘兰的床下受辱，双碑老头，邢果红，包文丽，马夜壶，上官优黛等等等等，一团团一丝丝，来无论次，杂乱无章，模模糊糊。最后，黄丫丫清晰的身影一下就跳进这些意识流里，阻断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丫丫！”我大喊。

我在喊声的同时，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总是睁不开，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我感觉到我是躺着的，我用力想爬起来，但，一阵天翻地覆的劲使下来，人还是躺着，坐不起身。接下来脑袋一阵巨烈的昏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老天爷那瓢胆巴水再次点清了我的脑水，一段段记忆，一个个面孔，比上次有次序多了。不过，脑空里总是响着“嗡嗡嗡”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声音。我动了动眼珠，涩涩巴巴的，而后再动动，眼眶和眼珠总算润滑和谐，我睁开眼睛，酸酸而又丝丝拉拉的感觉，就在这时，一张热热的湿毛巾已经在我的眼边抚擦，与此同时，一个惊喜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三哥哥！”

我把头稍微向侧边偏去，一滴热烫的眼泪掉在我的鼻边。我看到黄丫丫美丽的脸庞向我的视线中心移来。

“三哥哥！”黄丫丫哽咽道。“你终于醒了。三哥哥，别动，别动，啊。”

我用力张大嘴巴，喊道：“丫丫！”可我耳多里听到的是一丝微弱的声音，还带着粗重的喘息音。

“三哥哥，我在，我在。三哥哥！”黄丫丫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从她红红的脸蛋上滑落到我的脸上，我的眼眶立时水汽腾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关眼皮，泪水顺睑而下。

“三哥哥，别哭，啊，别哭。”

而后我感觉到那湿热的毛巾抚到我的脸上。

我再次睁开眼睛，只见黄丫丫也在为她自己擦眼泪。“三哥哥，别哭，我们都不哭，啊，都不哭。”

我用力点点头，我突地“啊”地痛叫一声，我用力点头，一股强大的疼痛从我的后颈传来。

“三哥哥！三哥哥！”黄丫丫急喊，“你不要动，不要动，会痛的。不要动。”

我慢慢把嘴角拉向两边，而后向上翘起，丫丫为我而伤心，丫丫为我而着急，我不要她伤心，我不要她着急，我是男人，我要坚强，我不能让丫丫为我担惊受怕，我要露出让她心宽的笑容。

见我笑了，丫丫也平静下来，“对我柔声说：“三哥哥，都过去了。会好的。啊。都会好的。啊。”

我这次不像刚才那样冲动用劲了，我微微点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这时，我才在有限的范围里看看，我身边挂着吊瓶，一个瓶子滴空了，正挂着的一瓶已经滴了一半。还有满满的两瓶，其中一瓶还是绿茵茵的。

屋顶，是一盏环型灯管，散发出白白的柔光。我知道我在医院里，我不知道那悬崖有多高，也不知道自己摔成了什么样子，但现在已经活过来了，已经是老天破格照顾。更为重要的是，黄丫丫就在我的身边，为我流泪，为我伤心，说明我在她心里，已经占了不可替换的一角。身在病房里，也不能大惊小怪让黄丫丫担心。和她认识以来，她一直是那样的天真，无忧无虑，就像大山深处盛绽的花朵，我闯进了她的生活，给她带来了尘世的烦扰，我对不起她。

“三哥哥，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米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啊。”

不知怎的，我没有饿意，但黄丫丫要给我煮米羹，我就应该喝点米羹，我这样子，我知道医院里给我打了营养针，但要尽快恢复身体，就得吃点东西侍候着肚子。

黄丫丫走后，我慢慢转着脑袋，看到了窗户，窗边拉上了淡蓝色的窗帘，外面没有光透进来，说明现在是黑夜。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是黄丫丫的奶奶，我微微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慈祥地对我笑笑，说道：“别说话，你身体很虚，不要说话。”

我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奶奶把目光移到我的头上，细细观察一会后，又把目光看向我的胸堂。我知道，她是在察看我的病情，感受着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我的眼眶又是一阵湿润。我从小没见过我的奶奶，也不知她长的什么样子。听人说，我太奶奶倒是有点操持。我太爷爷和我太奶奶生下我爷爷后没多久，就当了兵，太奶奶一个人在家里管一大家子。太爷爷上了战场，杀了不少小日本，由于太爷爷血气方刚，看到中国有很多女人被小日本凌辱，冲动之下，强奸了一个日本女人，犯了国际大规矩，看在他英勇杀敌的份上，从轻处置，开除军籍，回到老家，太奶奶听到太爷爷在军中犯的事，气不过，离我太爷爷而去，从此下落不明，而我太爷爷也在我太奶奶走后没几年，也郁郁而终。当然，我不可能见过我的太奶奶，但眼前这个奶奶，跟我那个太奶奶有相象之处，不是奶奶却胜过奶奶，我当即下了个决心，无论今后怎么样，奶奶年老了，我都会来看她，把她当自己的亲奶奶一样对待。

此时，奶奶走到窗户边，拉了拉还有点缝隙的窗帘，返身回来。

奶奶从窗户边走回来的时候，感觉到奶奶走路有些微的摇曳。我心里一惊：是不是奶奶受伤了，脚崴了？不过，这又不像是脚崴造成的摇晃，而是她整个身子像是在小幅度的飘荡。不，这不是奶奶在摇晃，是自己眼睛看花了，我把眼睛紧紧闭上，是要把眼球上的脏东西挤到边上，而后睁开眼睛，看过去，这时，奶奶已经坐到我身边，她的脸形虽然没有摇晃，但看起来轮廓不清，有点模湖。

“小孔，别担心。”奶奶对我说，“我知道你此时看东西有些不太清晰，这不要紧，会好的。”

奶奶真是明察秋毫，其实，我已经意识到这是我的眼睛在那次摔下悬崖后受到了损伤，但我不想说。现在奶奶说出来，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不会担心。

奶奶右手在我眼前摆了摆。说道，“不要说话，你现在身子还很虚。”

“奶奶！”这时，传来黄丫丫的叫声。

我知道是黄丫丫来了，奶奶对我笑了笑，而后点了一下头，就起身走了开去，脚步声一直响到门外，直到传来关门声。

黄丫丫端着一个有红花的小白碗过来，上面冒着热气，里面不消说就是她煮的米羹了。黄丫丫穿的是柠檬黄颜色的衣服，我认识她以来，我就知道她对各种黄颜色情有独钟。

“三哥哥，来，吃点米羹。”黄丫丫说着手指扼着勺子，在碗里画着圈搅了搅，顿时碗上面热气腾腾，一会后，舀起一小勺，放到她的嘴边吹了又吹，觉得合适后，送到了我嘴边。

我张开口，米羹很稀很烂，但吞咽时，还是有点不适应，第一口下去，接下来的就顺利多了。

正在我要吃完这大半碗米羹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一串声音：“树米麻省嘎。”

我一听这音节，既陌生又熟悉。而此时，黄丫丫眉头一紧，放下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