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伪君子
作者:卿诗青丝      更新:2020-01-21 02:11      字数:2240

双瞳剪水回盼,素面略施粉黛。料想是偷偷用了些杨淑娘的装扮,宋文丰准备借此来回击她。

不料她先开了口,“我什么?像你这般多情之人,活该落得骂名。”

“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宋文丰再也按捺不住,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将面前碗筷带翻在地。

“言而无信之徒。我问你!你为何没跟宋帝说!你说!”叶依依放下手中筷子,怒目回视。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能有什么办……”宋文丰颓丧地坐了回去,心底里翻出五味杂陈,嘴上却接不下口。

是啊,官家手里的那枚传国玺十有八九是真的。辽国此番归还,我们指不定许了多少好处用来交换。十八城,十八城,当年的十八城,如今费了些人手轻易到手,真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

一刹那间,宋文丰心中想了多少事,可无半句能与人说。

宋文丰心中有愧,本以为自己能成为顶天立地、傲然挺立的铮铮铁骨之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来了多久,自己就成了不敢言,不敢视,不敢怒的唯诺之人。

对坐无言,不敢与其相视。

……

宫城,福宁殿。

温婉娘子斜卧于榻,以肘撑枕。带着几分慵懒之态,她脑中里不停地环绕着端王的话语:此番他不立也得立,否则将背千载骂名!

肌白如雪,裸足而行,一袭轻纱裹身,行到镜前。

细细一声:

“赵苏芳,你真美。”

……

后花园,凉亭。

枯树无鸟雀,池塘少鱼虾,百步无人踪。

亭中两兄弟对立而坐,左侧赵瑗手里的杯子已碎,片片入肉仍攥地很紧。血液从石桌上流下,滴在了他棕色的外袍上,煞是鲜艳,咬牙道出:好做。

赵贺神色如常,提起茶壶先给自己续上,“听说珍妃怀了龙子。恭喜陛下,贺喜啊。”

官家一言不发,只听赵贺又道:“旁的事,弟弟都为陛下扫了个干净。臣又听说,昨日宋说书去崇政殿了?这倒也好办,陛下赐个婚给他便是。此人虽说无甚大用,可些许小聪明还是有的。他日陛下诏告天下,料他也能会意。”

……

宋文丰自从被她问住,便枯坐房中。叶依依何时离去,他不知,亦不知她何时回。

“你们王爷府派人来了,叫你去。”叶依依丢下一句话后摔门离去。

宋文丰拍了拍脸颊,提起精神。脱下皮袄从柜子里取了一套常服换上,推开门走向叶依依的客房。

客房门外,他没有敲门。

“待会我让酒楼送一桌宴席,你先吃,我可能回来的很晚。你若要走,也别回去了。去南方,那里好。还有,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良久后,房内传回一句“知道了”。

只有宋文丰自己才知道,三声对不起的含义。

所替宋国、官家还有自己。

远去的脚步声响起,叶依依坐去床边,喃喃道:“你要是辽人,该多好……”

与宋宅五街之隔,上桥,过桥,下桥,坐落着一所府邸。

丝竹悠扬声不绝,觥筹交错杯莫停。

洋洋洒洒的泼墨人,兴致高昂的持器者。

助兴,助形。

形形色色、林林种种、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既有文人士大夫需要的恬静,又有武人将士喜爱的比斗。

中间由一条长廊隔开,文武分边而坐。廊厅里挂了无数彩灯,宴会未开,不少

提前来的宾客便在此处交谈。奈何廊厅里的人也不少,宋文丰独自坐在池塘边的席上,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视线内,一庞精致到极点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对方俯身朱唇轻启两相合,从高处灌下的酒水送进他口。

女子又跨坐在他的身上,其间回头冲着廊厅内的几名围观女子巧笑,再次转回后道:“官人为何独坐池塘,莫非是……”

“就当在下是吧。”宋文丰正欲推开她起身,不料其俯下整个身子贴住了他,双双倒地。

正是耳鬓厮磨时,女子柔声细语,“妾身使些手段,好叫公子知晓鱼儿的乐趣。”上下其手,远远看着两人如同一副活春gong。不少人因此发出感慨。

“年轻真好。”

“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有辱斯文。”

“莫不是大夫您没生个好皮囊,羡嫉他人。”

“贼小子,快快动来。你若不动,咱便替你来了。”

宋文丰以右腕撑着她的肩膀,左手抵住她的腹部,小声道:“娘子美貌,实乃在下生平仅见。有几句话讲,娘子可否一听。”

娇柔女子听他这般说,停下了动作,媚眼相看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众人不解二人面酣耳热之际为何停下,怨骂上了几句。

“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空包袱,哈哈哈……”

“稚儿少见的紧嘞。”

“这小子……当真是浪费咯。”

宋文丰丝毫不在意身边的吵杂,对身上女子细声道:“若此刻,在下是女子。娘子是男人,男女交换再如先前那般,怕不是明日在下便会吃一场官司?”

女子疑惑地望着他,颇为不解。

“在下看娘子应是与友人做赌,方至此。在下能体会,年少时亦有如此行径。可惜,那时没有娘子这般美人。”

——“在下从乡下来,小地方来的。在我们那里,你这样的美人,少说需要几十头牛才能娶的回去。我那时的梦想,就是娶一个如你这般娇美的娘子,可惜的是如今的我,已不年少。”

——“常言日久生情,不巧的是在下一日生情,我观娘子应是哪位官员府里的。我这人不爱求人,到时候去向别人求你,也不知怎么开口,所以……我生为这种怪人,只能说一声。抱歉。”

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他所料的埋怨或是咒骂,静静地迈向廊厅回到友人之中。

一桩小插曲,一丝波澜。

他摘下书生帽,紧了紧散乱的发带,低着眉眨了两下眼。

卧回席上,仰对天空。用细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这就是伪君子吧,其实当伪君子也挺好。

至少,自己感觉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