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昼火结束了，就像潮水退去一般，慢慢收回天际，重新化为极光，在漆黑的夜幕中变化各种形状。

雪域苍狼没有追进来，极域里面有它们惧怕的东西，光是在边缘游走已经用去它们全部的勇气。

极域没有风，这里的空气是凝滞的，寒冷不是来自风，而是来自天地间的每一个元素。这种冷深入骨髓，穿着再厚重的衣服也没有用。

寒意透过厚重的衣服刺痛神经，呼出的白气瞬间化为冰雾消散在空气里，琉璃的木棉做成的衣服也被冻结。

龙相穿着火炎甲，无惧严寒，火炎甲释放出灼热气息，对抗着自然的伟力。穿了这么久的火炎甲，龙相的皮肤一直处于火炎甲的灼烧之下。火毒侵入他的身体，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即便是圣人的躯体也不能驱逐这些火毒，因为火炎甲本就是另外一个圣人打造的防具。

得益于火炎甲，龙相不惧极域的严寒。但是琉璃的情况却不太乐观，无论多么厚重的衣服也挡不住极域的寒，她倒在冰面上。

果然，即便是水属性的练气者，也不会被极域容纳，这里本就是生命禁区。极域边缘处还有二百雪域苍狼，他们不能退回去，回去也是死。

火炎甲对于琉璃的伤害只会比龙相更大，但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龙相脱去琉璃身上厚重的衣物，将火炎甲穿在她身上。

这时候，琉璃的脸色才恢复一些红润的色泽，醒过来。灼热的气息开始破坏琉璃的身体，她皱起眉头，痛楚无时无刻都在折磨她的神经。

琉璃知道自己不能脱去火炎甲，一旦卸去甲胄，就会死在这里。而一个死人是无法帮助龙相的，不成为累赘就不错了。

有火炎之力抵抗寒冷的时候龙相没有什么感觉，当他脱下火炎甲，才察觉到寒意从四面八方来。冻结他的血液，冻结他的气息，冻结他的神经。

他强行运转气息抵抗自然的伟力，再加上身体里原本残留火毒的作用，一时间还不会被冻成“冰棍”。但是，他的气息剧烈消耗，再过一段时间，冰层中的无名就是他最后的下场。

琉璃走上来，抱住龙相，灼热的气息进入他的体内，替他化解一部分入体的寒气。

龙相轻松了一些，气息的消耗也不再那么快。但是，气息总有消耗完的那一刻，一旦气息消耗完，光靠火炎甲是不行的。

二人搀扶着前进，极域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脚下是无穷无尽的冰路，天空的黑暗一直延伸到最远处，那里有磅礴的力量在酝酿着。

那股力量来自一个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明显感觉到。不用猜也知道白人屠是向着那个地方去的，只需要追着那股力量来的方向就能找到他。

又追寻了两日，期间，琉璃变得很奇怪，她总是看着一个方向，目不转睛。

“你在看什么？”龙相问。

琉璃皱起眉头，有点不太确信，狐疑道：“我总感觉在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

又是召唤吗？事物总是在朦胧中变得扑朔迷离。

龙相看着正北方，那是白人屠追寻的方向，而东边有东西在呼唤琉璃。

他想了一下，说道：“先去东边，我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二人开始往东走，就像旅人一样，靠着一双脚追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旅人从来不会在乎脚下的路是否坎坷，他们随心而动，逐梦而行，时而向南，时而向北，从白天走到黑夜，不曾有片刻停留。

白人屠体内有蕹寻留下的种子，但是他进入极域却不是受蕹寻的驱使。龙相知道白人屠意识中的那道白色光芒才是驱使白人屠的力量，那道光芒有着不逊于蕹寻的力量，令人急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而现在，突然又有另外的事物在召唤着琉璃，龙相自然更加注意。即便是琉璃的情况和白人屠不太一样，他还是很担心琉璃变成白人屠那样。

所以，龙相答应琉璃去寻找召唤她的那个事物，他想看一看其中的因果。

又两日，二人到了琉璃所说的那个地方，这里还是一望无际的冰面，与他们走来的路没有两样。

琉璃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微微笑道：“到了，就在这里，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龙相释放圣人念识探索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就这有一个解释，那个东西在下面，在冰层下面。

他低下头去，看见一块蓝色的石头，和子午谷的那一块没有什么不一样，这就是水之本源。

被埋在冰层深处，晶莹的冰无法锁住它的光辉，像一汪清澈的小池子，波光粼粼。水之本源不会散发气息，它将所有的力量都封存在内部。

难道仅仅是因为琉璃是水属性的练气者？所以她能够感觉到水之本源的召唤，而自己却没有丝毫感应。

龙相看向琉璃，后者的气息愈发纯粹，那些侵入她体内的火毒也慢慢被驱散。琉璃舒展开眉头，不再受火炎甲的灼烧。

火炎之力被阻挡在她的体表，无法进入经脉，也无法再对她造成伤害。琉璃将火炎甲脱下来，重新交给龙相，俯下身去，将双手搭在冰面上。

龙相像是一个看客，置身事外，生不起阻止琉璃的念头。违背他的本心，有一种力量在限制着他上前，那种力量来自他的内心。

水之本源召唤的对象正是琉璃，现在她到了，那蓝色的石头也不再沉眠。龙相似乎感觉到水之本源有情绪，它现在处在欢愉之中。

这是很可怕的，想象一下，若是人类体内的气息也有情绪，就像被另外一种生物寄生一样。

只见水之本源从冰层里面向上升腾，就像木头从水底浮上来一样，最后停在琉璃脚下。

一阵蓝色的光芒过后，水之本源化作蓝色的液体进入琉璃的身体，她的气息忽然暴涨，然后内敛其中，竟是突破到天灵境了。

龙相哑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奇遇？小说中的套路真的发生在他面前时，有种不真实感觉。

到最后，琉璃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眸变成深蓝色，有流光闪烁。她看向龙相，很陌生，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龙相有种不妙的感觉，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琉璃盯着龙相看了一会，那个女刺客的感觉有回来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这感觉很奇妙。突然之间，我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但我又知道我就是我，是刺客琉璃。”

龙相松了口气，既然琉璃这样说，那就是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水之本源已经进入琉璃的体内，要怎么拿出来是个问题。

总不能去天火渊的时候带上她，然后封印火神的时候，将琉璃扔出去他。这可不行，龙相是个绅士，对女孩子这样是很失礼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得到了水之本源，就下来就该去寻找白人屠了。龙相与蕹寻之间的事情还没完呢！

“可以走吗？”龙相问琉璃。

“还没有适应，暂时无法行动。”琉璃回道。

突然间突破到天灵境，琉璃体内的气息紊乱，就像一个小池子，突然被灌入一湖泊的水。

极域没有夜，它时时刻刻都是夜，时间的流逝难以估算。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琉璃终于能走动了。

于是二人再次上路，这时候已经不需要担心极域的严寒。琉璃吸收完水之本源之后，不惧自然的伟力。而龙相穿上火炎甲，自然也不用消耗气息抵御严寒，他需要担心的也只有火炎甲对他身体造成的侵蚀而已。

北路漫漫，仿佛没有尽头，没有人去过大陆最北边。事实上，也很少有人敢进入极域，更别说探索极域的边缘。

就这样，朝着那股力量来的方向，二人又走了三天。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渐渐地，冰层下也没有生物的尸体。

到了这里，真的就没有生物敢踏足了，即便是冰霜巨龙也会被这严寒杀死。即便它本就是冰霜的使者，也不会被这里容纳。

夜幕在这里突然散开，天空变成纯白颜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流云，只是单纯的白色。

前方还是冰路，无穷无尽，龙相却停下脚步了，这里没有终点。天是纯白色的，大地也是纯白色的，天地和谐地融在一起。

脚下还是坚冰，反射着周围白色的光芒，龙相像是沐浴在牛奶中一样，要是不考虑这里的温度，倒是一次惬意的体验。

在这种情况下，饶是经验最丰富的冒险者也分不清方向，没有一个标志物，每个方向看起来都差不多。

有经验的冒险者可以观察太阳来前进，有的靠着地势的走向分辨位置，但是此刻也必须承认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而极域的最北边没有极限，因为有极限，所以一定会屈服于无极限的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