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苏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黎洛的神色带了几分颓然，烦闷道：“谁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
看样子就是闹矛盾了嘛，苏狸松了一口气，赵同学这人急了，就有点口不择言。
“你们吵架了？”苏狸问道。
黎洛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歪着身子靠在墙边，看起来万分的颓废：“她已经两个星期没联系我了，估计这次是真的了。”
“那你联系她了吗？”苏狸继续问。
黎洛：“我有毛病啊，她又不理我，热脸去贴冷屁股，我黎洛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你他妈的就是有毛病！”
苏狸无语了，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黎洛的一身臭脾气她也是见过的，自大，骄傲，见不得人家反抗他，骨子里都是世家子弟的通病。所以她才觉得，赵同学能降得住他很了不起。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这人的狗脾气上来了，恐怕赵同学说什么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苏狸开始担心了，赵舒禾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装得了很多事情，而且抛开以后不说，现在的她，绝对满心满眼都是黎洛。她告诉过苏狸，是她追的黎洛，千辛万苦死皮赖脸才弄到手的人，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放开手的。
“怎么着也得讨回一半的好吧。”
她犹记得赵同学说这话时，戏谑的表情与坚定得几乎狠戾的眼神。那时她就知道，或许这个年龄的孩子对爱情的认知还很懵懂，但是赵舒禾显然不是那一类的人。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她才会主动说了分手。
苏狸希望是一时气话。
然而，当苏狸联系了好几次都没有联系上赵舒禾时，她意识到，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于是赶紧拎着颓废的另外一个当人火急火燎地杀到赵舒禾的班级找人。
结果那个带着眼镜的女孩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们或者说黎洛一眼，语气有点惊讶：“元旦之前她就退学了，你们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苏狸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黎洛上去死死拽着女生的手臂，脸色很难看：“你再说一遍？”
“你干什么啊？”女生被吓到了，声音都变了，“你先放开！”
“说！”黎洛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厉声吼道，眼神像是要杀人。
苏狸赶紧上去把他的手拍开：“你他妈的冷静点！别急着发疯！”
然后转过身温声安慰女生：“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的，我是赵舒禾的朋友，她没有跟我说过退学这件事，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很担心。你把情况给我们说说吧。”
女生看了苏狸一眼，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心有余悸地看看黎洛，道：“是家庭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有同学听到老师讨论，说她父母车祸身亡了...”
苏狸只感觉大脑“轰”地一声，整个人都是懵的，将目光移到黎洛的身上，两人眼里都倒映出对方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他妈的，是开玩笑吧？
苏狸揉了一把僵硬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问女生：“消息可信吗？从哪里听来的？”
女生摇摇头，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们又抓着几个和赵舒禾关系好的同学问了一番，发现都只知道模模糊糊的消息。
黎洛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但是如果仔细看，能看他的眼里满是害怕与惊慌，紧抿地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拳紧握着。
苏狸看得不落忍，上去把他紧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给他力量又像是安慰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先去找她的班主任，问清楚情况再作打算。”
黎洛闭着眼用力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睁开眼看着她：“走吧。”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得厉害。
苏狸偏头看了黎洛一眼，身旁的男生现在眼神死寂得令人害怕，如果不是看到他红得吓人的眼睛，她也不会相信，刚才在办公室冷静逼问老师的人是他。
“现在，怎么办啊。”黎洛再也无法走动，抱着头蹲在原地，声音里带着颤抖，“苏狸，怎么办？她在哪里啊？”
苏狸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逼着自己的脑子开始运转，片刻后，冷静地给出回答：“先去查查是谁处理她父母的...后事，然后打听一下和她家走得近的亲戚有谁，找到她再说。”
“对对对。”黎洛抬头看她，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兽，前言不搭后语地呢喃，“她一定是躲起来了，她最怕一个人，她肯定躲起来哭，我得找她，找她。”
苏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黎洛慢慢站了起来，冷静了下来，像是一瞬间成熟了十岁：“苏狸你先回去，我知道几个地方，我去找找。”
苏狸点头，论了解赵舒禾，她远远不及黎洛。
两人出了校门之后，黎洛直接打车去了赵舒禾的家，苏狸回到学校，一边继续联系赵舒禾，一边等黎洛的消息。
结果她回去之后，不仅赵舒禾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还失去了黎洛的消息，一连三天都没有在学校看到他。
第四天，黎洛终于出现在学校了，直接走到她的班级，整个人憔悴到不行，脸上还带着伤。
“苏狸，我找不到她。”他一开口，苏狸发现他的声音也哑的厉害，仔细一瞧，发现脸色很差，嘴唇发着白，脸上却是泛着潮红。
苏狸把手伸到他额头上一摸，烫得吓人：“你生病了？”
黎洛咳了两声，浑不在意，这会儿有点神志不清了，喃喃自语：“她家没有人，什么也没有，我找不到。”
“你得去医院。”苏狸拉着他往外走。
“不去!”黎洛粗暴地甩开她的手，“我他妈地才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
刚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苏狸赶紧叫几个男生把他给送到校医院去了。
一检查，好家伙，急性肺炎，校医二话不说直接让她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苏狸一看这架势，吓得连假都没有请，跟着救护车就去了医院，等要办理住院手续了，才想起打电话给他的家人。
打开最近的通话记录，发现一长串全是赵舒禾的号码，觉得有点心酸，忍不住骂了一声傻子，继续往下翻，找到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拨了个电话过去。
是黎洛的爷爷，他听苏狸说了一下基本情况之后，告诉她很快就派人过来，拜托她先照看着黎洛。苏狸自然连声答应。
半个小时后，医院里来了几个部队打扮的人。为首的一位老人穿着灰色的唐装，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但是精神依然很好，一头花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拄着红漆拐杖，昂首阔步向她走来，身边跟着两个白大褂的医生。
他走到苏狸面前，先是目光锐利地打量了她一阵，然后询问道：“你就是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小姑娘？”
他的目光很具有威慑力，身上的气势也很足，一看就发令者那一类的人物。苏狸想他应该就是黎洛那个大名鼎鼎的爷爷了。
“是的。”苏狸点点头，淡定地与他对视。
他又打量了苏狸一会，问：“你是黎洛的同学？”
老人家，你八卦的眼神太明显了啊。
苏狸略感无语：“我们是同学，在路上看到他晕倒了，就送来这里了。”
老人点头，然后吩咐身后的人：“你们赶紧把阿洛抬到车上。”
说完后，他身后的人就动作利落的走到黎洛的病床前，有人拎吊瓶，有人抬担架，很快就消失在了医院。
老人温声对着苏狸解释：“我就让家庭医生把黎洛带回去了，谢谢你了小姑娘，我叫人送你回学校吧。”
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了，苏狸客气地拒绝了：“病人的身体重要，不麻烦了，我打车回学校就好。”
老人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苏狸不远不近的跟着，出到门口经过老人的车边时，依稀听到老人骂了黎洛：“为了一个小丫头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丢脸！”
他口中应该就是赵同学了，听他的语气，看样子不大看得上赵同学。苏狸顿了一下，扯出一丝冷笑，加快了脚步，心里却更加担心赵舒禾了。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晚上的时候，她接到了赵同学的电话，约她在某个咖啡店见面。
苏狸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咖啡厅就在她们当时住的旅馆附近，两人很喜欢去那里打发时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身穿米白色毛衣的赵舒禾，坐在她们常坐的位置上，此刻正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
苏狸看了一会，向她走去。
看到她的第一眼，苏狸就觉得心疼。
赵舒禾瘦了很多，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变得黯淡又无神，以前的那种活力没了踪迹，做在那里，安静得像是一个娃娃。看到苏狸，她费力地扬起一个轻到不行的笑容：“你来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苏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圈‘唰’地红了，声音哽咽：“苏狸，我....”
“我知道我知道。”苏狸抱住她，“会好的。”
赵舒禾开始流眼泪，没有声音，就那么大颗大颗地落着泪，苏狸感觉自己的肩头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心里既难过又心疼，但是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默默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下比一下轻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舒禾总算止住了泪，苏狸一边帮她顺气一边给她递纸巾。结果赵同学吸吸鼻子，又给她抛下一个炸弹：“我怀孕了。”
苏狸递纸巾的手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怎么回事...”没说完，脑子突然想起一件事，苏狸盯着她：“是我生日那次？”
赵舒禾点点头。
“怎么会？”苏狸不敢相信，“我不是....”开了两个房间吗？
赵舒禾露出窘迫有悔恨的表情：“他半夜，去了我的房间。”
“靠!”苏狸忍不住骂了一声。
两人一阵沉默，良久，苏狸问她：“黎洛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赵舒禾一愣，然后露出了很复杂的神色，像是怨怼又像是自嘲：“说了，他说打掉。”
苏狸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你们是因为这个才分手的？”
赵舒禾的眼泪又下来了。
苏狸不知道说什么了。
赵舒禾抹掉眼泪，哽咽着：“我知道他做的这个决定是最合理的，但是苏狸你知道吗？当他毫不犹豫地让我打掉那个孩子时，我忍不住怨恨他。我也是第一次那么清醒地意识到我和他的距离，他的家世背景决定了他比一般的人要残忍，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是以怎么淡漠的语气宣判一个生命的死刑的。我他妈当时就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苏狸，我恨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你都想不到他口不择言起来是什么样子。”
说到最后，赵舒禾的眼里带上了狠辣和决绝。
苏狸始终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评判他们两人，只能叹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出国。”赵舒禾笃定道，然后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孩子也会打掉，让他黎洛找个门当户对的去吧。”
苏狸良久无言，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咖啡，道：“什么时候走。”
“快了。”赵舒禾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苏狸听到她悲戚又心酸的叹息：“苏狸，以后我也是孤儿了。”
苏狸听着心里一酸，紧紧地抱住她。
她或许永远也无法和赵舒禾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失去一样东西，远远比没有拥有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