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隔壁还有老王
作者:琅琊老马      更新:2020-01-18 12:53      字数:3261

铜驼大街纵贯洛阳城南北,从都城南面的宣阳门开始,一直延伸至皇宫的阖闾门外。铜驼街在外名声显赫,实则也非比寻常,它有一主两辅三条道路,宽约五十余步,两侧除了店铺、衙署,住户非富即贵,名副其实洛阳城第一繁华所在。

在宫门前,一对近两人高的巨大铜驼分列两边,据说是当年魏明帝曹睿命人专程运来。铜驼后面依次摆放着铜马、铜龙、铜龟、辟邪、麒麟、天禄等,看起来蔚为壮观,毫无疑问象征着皇帝权威。

渤海石家的老宅便在宫门外两里处,如今随着石崇搬去金谷园,石崇的长兄石统在铜驼街另觅新宅,仍旧住在此处的是石崇的三兄石乔一家,以及寄居此处的本家亲戚。

石崇兄弟六人,却有三位早亡,剩下的除了他,仅剩官居大鸿胪、袭爵乐陵郡公的长兄石统,以及三兄石乔。

石凡第一次来,陪同的是堂弟石超,它是从伯石乔的儿子。身后,护卫许彪带人紧紧跟随。

他们进门后左绕右绕,在后院一棵梧桐树下消失。隐蔽的树木后面,有一道石门,打开后是一道十几米长的石梯,倾斜着通向下面。因平时无人打理,散发着一股潮气和霉味。

石凡在石超引领下进入,待灯火点起,他才惊觉竟是一处面积很大的地牢。

石凡不解:“家中怎会有地牢?”

石超摇头,他也不知道:“父亲从未说起,我也是一年前玩耍中偶然探知。”

“人呢?”

石超用手一指:“在那呢!”

一处铁笼里,王弥衣衫褴褛,被铁锁链牢牢困住手脚,丝毫动弹不得。见有人来,他的眼中有了光彩,抬头看向对方。

石凡抱拳,客气道:“叔父,委屈你了,侄儿来看看你。”

大名鼎鼎的游侠王弥,望着这帮半大的孩子,苦笑着摇摇头,低语道:“石季伦何在?他安敢如此作为?”

石凡答道:“我父亲敬重叔父,您是大晋国出名的厉害角色,他自然不敢如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石凡扑哧一笑:“只是……父亲他并不知晓,那日事后,我对父亲说,已将叔父就地格杀,尸骨早已喂了野狗。木已成舟,父亲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王弥大惊,他原本以为,石崇知轻重,不敢将他如何。没想到,竟然只是石凡,这等孩子涉世未深,无知者无畏,做事情未必遵循常理。想到这里,王弥心中懊悔不已,一个堂堂的大游侠,竟然栽在黄口儿的手里,实在是丢人之极。

但是,石凡并未杀他,而是关在了此处,到底是何用意?

见对方笑容可掬,王弥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石凡坦然坐下,就在王弥的对面,问道:“叔父可知,你在此受罪多日,侄儿却迟迟不能看你吗?”

王弥哪知道,只能摇头。

“侄儿做一件事,用了些时日,叔父莫怪!”

王弥还是听不明白,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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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什么事。

石凡突然收起和蔼,正色道:“叔父数次潜入金谷园,所为何事?”

王弥面不改色:“我王弥是个游侠,出入从不走门。”

石凡微微摇头:“我早已打听过,叔父出入别人家可不是如此,拜谒的帖子早早发出,见了面嘘寒问暖,手里还提着礼物点心。也只有在我金谷园,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弄得神出鬼没,当我们家是茅厕吗?”

王弥不承认,但也没什么理由反对,只是沉默。

石凡凑近他,低声道:“匈奴人刘渊有几封信给你。”

王弥失色,知道自己的住处被搜过,辩解道:“书信并无署名,你何以判定是刘元海所为?”

“叔父,你莫要忘了,我父亲的至交潘岳,他不仅文采斐然,当世之文坛领袖,在笔法上也颇有钻研,可模仿任何人写字,几近于可以假乱真,也不难辨别书信何人所写。”

王弥明白了,那日金谷园宴会,诸位宾朋都有帖子呈上,石凡拿他的书信挨个对照,有潘安在一旁帮着,找字迹相同的非常容易。

石凡继续道:“叔父,书信内容机密,我若公之于众。恐怕不止是你,连刘渊等人都会大祸临头。”

“你……”

莫欺少年弱,王弥不由对石凡刮目相看。刘渊是谁,匈奴单于的儿子。刘渊又在想什么,当然是祸乱京城,从中趁机起事。石凡能理清楚其中过节,从书信的字里行间推断,猜测他们之间的龌龊勾当,这让王弥不得不拜服。

恰在此时,听到石块摩擦的笨重响声,石门被人重重的推开,老远听到有人暴跳如雷:“孽子!孽子!胆敢如此对你叔父,气煞老夫了!”

石崇来了!!!身后跟了好几十,阵仗很大。

石崇命人解开王弥的镣铐,亲自将其搀扶起身,安慰道:“听闻消息后,我即刻赶来,没想到孽子胡作非为,对不住子固。”

王弥还能说什么,苦笑着:“季伦养的好儿子,不一般,不一般……”

石崇转身呵斥道:“来人呢,给我关入祠堂,闭门思过!旬日不得见客!不得外出!”

一个月分上中下三旬,石崇说的旬日就是一旬,十天之久。处置完石凡,石崇说道:“子固,快沐浴更衣,今夜在金谷园,我为你单设一场,大宴宾客。”

要知道,金谷园的宴会非同凡响,能够被邀请参加已是荣幸。如果是作为被宴请的主角,得到石崇如此之高的礼遇,王弥在洛阳城的名望将大大提升。

……

渤海石家的隔壁,很不幸又是老王家。

石崇一直无法摆脱,隔壁住着老王的宿命。

不过,这位老王既不是东海王家的王恺,也不是太原王家的王济,而是琅琊王家,住着竹林七贤的老小王戎,以及小他许多的王衍、王澄兄弟。

正堂之上,王戎坐在主位,王衍、王澄紧挨着他,另一侧是从琅琊老家来的王敦、王导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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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显得很是愤怒:“襄城公主一事,我等了好多年,最终却许配别人,定时有小人从中作梗。”

王澄素来不喜这位乡下亲戚,但涉及此事,他必须站在家族立场上说话:“至尊此举,岂不是欺辱我琅琊王家?以为我家没人了吗?”

中年的王衍和少年的王导都不太言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待王敦和王澄咋呼半天,王戎开口制止住:“多言无益!”

王澄年轻气盛,显然有些不服:“难道这就么罢了?家族的脸面说丢就丢了?”

王戎言道:“小子无知,莫胡言乱语。至尊旨意,怎可随口质疑?所谓祸从口出,尔等真的不知?”

训斥完了,王戎念叨道:“此事说大很大,但处置不急!未必是件坏事!”

还不急呢,王敦提醒:“听闻至尊要召见那大傻子,不久将降旨开恩,到时候婚期确定,恐不再有回旋余地。”

王戎不喜他的张扬,提醒道:“什么大傻子?此子非但不傻,依老夫看,反倒有些独特的晶莹,将来未必比你们几个差。记住了,不得再提傻子的事,我与渤海石家并无树敌的必要,是友非敌。”

王敦哼了声,扭过头去。

王戎瞅他一眼,虽不喜欢,并未见怪。

这时,仆人递上名帖,门外有人求见。王衍看了眼,干脆说:“不见!”

王戎接过来,瞅了眼,责怪道:“怎能不见?快快有请!”

王衍无奈笑了笑,堂兄王戎虽被世人公认大贤,论才学、论风采都当之无愧,却偏偏是个爱财如命的人,见到长长的礼物清单焉能忍住。

来访者是潘岳,带了满满两大车的礼物,金银财宝应有尽有,其中包括王戎最喜欢的于阗美玉。王戎心情愉悦,亲切接见了他,又亲自看了看车上的东西,这才请潘安落座。

没想到,潘岳非但没有入座,反倒开口告辞:“车骑府中公务繁忙,向杨公告假才有空来此,今日是替季伦兄呈上礼物。”

王戎问:“你是说,这些礼物是石季伦托你送来的?”

王衍在一旁直想笑,事情明摆着嘛,也只有石季伦才有这样大的手笔。更何况,潘安与琅琊王家非亲非故,又无事可求,并没有送礼的必要啊!

潘岳作答后要走,迈出几步,又回转过来:“王尚书,有句话不得不说。”

王戎收了礼高兴:“安仁不妨直言!”

“早闻琅琊王氏的大名,今日一见,王尚书风采依旧,夷甫兄(王衍)如明珠在夜,处仲(王敦)人中之杰,平子(王澄)玉树临风,茂弘(王导)神情郎达。我观诸位,满堂珠玉,琳琅满目,今日来贵府荣幸之至!”

王戎不仅喜欢收礼,也喜欢听人说好话,一时间宾主尽欢、笑声一片。

琳琅满目?这个词造的好,而且出自潘大才子之口,恐怕用不了多久,将会传闻的天下皆知。

王戎手捋胡须,对潘岳的评语,甚是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