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踢踏声，楼前的新兵蛋子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老三班长有命，被子没叠好的赶紧回去重新叠去，叠不好早饭都不用吃了。

一个个哭丧着脸，就像一个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手里抱着乱成一团的被子，每床被子上的色泽各不相同，真不知这些人会不会彼此抱错被子，那爱尿床的和爱打灰机的岂不占了便宜？

还在楼前的时候，张德帅大老远就看到了自己的床被，他的最好认，不仅叠的最像屎，就连被子表面的布料都像极了屎，褶皱不堪。

张德帅跟着人流回到了衣柜间，之前压过被子的房间。正当他准备放下被子拿起马扎大展拳脚之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老三扯着个大嗓门，站在衣柜间的门口阴阳怪气地冲着张德帅说道，“张德帅同志，区队长有请。”

房间顶上的摇头电扇才刚刚打开，但这破旧的电扇似乎很不欢迎老三的到来，轰隆隆的电机音响过整间屋子，奋力的喘息声惹得人心生烦厌。

张德帅不是电扇，他在表面上不能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将老三及其班长、区队长家里的女性问候了多少万遍。

跟着老三来到了区队长老潘的房间，张德帅的情绪紧张起来。

这帮人都是一丘之貉，官官相护，丝毫没有公平可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在他们这已经驾轻熟路，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区队长，张德帅给您带来了。”老三点着头，哈着腰，来到了老潘和张奇斌的身边，全然没有一副之前在宿舍楼前训斥新兵的班长作风。

“呦，这位就是张德帅小同志啊。来来来，我瞧瞧。”老潘听得老三的汇报想要看看这位张德帅到底是哪尊大神。

张德帅也很好奇这位区队长长得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一脸的凶相，好随时做好防御的应激性准备。

老潘的这张脸说圆也不是特别圆，兴许是婴儿肥的缘故衬托了整个脸型，细细的眉线在额头一弯，相距不远的鼻子和嘴巴中规中矩，倒是颊边细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油光发亮。

张德帅在近处打探老潘容貌的同时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老潘实在没看出来张德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卖相可观之外真没啥特别鬼灵精怪之处，实在让人捉急。

“张德帅小同志，我听说你对我们的管理模式非常不满，甚至用肢体语言表示抗议。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老潘这话已经比较直接了，开门见山，不玩呜呜轩轩的。

张德帅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张奇斌的身上。周围的新兵没有哪个胆大的敢站在旁边看热闹，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压着被子，对场间班长与张德帅的谈话只敢偷听，卖力地推压着床被也能看出这帮新兵的内心也是紧张的。

经过前几次的教训，张德帅不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现实生活中的变化让他认清了世态炎凉，孤立无援的他只能自己来救自己。当他最后一道目光定格在张奇斌身上的时候，他知道只有张奇斌才会在这位区队长面前给自己添油加醋一番，那个做事鲁莽的老三才没这个头脑哩。

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张奇斌怎么样，倒不如退一步，认个错，陪个不是，好教人不能再抓住莫须有的把柄。

“报告区队长，张德帅对各位班长的管理没有任何异议，至于您所说的用肢体语言抗议那根本是不存在的事，倒是我这个新兵蛋子做错了事让班长费心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德帅希望做下低姿态让对方放过自己。

“噢，是吗？那前天夜晚你殴打张班长的事该如何说起？”老潘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说出的话语还是一步步紧紧相逼。

张德帅脑袋一个激灵，心里有些害怕起来，看来对方不准备放过自己了。紧了紧半握住的双拳，直到额前的虚汗坠落鼻尖，他鼓起勇气，决定拉管池河下水在身前挡上那么一挡，“区队长，我也知道错了，那会儿我也不应该站队犯迷糊，更不应该出手伤了张班长。我当时也没有指着张班长说他打我，都是队长非要找事，我才不得不去配合他呀。”

听过此话，老潘眉头一挑，面向张奇斌，两人面面相觑。好家伙，这小子又把管池河给扯了上来，让人难以出招啊。

“得，得，得，感情是队长逼的你是呗。行，那把你受伤的肚子给大家看看，我来给你评个理。”

“不疼，不疼，这是我前天不小心撞桌子上的，跟张班长绝无半点关系。”张德帅慌忙解释道，服软就得继续服软下去，演的要像真的一样才行。

张奇斌很纳闷，这个张德帅前两天不还都是牛的一逼嘛，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这么好的表现还怎么切磋啊？

看到老潘和张奇斌俩人不断变幻的脸色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把事儿都揽到管池河的身上谅他俩也不敢怎么滴，倒是管池河那边就不好说了，看来还得再做另一番有力的说辞。

“可以嘛，小伙子。”老潘尤有深意地对着张德帅笑道，这笑容里到底是透露着嘲讽还是暗藏着赞许那就道不清了，“听老三说你们的被子都叠的非常差劲，你跟着战友好好学学，好好压压，走吧，走吧。”

“是。”不等老潘挥手打发，张德帅快步离开这间宿舍，谁知道再待下去会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呢。

……

“老潘，这就放他走了？”张奇斌还有些迷糊，这程序好像不是这么走的吧，说好的一顿噼里啪啦的暴打怎么给取消了？

“是啊区队长，咱就这么放过他了？”老三可不敢在言语上有太多的放肆，但他也很纳闷区队长这玩的是什么招。

“是啊，不然你们还想咋滴？”

老潘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细细地剔出一根，站在一旁的老三屁颠屁颠地给他点上。他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张德帅的，但又开始欣赏起这个年轻人来，像极了几年前的张奇斌，不，还要更早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