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少年心事
不时，小星舞请来了治愈的教习，这是希望，或者又是另一种绝望的开始。
老教习来后没有多的言语，他知道能住在星月湖旁，自然不会是俗人，所以没有任何怠慢，他也没有对牧先生的身份做出任何的疑问，能进来驰星院，自然是有人确定过身份的。
不过他也没有任何殷切的体现，一切都与平常一样，他是出自悬壶院的人，而悬壶院，自然以悬壶济世为一生的准则。
他们不是医生，可是这片大陆上没有比他们更符合医生这一职业的标准的人了。
来到小楼后看到伤者的第一件事就是救治，这是一位出自悬壶院的学生的准则，虽然他现在是驰星院的教习。
当然，当他看到这个人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虽然这个人躺在地上，近乎奄奄一息，但是他依旧看的出来，这是一位高手，最起码，应该比周宁关更胜一筹，这是老教习的第一感觉。
虽然，这与事实相差比较远，但是方向是对的。
看着老教习解开自己刚绑好没有多久的绷带，小北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低头看着，又似乎默默地流下了一丝泪水。
“自己，果然很没用啊。”小北内心的泪水比表面要多得多，这是她这几年来第一次哭。以前老苏安总是教训她，那时候，小北会哭，然而只是偶尔落下几点泪花而已。
后来，小北长大了，老苏安也没有对她发过火，从那以后，小北就没有哭过，倒是比较喜欢看着苏歇哭。
然而这一次，小北哭得很伤心，比老苏安打自己那次伤心得多吗。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因为被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到；或者，是看到一位心中的绝顶高手被打成重伤而震撼到；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内心少女情愫的寄托人受到伤害。
总之，那一刻，小北不再强势，苏歇第一次看到了小北落泪，而且哭得那么的伤心，痛苦。
老教习的动作还在继续刚刚被包裹起来的牧先生的伤口又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块模糊的血肉，那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心的小北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已经见惯了此类画面的小星舞却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如此可怕的伤口，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应当早就坚持不住了，而此时地上的牧先生虽然奄奄一息，但是依旧或者，这不得不让小星舞感叹这位伤者的厉害。
“创伤药对这位一点用都没有，不过下手的人似乎已经手下留情了！”老教习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手下留情？怎么可能？”小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牧先生早上带我从洛水出发，用了半日时间就抵达了关南，中间越秦岭，渡白河，能伤到他已经是天下少有，更何况手下留情！”
在她心里，牧先生被重伤已经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老教习说的出手者手下留情呢！
听到小北的话，老教习摇摇头，没有说话，伤痕只有一处，就是后背这条狰狞的裂痕，似乎是对手用软鞭一类的兵器击中所伤，干脆利索。
而且从这条干净利落的伤痕看来，下手的人恐怕只用了一击，而且没有打在要害，如果再来一击，或者直接打在要害部位的话，这人此时就已经随白河而流了。
慢着，这姑娘刚刚提到了洛水，难道这是洛水苏家的人？整个洛水，恐怕也只有苏家的人能让自家子弟住在驰星院的星月湖旁吧！
想到这节，老教习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但是面容上没有任何改变，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
“好了，我会处理下伤口上留下的真气，剩下的就看伤者自身的恢复能力吧，毕竟这人修为太过高深，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老教习淡淡的说道，这都是实话，此人修为已经深不可测，能伤到他的人自然更是可怕，自己这点修为，恐怕也只能简单的处理一下而已！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此人一身修为已趋天人，加之下手的人恐怕也有爱才之心，所以他自身虽然已经昏迷，但是身体机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害怕此时身边这三位小孩子太过担心，老教习又做出了解释。
说着，老教习将双手放在牧先生的背部上方悬空，运转心诀，调整脉络，骤然，手里放出一阵柔和的，青色的光芒，这是木属性的真气的体现。
当然，此时的绿色，更像是《图腾注解》上说的那样：代表着希望，代表着生命的希望。
不多时，光芒消失，老教习额上露出一排细密的小水珠，他说的没错，自己虽然只是做一下简单的处理，但是这对自己来说真的很吃力。
但是，驰星院里难道还有比自己更擅长处理外伤的吗？或许有，但是真的屈指可数。
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老教习摸起自己随手的悬着几颗小葫芦的青藤木杖，扶着它，缓缓地站了起来。
“满脸胭脂的姑娘，一会呀就可以重新替他包扎了，我这有一丸药，如果他明天没有醒过来，就替他服下，如果醒来，就做罢了吧。”说着，老教习从一颗红色的小葫芦里倒出一粒小小的乌青药丸，伸手递给了正低着头的小北。
满脸胭脂的小北泪眼朦胧的看着老教习，接过药丸，点头称是。
“另换些绷带昂，刚褪下的已经不能用了。”老教习再次叮嘱着。
说完，老教习转身下楼，小星舞搀着他，露出了一丝愧疚的神情，说道：“陆爷爷，你没事吧？”她在为自己叫来陆姓的老教习而导致他看起来如此虚弱而内疚。
“没事的，悬壶院，悬壶济世，这都是应该做的，你呀，虽然没入悬壶院，但是也不要忘记啊！”显然，姓陆的老教习跟小星舞比较熟识，或许就像苏歇和周宁关那样的关系差不多吧！
“恩，我会铭记的，陆爷爷。”星舞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又或者更像是一种保证，对这位老教习的保证。
随着木杖触地的笃笃声，星舞搀扶着老教习走下了楼梯，走出了小楼，再次留下了苏家的两位少年，和地上昏迷不醒的牧先生。
再看此时牧先生的伤痕，虽然大小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刚刚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看不到了，露出的是粉色的血肉，和森白的骨头。
小北木讷的没有反应，看着牧先生的背部陷入沉思，又或者说，此时，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关乎自己未来的决定。
“小北，快点替牧先生包上伤口，楼里风大。”苏歇看着发呆的小北，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考。
楼里风大，的确，此时的失风小筑里，凉风乍起。
小北蹲下身子，再次为牧先生包扎伤口，但是始终一言不发，牧先生的重伤，让这个原本开朗外向的小姑娘突然变得沉默。
苏歇认为他是担心，开口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了，老教习已经说了，他明天就有可能醒过来，情况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
小北出奇的“嗯”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
躺在床上的苏歇感受着楼里的阵阵凉风，思索着自己这两天神奇的遭遇，不由得有点感怀。
来驰星院读书是几年前就定下的事，只是固执的自己没有专门去做准备而已，他没有学习独自生活的技能，因为他以为这样，家里就会让小北跟着来了。
只是没想到啊，自己依旧是独身一人来到了关南，进入了驰星院。
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小北又来了，可是谁曾想，此时的小北为了地上的这个友好的大哥哥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苏歇知道牧先生实际应该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年长，但是苏歇依旧习惯在心里称呼他哥哥，那个能解答自己内心疑惑的大哥哥。
牧先生身材挺拔，容貌俊逸，修为又高，自然是苏歇这样还没有步入修行的孩子无法比拟的。
还记得当时老苏安悄悄地对自己说：“这丫头啊，是小姐的心气，丫鬟的命。苏安知道，小少爷疼爱小北，但是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她啊。”
当时苏歇不好意思的笑着，满口答应，但是依旧什么事都由着小北，虽然自己不明白什么叫小姐的心气，丫鬟的命，但是自己从来不把他当作丫鬟。
然而如今，苏歇是真的不想再由着她了。苏歇觉得，自己应该是伤心了吧！
楼风清寒，少男少女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或许只有自己消化了才好。
各自的思索中，小北已经完成了对牧先生伤口的处理，她依旧担忧，依旧伤痛，只是渐渐的不去表达在脸上，学习着去埋在心里。
小北从一楼搬来了罗汉床，将处理好伤口的牧先生抱到床上，轻轻放下。由于背上的伤，牧先生只能面朝下放在罗汉床上，看起来有一丝不雅，或者说有失风度。
但是小北不在意，下楼后她顺便洗了下自己如同花猫一般的脸，露出了几颗小小的斑，这就是她喜欢胭脂的原因。
看了看自己亲手撕下了一角的衣襟，小北转身下了楼，不知道去干什么。
望着小北的背影，苏歇长出了一口气，在心里悄悄的对自己说：
“自己不也说星舞漂亮呢嘛！正常，呵呵，正常。”
湖风清寒，把少年心事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