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通天下”车马驿站，石崇第一次来，身侧是大名鼎鼎的刘琨刘越石，身后是侄子石超与外甥欧阳建，侍卫长许彪带金谷园精锐悉数到场，将整座店铺围得严严实实。

眼看已是日落时分，对方迟迟没有现身。一封帛布书信随着一支箭射过来，钉在了驿站的枣红色大木门上。侍卫将信件取过，石崇接了来一看，轻笑道：“洛阳城北七里桥，贼人狡诈，换地方了。”

众人上马，准备出发。

石崇出声言道：“此时天色见黑，我等人数众多，不适在城内纵马。大家分开行动，从不同城门出去，然后去七里桥汇合。”

石崇跨坐马上，刘琨在他身侧，提醒道：“石公，这是匈奴人使诈，故意让我等分兵。”

“无妨，在得到答案之前，谁都不会动手。”

迎面跑来一匹马，来人到了跟前喊道：“父亲，这是去哪？”

“不出所料，车马驿站只是个幌子，见面地方改成七里桥。你那边呢，宫内怎么样，还是没见到至尊吗？”

石凡摇头，仿佛是一夜之间，宫门变得严丝合缝。石凡无论想什么办法，始终得不到皇帝的传召。

刘琨猜出内情，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杨车骑贼心已起，提拔外甥张劭做右卫将军，以此掌控皇宫守卫，又让亲信段广做散骑常侍，常随皇帝身边做内侍。如此观来，宫内宫外已被隔绝，消息难抵圣听。”

石凡问道：“越石兄，父亲，进宫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有最后一计。不过，局势有如此严重吗？”

石崇叹一口气，为难道：“本来只是外戚与宗室的争斗，我等最多左右为难，谁曾想会牵连出三十年前李中书的谋反案。匈奴人应该是掌握了证据，一旦消息传入宫中让至尊知晓，恐怕我渤海石家灭门之日不远矣！本以为你可以进入宫中，当面向至尊解释此事，或可有回旋的余地。不成想杨车骑早有防备，如此看来，他已经选择和匈奴人合作。”

刘琨痛责道：“杨骏老儿，与屠各贼人勾结，好没有分寸！”

石崇嘲讽道：“杨车骑倒是拉拢找世家大族，问题是他声望不高，女儿嫁给至尊前官职低微，品行与能力均属中等，除了宫里的女儿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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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亲戚，他苦于无人结盟。所以，等匈奴人主动朝身边靠，拥有精兵数万，又能得到抚慰异族的功劳，杨车骑自然是求之不得。”

石凡：“父亲所言，他也是无可奈何了？”

石崇教诲道：“时局乱政，谁不是无可奈何呢？若能多几个选择，我渤海石家何苦被逼到今天的地步？”

几人出城，拍马加快速度，都是大宛产的汗血宝马，七里的距离说到就到。

侍卫们到了一小半，陆续有人赶来。石崇望了望地形，七里桥的北面是一片茂密树林，远处有座不太高的山岭，在夜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石崇命人点燃火把，一行人等着对方的出现。可是，一炷香过去了，半个时辰也到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石凡握紧他的湛卢剑，时刻保持着警惕。

终于，对面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紧跟着出现一个黑影，上了桥，站在正中央。

石崇眼尖：“子固？你一人前来吗？”

他身侧的刘琨骂道：“身为汉人，甘为匈奴走狗，有何面目示人？”

石凡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盯着河对面的动静，他想见的人还没出现。

王弥腰挎长剑，袖中藏着短刃，冲着人群呲牙奸笑。

“家主，我怎会一个人来，后面还有你的夫人李容。不要担忧，我派了好多人保护。”

石崇冷笑：“你还认我是你家主？”

“若不投奔与你，怎会方便探查，怎知金谷园隐藏一个落魂谷，里面塞满兵械器具。我还想不到，妻妾成群的石季伦，竟然是个固执的情种，而且相好还是反贼李丰的二女儿。”

落魂谷里藏了造反用的兵器，这事连石凡都未听说，他只知道那里是父亲收藏珍禽猛兽的地方，因为没兴趣一直未曾去过。

再看石崇，似乎早料到王弥会如此，无所谓道：“你既然一切知晓，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李容与我有夫妻之实，凡儿是我们的儿子。”

“那季伦兄可知，这是灭族之罪？”

“子固玩笑了，你若想让我灭族，又何苦至此？今日七里桥相见，难道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我想不到，匈奴人给你的，我皆能十倍相赠，你有何偏要选择投奔异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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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弥少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多了一点点真实，“我说出来，季伦兄不要害怕。匈奴人许我裂土称王，你能吗？”

石崇连连摇头：“匈奴人归顺中原百余年，文采不见长进狼性渐失，不过北面看门之鹰犬，大晋一刺史可擒之。他们奔波洛阳与离石之间，为生计流离失所，自顾尚且不暇，何谈让你称王称霸？子固此举，岂不愚乎？”

王弥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高祖建汉，不过一亭长。刘玄德称霸蜀地，织履贩席之徒。本朝司马氏，河内大族而已。刘元海匈奴贵种，拥五部之心，帐下甲士数万，一旦得**必成蛟龙，怎见得不能做一番大事？”

刘琨忍不住喊着名字骂道：“王弥贼人，以小利而失大义，因私而废公，不惜甘为匈奴走狗，实为鼠辈不耻。”

王弥回骂道：“刘越石休得嚣张，我三番两次退让，尔等却不知好歹。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结果尔等性命。”

王弥发出的死亡威胁，任谁都要忌惮。刘越石血性男儿，虽功夫不如对方，心性却坚韧得很，怒目以示着，随时准备拔刀厮杀。

这时候，石凡小声提醒他：“越石兄，莫急！”

石崇也意识到情况，开口转变话题：“子固，我夫人可安好？”

王弥笑道：“季伦兄放心，只要你答应条件，我立刻放人。”

“说来听听！”

“今夜二更，随杨车骑队伍，绞杀诸王！”

石崇吓一跳，杨骏与匈奴人今夜要有行动，目标是司马宗室诸王。他们杀他们的，谁死都无所谓，石崇坐山观虎斗可以，但王弥的话很明显，强行拉他上贼船。

“我答应你便是。”

王弥笑：“季伦兄欺我是三岁小儿吗？口说无凭，你的夫人可以还你，但你的宝贝儿子，暂时必须跟在我身边。”

石崇没说话，对手的用意很明显，怕一个出了家的比丘尼困不住他，干脆索要他儿子做人质。

没想到，石凡却站了出来。

“速速放了我母亲，石凡跟你走！”

石凡走向了石桥，一步步登上台阶，离王弥越来越近。他拔出了湛卢剑，火光映照下，光芒四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