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小男孩一来，整个场面就像是突然停电了一样，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你来干吗？”老头向那个小男孩问道。

“你们不是在抓小偷吗？”小男孩说。

“你回去。”老头说，“这里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地方。”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那个女人瞬间像是接通了电源，又开始和她老公搏击起来。

那个男孩走近时，又让我大吃一惊，以前说书的是无巧不成书，我这个小偷学徒却无巧不成偷也。想想看，那个男孩是谁，他就是在解放碑我要钱时，唯一给我钱的那个小男孩小胖，也许老天爷偏偏要我证明给这个女人看，说明她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啊！妈的！见了这个男孩，我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心情，一方面我觉得对不起这个男孩，另一方面我快意连连，我今天就是偷了你家，看看有没有警察来管我，现在也顶多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看门老头，差点儿上气没接上下气呢，要不是他儿子来，恐怕老子早就逃之夭夭了。还给你机会，在这里找你那个外强中干的老公出气，不过这样也好，全家老小在这里搞得鸡飞狗跳的，也算是咎由自取。嘿嘿，老子今天看你们怎么收场。

还没等我得意得过足瘾，就听“啪”地一声，我和老头都扭头望去，那个女人惊疑地望着可能刚做过爱的男人。不消说，那个男人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如果不暴发出来，那可能就要憋出毛病了。看他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打他的老婆，从他后怕的样子就可以断定。

“我给你拼了！”女人雷鸣般的叫声响彻云霄。

女人的叫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离她最近的她的老公，就更是“受益非浅”。一下就软得像一缕棉花，任由那个女人撕咬。

谁不心痛自己的儿子。老大娘跟了上去抓住儿媳妇就开打。

中国的婆媳，不知是出于家庭结构的原因还是同性相斥的原理，她们之间，有一包看不见摸不着的“炸药”跟着她们，只要震动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嘿嘿。夫妻矛盾迅速转化为婆媳矛盾，并很快“发扬光大”。

“扑”地一声，这是老大娘倒地的声音，当然是她的儿媳妇给推到的。老大娘年事已高，经不起这一摔，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

看着母亲被打，那男人虽然眼里喷出了火，却不敢贸然出手打他的老婆。这儿子心痛自己的母亲，但更怕再打老婆。可老头就不一样，几十年的夫妻爱情升级为亲情，两个生命已经混为一潭不分你我了。欺负他老妻，无疑是挖了他的老祖坟，他虽然处在极度的冲动之下，却分得了谁轻谁重。他一下撇下我，就去帮他老婆。

看这一家子的矛盾升级比电脑升级还快。我心里那个喜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赶忙捂住嘴巴，生怕一不留神笑出声来。

老夫妻俩和儿媳妇势均力敌，一时难以分出个冠亚军。那男人呆在一边，可能被这从未有过的家庭矛盾搞得手足无措。小胖也愣在边上，不知凡几。他刚来，还没有弄清寅丑子卯。

我在不远处喜不胜喜。想到：这乱糟糟之时，岂不是我脱身之际。也不要看他们的冠亚军的最终结果了。我轻轻挪动脚步，向前走去，

“你不要走！”小胖在后面叫了声。

我呆惊，停住脚步。而这时，那边的家庭大战也停了下来。一齐把眼光看向我。

老头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就双手抓住老子不放。老子不得不又提心吊胆。你这小龟儿子真他妈讨厌！我心里骂道。

“爷爷，妈妈，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小胖不解地问道。

小胖太小，五六岁，能懂什么，所以他们都没有回答小胖。

“你们究竟是做什么呀？”小胖又着急地问，“我没见过你们打成这个样子，你们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们。”

我的小乖乖，五六岁，说话都大人口气了，是不是太早熟了点，还帮大人这些事情，连包青天都感到束手无策的事，你这个毛头小屁孩，又将如何。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也是我们大人普遍认同的意见。

“你们说呀！”小胖又叫。

也许是为了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怨，老大娘老泪纵横，把这事给小孙子说了一遍。其中不乏对我的赞扬，不乏对她儿媳妇的怨诉。

小男孩听了以后，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们都没有感到意外，这很正常。这无疑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哈哈哈——”小男孩突然大笑起来。

我们都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大人闹矛盾，受到刺激而一时清神失常。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胖说。

“小胖！”老大娘忧心忡忡地对小胖说，“大人的事大人自己处理，你不要往心里去。啊，你不要管这些事。”

“我不管这些事行吗？”小胖说。

糟了，小胖的神经真的是受到刺激了。不仅我这样想，就连老头也是这样想的，要不他刚才还紧紧抓住我，现时他抓我的手力减了好多好多，就只是一个形式了。他面对着我，头却偏过去，担心地望着他的小孙子。

“这事你们是解决不了的，只有我才能解决。”小胖说。

看来小胖受刺激还比较严重。不是么，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小胖！”小胖的妈妈心疼地叫着走了过来。

小男孩没理他的妈妈，他走到他爸爸面前，“爸，这事你怎么不跟妈妈说明白，这可是我的功劳啊。”

看着小胖说着不合逻辑的话，那个男人悔痛不已，他可以牺牲他的老妈，但他的儿子却是万万不能失去的。我却趁机在心里攻击，你狗日的！刚才还跟老子两个硬得起火，现在把儿子都给整废了，活该！

小胖转过身来，对他妈妈说道：“爸爸衣服里面的钱是我的压岁钱，是我要爸爸叫爷爷来偷的。”

一句话语出惊人，他们都似信非信地站在那里。

这小龟儿子还有点脑壳，一句话就把这一家子的刀枪棍棒全扫落在地。

“不对！”那个女人叫了一声，“你的压岁钱，你直接给你爷爷不就得了吗。还用得着你爷爷来偷？”

“我给爷爷，那是我的孝心，在爸爸衣服口袋里，让爷爷来拿，那是爸爸的孝心。”

哇靠！他妈的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少年出少儿呐，五六岁顶多是个少儿啊。

“这好了。”老头毫无任何征兆叫了一声，吓了老子一大跳，“这个小偷今天我抓定了。想想我当门卫那么多年，今天总算逮到了一个小偷。”老头兴奋得像是吃了鸦片一样。“走，跟我到派出所去！”老头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这下好了，人家那头到是化险为夷，我这头却还沉甸甸难已脱身。

“爷爷，慢点。”小胖说道。

“小胖，”老头得意地说：“你爷爷总算抓到一个小偷了，你应该为爷爷自豪。”

“爷爷！”小胖说，“他是我叫来的。”

小男孩又出惊人之语，大家又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在小胖身上，想从他那稚嫩的脸蛋中，找出一丁半点的解释。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吗？”小胖生气，而后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叫他来偷我们的钱的。”

“你是说你叫他来偷我们的钱？”女人说。

“对呀。”小胖道。

“为什么？”女人又问。

“爷爷以前也是看门抓小偷的，要他们来偷，爷爷多没面子。”小胖说。

我一拍大腿，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真是神童！”

我这冷不防的一叫，把其他几个大人吓了个正着，看着他们看我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了收脸上的肌肉，努力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是呀。”男人忽然像演戏一样反转神态，“我儿子太聪明了，太聪明了，嘿嘿——”

“不对！”女人有些怀疑，对小胖说，“你叫他来偷他就来偷呀，有这样帮人家偷钱的人吗？”

“我答应事后给十块钱的，反正都安排好了的，他身上没钱，急于要钱吃饭吗。不信你问问他。”小男孩说完指着我说。

“误会误会。”男人说着走到我面前，“真是难为你了。”男人说着对他老爸说，“爸，全是误会，全是误会。”说着去拉他老爸的手，意于要他放了我。

我听着这话，感觉这天马上就要亮了。天呐！饥寒交迫地折腾了大半夜，天也该亮得了啊。

“不行！”老头大声说，并更加用力的抓住我，生怕我跑了，“他一个成年人，却听小孩子的话，到人家屋子里偷钱，也是违法的，跟我到派出所！”

一听老头这话，我又感到漫夜长长。更糟糕的是，这时，一辆警车拉着警报朝我们开了过来。

036，这下完了。我心想：老头到省去了脚步，而我直接就要戴手铐了，我虽然被老头抓着，但想着这些，都没垂死挣扎几下。

也不怪我忘了做最后的反抗。外面身子体力的折腾，里面肚子内力的折腾，谁个都受不了多少个回合。算了吧，进去就进去，听天由命啦。

警车越来越近，直朝我们开了过来，老头见状，显得异常激动，我估计，他大概已经看到了见义勇为奖章。就在我坐以待毙之际，猛然间从边上蹿出一个人来，我当时轻吓了一跳，心想这里早已埋伏了便衣警察。虽然我已经有了进派出所的准备，但突然间冒出一个人来，也是吓人的。包括那个老头，也他妈被吓一跳。

蹿出来的那人身穿宽大的灰色茄克，头上戴着个严严实实的头盔，看不清具体面目，当他把我从老头手里扯出来、向着另一个方向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等老头反应过来，我们已经遥遥领先跑了老远的一段路。只听他在后面大喊：“抓住他！抓住他们！”

我们虽然跑了很远，但一点也不敢怠慢，因为我们心里都知道，后面的警察马上就要追来了。果不其然，才几秒的时间，就听到后面警车的声音，那车灯明晃晃的，把我们慌乱急促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妈那个巴子！我暗骂。本来，我们原始的脚步和后面现代化的警车，争分夺秒就够呛的了，现在还有影子在前面挡来挡去，真麻烦。我眨了眨眼睛，调节着一闪一闪的路对眼睛的刺激，在脚上加足力气。不为自己，也要为帮我的人，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火热心肠。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大，说明我们和警车的距离在缩短。要这样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得垂头丧气，不得不接受警车的帮助，坐他们的车一道走了。

就在我绝望之际，但见那个头盔男人拉着我霍然一转，溜进了一条窄窄的小胡同。

这个小胡同太小了，我们人钻进去到是溜顺，可警车要进去，就没那么快当，这点机缘巧合的时间，使得我们和警车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截。

正待我庆幸之际，头盔男人忽然叫了一声：“快上车。”

他这一叫，我才注意到我们面前有一辆摩托车。真是双喜临门。我欣悦地想。右脚一跨，上了摩托车后座。当然，那个头盔男人早已经上到摩托车上，并插上了钥匙发动了摩托车，我这才想到这摩托车并不是我们无意间碰到的，这摩托车，就是这个头盔男人预先停在那里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有钥匙。

头盔男人载着我朝前冲了出去，我抓紧那头盔男人，生怕摩托车的冲力把老子摔下去。

前面的小巷子越来越窄，差不多就只能过摩托车了，我正担心这小巷子会不会被老天爷突然间给掐断了，虽然后面听不见警察车子的声音，想必警车已是不能开进来，但他们徒步追过来也是绝对有可能。蓦然间眼前一亮，摩托车冲上了一条大街。

“小心点。”头盔男人说，“我要加速了。”说完，摩托车“哞”地吼了一声，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冲去。

头盔男人和我在摩托车上飞奔半个小时，他才停下了摩托车。

我下了车。但见房屋稀疏破落，我想这大概到了城乡结合部。

头盔男人摘下了头盔。我一看那个男人的脸，意外得我都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他就是那个在解放碑摘我帽子的那个精壮男人。“是你！”我说。

“感到意外吧。”那个男人说。

一见是他，虽然他此时救了我，但解放碑那事，我有些恨他，要不是他，现在这件事可能就不存在了。我把脸向侧面别了过去，不领他救我的情。

“还记恨我？”男人说。

“我哪敢恨你，我只不过是个小偷。你不是雄勃勃的要抓小偷吗？现在小偷就在你面前，你怎么不抓呀？”

“对，我一直跟着你，刚才那香味也是我放的，我看你闷着头闯到了这里，给你引了个路，那户人家我也熟悉，我就是要抓你个现形，不过的是，你的行为让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要不然，我才不在警察手心里把你捞出来呢。”

“谁叫你把我捞出来的？死就死，老子又不是没去过派出所。”我顺便冒了个泡，证明老子也不是平庸之辈。

“算了吧，今天晚上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还在这里冒大。”

妈卖娘屁的，没想到老子一下就被他狗日的看穿了，老子气的得很，好歹我在我们那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我冒大！”我愤愤地说道，“单我老家的兄弟伙，就有百十来人。信不信我把他们叫过来给你看看。”

男人好一阵没说话，“原来你是外地的，好，我信，不过英雄也有落难的时候。”他说着掏出一百元钱，“这点钱，你先应下急。”

“老子有钱。”我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怎么还在解放碑要钱呢？”

“我是想测试一下人们的心理。”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好，就算那是测试人们的心理，那今天晚上，为什么在小巷里一毛一毛的捡呢？是不是也是在测试，人们连弯腰捡一毛钱的力气都没有呢？”

“你！”我瞪着大眼看着他，“你不要太过分。”说完，我一扭身，朝前走去。

“哎，你等等！”男人在后面大叫。

我等你个鸟蛋，难道老子还在那里等你羞辱不成。

“你不想知道是谁扔了三百块钱让你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