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降至，飒飒西风都不觉得寒冷了。离校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田一晨受邀拍了一组校刊封面照，晴空万里却零下两度，为了美观就只穿了单薄的毛衣，是le-sense的早春走秀款。

摄影师问田一晨能不能把假肢露出来再拍一组芭蕾照。

文学社的老师也说明需要的是一个积极正面的宣传形象，田一晨换上练功服站在镜子前做深呼吸。

“学妹，明天就会有一部分照片放上校内论坛，你很漂亮，自信一点。”

田一晨按照要求做了几个漂亮的动作，不知道什么的漂亮，要做的就是标准，心里衡量芭蕾艺术的标准。

除了拍照，还要配合编辑做一次专访。

田一晨远远地望着窗外篮球场上活动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所谓展现励志的问题，甚至还有关于章嘉许生病的问题。

编辑是大三的一个学姐，看着倒也蛮和善的，田一晨问：“这些问题我每个都要回答吗？”

学姐说：“不要紧张，我们先进入采访的状态会比较好，就当是和我在聊天一样。”

田一晨点点头，但是和陌生人聊天还有奔着这些问题去，好难。

学姐打开了录音笔，田一晨问：“这个还要录音？”

“我们邀请了一个文笔更好的同学撰稿，他需要听到我们的交流，怎么说呢，好的形象还需要一点点包装，很多明星上杂志的文章也都这样来的。”

田一晨突然明白黎岸现在的好口才是怎么来的了，要学着回答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你的衣服好漂亮，胸针是雪花吗？”

田一晨点点头。

“嗯~~可以说出来吗，在录音。”

田一晨回答，“是的。”

“还是露背的，领子后面系着蝴蝶结，衣服是不是很贵，我猜的。”

田一晨挑了好久，觉得这已经是le-sense最学生的一款服装了，也没有露背，穿了打底衫的，“我不知道价格。”

le-sense的服装就没有低于四位数，但是一分价钱一分货，每一款都是精心设计制作的。

学姐说：“我早上就在关注了，这个品牌淘宝上有专卖店，上衣2588。对你来说应该是不贵的吧？”

田一晨开始不明白这学姐到底是要干嘛，这样是聊天？

“直接回答问题吧，我可能不太会聊天，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选择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却还是想着跳舞，这两者不存在矛盾，我还有很多喜欢的东西，比如喜欢种花，喜欢看书下棋写字，生活就会变得很丰富。”

学姐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东西，说：“很赞同你，是在遇到意外之前还是之后？这次意外对你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田一晨很在意那支录音笔一直在工作，生怕自己不够好脾气，被那个要写褒扬文章的人鄙视，“之后，之前我一直梦想着要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蹈演员，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人生总有意外，但意外不能左右人生，还是要重回正轨。”

“可是你成不了舞蹈演员了，所以第三个问题是，如何面对失去了再也回不来的东西。”

田一晨看着文字深思了一会儿，回答说：“失去了那就代表曾经拥有过，再也回不来的东西很多很多，比如我们的十岁、十八岁，我会一直守护，守护我喜欢的，我热爱的，所以其实我看来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依旧可以站着，可以舞蹈，可以自信。做舞蹈演员这个不是我失去的，是我从未得到过的。”

“梦想破灭了。”

“那我不能换一个？周杰伦都唱了‘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我也不是那么执着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田一晨感觉学姐开始紧张了。

“那……能不能谈一谈恋情，这不是第四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几个策划好的问题蛮死板。”

“恋爱的问题，就是普通人恋爱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学姐撇嘴，显然不满意答案，“可是他不普通，他是个公众人物，家境也很好，特别好那种，在他身边你不会有压力吗？”

正确答案是极有压力，一个什么都优秀的男生为什么要找一个残疾人做女朋友，问题的本质是这个吧。

“校刊出来我会送他一本，跟他炫耀一下。每个人所能获得的成就、对社会的贡献在别人眼里总会有区别，自己就不要在意了，努力保持前进才重要。凌晨四点的洛杉矶也不是每个人都坚持想见的，很多人的梦想就是睡懒觉，我好像也是。”

“晚会上他说了一句‘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想过为你活着’，他被传得过重病，属实的话当时你……你是怎么渡过的？”

田一晨扯了下袖子，把手藏进了袖子里，拿到语文卷先看作文一样，一开头就在想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想好。

“我是怎么渡过的……他的微博陪我渡过的，那段时间很巧合，也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他会每天发早晚安，我就每天等着他发，没有很多细节，就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掉了，‘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这是村上春树说的，我很幸运，等到他来了，你们肯定会关心如果他不来我会怎么办，那就用另一句话说吧，‘胭脂用尽时，桃花就开了’，我运气很好的，从小到大都……都还行。”

运气这件事，让田一晨还蛮得意的，不过不能太骄傲了。

“我们是文学社的，最后都会邀请受访者推荐书，学妹有什么好书推荐吗？”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不过前几天刚买了已出版的《冰与火之歌》，听说作者还没写完，这种书田一晨就很好奇，就像小时候看《哈利波特》一样，接近废寝忘食。

“我其实也才刚开始看，《冰与火之歌》，要比看《哈利波特》更有耐心，内容也很复杂，不看书的话也可以看美剧《权力的游戏》，根据这个书拍的，很好看。”

田一晨长吁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发现自己还挺能说的，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竟然还挺真诚，这些话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下全校的人都会知道。不过觉得很快大家都会忘记，自己就很少关心别人的事情，做好本职就已经很难了。

失策的是很多人腾出时间打探别人的八卦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