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生活矫情
作者:紫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449

隐看着车窗外,车来车往,上午八、九点的交通比以前还要拥堵。

路口红灯,车停了,怀的右手轻轻握了握隐的手,隐回过神来,嘴角微微上翘。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开动。隐再看窗外,八月未央,骄阳似火,骑着自行车的人们,像打开水闸的水一样,冲了出去;高大的公交车上,人挤得水泄不通,这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是人不是从前的那些人了。

以前看到马路上的私家车、公交车、自行车、行人交汇在一起的时候,隐经常会想:“这世界有多少亿个跟我一样的物种,有所谓高贵、有所谓卑微……可到底我们只是所谓的高级动物,而且一点儿也不稀有,除了我们以为独有的意识,也一点不特别,那是不是有比我们更高级的、操纵我们生死的物种,独立于我们之外地看着我们,就像我们看其他的动物一样呢?”

隐看着开车的怀,淡蓝色衬衣衬得人也清秀了不少。怀不算好看,但挺耐看。也许在一起的人,只会感觉区别于旁的人,好看或是难看是没有太大感觉的罢。

怀很体贴,有没有爱隐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呢?隐想,自己也谈不上爱怀。从前总是觉得如果跟不爱的人一起会有负罪感,但现在这样的生活并不像想像中那么难堪,而且如此坦然。

隐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肚子上,她跟怀的孩子再有一个月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生活越来越坦然,也许自己活下来并不是因为言。

九年前的2月18日,正月初七,阳光灿烂。20岁的隐提着一个没有背带的深蓝色旅行包从江苏来到了杭州。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为了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到杭州的第一年里,隐做过好几份工作。第二年开始,在一个音像店做店员,薪水不高,却也饿不死。她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所以做了将近三年,也因此她结识了来杭州后认识的最好的朋友,珠儿。

隐去这家音像店面试的时候,是元宵节的前一天,她21岁那个2月14日的下午三点多。

隐当时是黑色披肩发,穿了一件米色棉外套,一件深色牛仔裤,一双黑面白底的帆布运动鞋,背了一个黑色双肩帆布包。按着报纸上的招聘信息,走进这家在延安南路的叫麦田的音像店。

麦田音像店不是超大型的,但看上去也不算太小,近于正方形,店里的颜色基调是亮银色。亮银灰大理石质地面,亮银色墙面,水蓝色的、一种有玻璃透明度的、塑胶材质的CD架,很奇怪的配色,让人眼前一亮。店内的左面是一个与音像店相连的咖啡休息吧,右面是约一米二高、五六平方的水蓝色环形服务台,服务台里有两台DVD及两台电脑。

隐走过去问服务台里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你们这儿还招人么?”这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就是珠儿了。珠儿当时正在试一盘CD,听到隐问话,就抬起来头来朝隐微微笑了一下说:“稍等一下。”就低下头去弄CD。

隐站在那里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瘦瘦的脸蛋,微乱的短发,圆圆的鼻子,不算大的圆眼睛,嘴唇饱满地很好看,皮肤不白也不算黑,不惊艳,却很是让人喜欢。

珠儿走出服务台,问:“你之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么?”隐摇摇头。

珠儿笑了笑说:“你先填张表格吧,还要老板面试的,先只是个初试。”

隐点点头,拿着珠儿给她的一张表格伏在服务台上填了起来。

隐把填好的表格交给了珠儿,珠儿略微看了一下,就跟隐聊了一些关于音乐的话题,隐对音乐并不懂。珠儿说:“其实只要大概了解现在哪些歌手比较红,新出的专辑大概有哪些,其他可以慢慢熟悉。一般来买碟片的人都有目标的,你只要熟悉东西放哪儿就行了。”这么聊了一会儿,珠儿就让隐先回去了,说是还要老板复试一下。但两天后,珠儿就打电话说让隐第二天来报到了。

隐也没问薪水,只知道上班时间从上午九点半到晚上九点半,上三天休息一天,就去报到了。

后来珠儿跟隐说,因为那个时候店里刚走了个人,急着再招个人。

音像店里人流量挺大的。店总面积约150平方,店内的咖啡休息吧约有20平方,咖啡休息吧最里面的位置是水蓝色玻璃吧台,约5平方,吧台里面,上方是一格一格的水蓝色玻璃柜,伸手就可以拿到放在柜子里的各种咖啡调料。左边的墙面有三幅配着水蓝色画框的水银灰主调的抽象油画。咖啡休息吧共有四张圆形的水蓝色玻璃台面的桌子,每张桌子配了三张亮银色的铁制扶手椅。客人们坐着休息时,伸手可以拿到音像区CD架里面的音像制品。

咖啡休息吧有2个负责调咖啡的女孩子,一个叫莫,一个叫夕。莫25岁,清秀的脸庞总是像在思考什么,与别人说话的时候,会先给一个微微的笑容。夕26岁,白白的脸上有一些稀落的小雀斑,很活泼。她俩轮流在咖啡吧工作,除了交接班的时候见面,其他时间都不在一起。两个人只负责调咖啡,客人需要等咖啡调好后自己去取。

音像区除了珠儿和隐之外,还有一个较沉默的22岁的男孩儿格,瘦瘦高高,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巴,留着一头乱乱的刺猬头。店长林,一个30岁的已婚女人。还有负责整个店卫生状况的兰姨。

平时隐、珠儿、格及林四个人轮流在店里看守。

音像区前排是流行区,里面是古典区,全部按CD、VCD、DVD,还有磁带分类开来,全都是音乐方面的。店里的音像制品都是正版的,这是老板的原则,听店长林说,老板非常喜欢音乐。

原是一个三十几岁、172左右身材微胖的已婚男人,戴一幅眼镜,说话很慢,隔两三天来店里看看,顺便拿营业款及营业报表。麦田音像店总共有两家,原经常呆在另外那家,开元路100号,比延安南路的大一些,隐在这里工作的几年里从来没去过开元店。据林说,老板原没指望靠这两家音像店赚钱的。至于他靠什么赚钱,没人说过。

来杭州的头一年里,隐都一个人租在一个农民出租房里,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到麦田音像店的半年后,珠儿就和隐合租了,农民出租房周围治安不是很好,两个人一起住,可以有个照顾。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特别需要别人保护的那种女孩子。”珠儿对隐说。

“我还觉得你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呢!”隐不假思索道。

珠儿不屑道:“我是绝对自我保护型的。”

“是么?”隐眉毛扬了一下,一副疑惑的表情。

珠儿比隐小一岁,浙江人,来杭州已经两年了,比隐早一年到麦田工作,时而爽朗时而沉默,很懂得打理生活。帆布运动鞋配牛仔裤是她的最爱,左手腕一直戴着黄白紫三串水晶,从来都以短发示人。

珠儿是上两天休息一天的班,所以两人一起休息、一起上班的时间也不多。平时,俩人有时吃快餐,有时也自己做饭吃。珠儿是阶段性素食主义,所以有段时间只要自己做饭,都是蔬菜。隐反正不会做饭,珠儿做啥她都没意见,吃完负责洗碗就是。

偶尔也去腐败一下,吃顿稍微好点儿的。俩人最喜欢去一家千岛湖鱼头馆,红烧大鱼头、干锅茶树菇、笋干冬瓜汤是她俩的最爱。但薪水不高,容不得她俩太过挥霍。不过,她俩有项不算太奢侈的消费是铁定的,那就是每个月会去一次南山路上的一家叫“在路上”的爵士酒吧。酒吧临街而座,浅咖啡色的约两人宽的木门,上面是手写的墨绿色酒吧名字。店总共约有一百平方,单层。进去左面是表演台,大概占了十平方,上面放了一副架子鼓和一架电子琴。吧台在进门的右边,约十平方。其他空间都是座位了,桌椅全是淡咖啡色木制品。座位最小是两人座,最大的约八人。珠儿与隐每次在那里坐上两三个小时,就喝三瓶啤酒。珠儿比较能喝,但不爱喝,隐是不能喝也不爱喝,两瓶啤酒,隐最多喝两杯,其余都是珠儿解决。她俩都喜欢那里的弹吉他的主唱,一个三十几岁、长长直直的头发、很少化妆的女人。

在酒吧里观察不同的人是隐和珠儿的共同爱好。

有一次珠儿和隐坐在两人座喝酒聊天,看到旁边的两人桌位上有一个男的,约二十五六的样子,一头短发像刚从被窝里出来似的,戴一副黑框眼镜,一个人打着电筒在看书,不时还拿着笔写写。实在好奇,珠儿就跑过去搭讪道:“嗨!你在干嘛呢?”

此兄抬头看了一下珠儿说:“看书。”

珠儿又问:“什么书呀?”

此兄:“考研的。”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看看写写,不再理珠儿了。

珠儿一时语塞。

“哥们儿简直是我的偶像啊!”珠儿回到到坐位对隐说。

隐猛点头道:“牛人啊!”

珠儿和隐休息时经常会去爬山。据说杭州大大小小山共约七十座,她俩经常爬海拔三百五十多米、据说是杭州最高的山——北高峰和最低的、三十八米海拔的孤山。北高峰顶几乎可以将整个西湖尽收眼底,而孤山让你体验到隐逸的幽静。俩人还喜欢在西湖边闲逛,江南风景总给人一种宁静心怡的感觉,这里的湖光山色,可以让你萌生无限缱绻情怀。如果想走路,你可以一直沿着湖走,湖边有很多公园椅,可以一边逛一边休息。有时本书看看,或坐在那里发发呆、聊聊天。

“我的梦中情人是金城武,因为他有玻璃般的眼珠。最喜欢的音乐是JAZZ与民谣。梦想是做一个创作型歌手。”珠儿看着西湖的水面懒懒地说道。

隐顺着珠儿看的方向看去道:“我将来要嫁一个像阿甘一样的男人。理想是做一个牛B的室内设计师。”

珠儿不屑道:“神经病!”

隐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了?”

珠儿问:“真想嫁阿甘啊?”

隐问:“你不觉得阿甘是少有的理想男人么?”

珠儿没理她。

她俩在西湖边坐着的最大爱好,和在酒吧一样,就是观察人。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从他们的表情来猜测他们的心情,即兴编一出别人的故事。

音像店有一些固定的客人,时间久了,跟店里的人都熟悉了,偶尔也聊上几句。固定客人中,有一个男孩子,二十来岁的样子,来店里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休闲装扮,一米七二左右的个子,不算胖也不算瘦的身材,皮肤不白却也算不得黑,眼睛很深,大大的鼻子,开口说话时,鼻翼总是微微先张开一下。由于年纪相仿,偶尔会跟珠儿、隐、包括不爱说话的格聊上几句。 店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男孩子叫言,西安人,大学没上完就退学了,二十岁那年来到这里,找了很久的工作,最后在一家专门OEM的工厂找了份跑销售的工作,三年的辛酸过去,业绩慢慢好起来,赚的钱虽买不了房买不了车,生活却是不成问题的。慢慢地,店里的人都知道言单身,所以珠儿和隐还有咖啡休息吧的莫、夕都经常讨论他,大家都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像虽不特别帅,但看着还算顺眼。四个女孩子讨论着说:“他是不是喜欢我们其中的一个呢?”但又有人说:“没房没车,不太好。”

有一天,珠儿很诡异地表情对隐说:“言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隐面无表情答道。

“感觉呗!”珠儿依旧表情诡异地说道。

隐撇撇嘴道:“那我还觉得他喜欢你呢!”

“你得了吧,你真的对他没感觉啊?”珠儿也撇撇嘴道。

隐没说话。

其实隐第一次见言,就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言基本上每隔两个星期会来音像店一次,有时在店内的咖啡休息吧坐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会带本儿书看,有时候挑几盘CD就走。慢慢熟悉了,言有时也会加入珠儿与隐的酒吧之行,三人经常一起去喝两杯、听听歌、聊聊天。言比较能喝,有一次三个人共喝了十瓶啤酒,他一人就喝了七瓶。

珠儿说她喜欢的歌手和乐队有很多,选不出一个说是最喜欢的;平时喜欢看文学类的书;有时候自己还会写写歌,但总是不能够写完整。言说他最喜欢听U2;平时喜欢看历史类的书。隐对音乐不懂,没有什么固定的喜欢的,平时都是珠儿听什么她也跟着听什么;平时很喜欢看室内装饰的杂志,她喜欢那些不同设计风格的住宅;还喜欢看亦舒的言情小说,她说喜欢亦舒的狠与透。

在平时的相处中,隐感觉言对自己好象是在意的,她有意无意间发现言经常注视着她。隐对言其实也有感觉的,她喜欢跟他在一起,吃饭、聊天、听他跟珠儿聊音乐。但言从来没向她表示过什么,隐也就只好静静地,因为她也不能肯定言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他只当我是普通朋友,那就不要打破这种状态吧!”隐这样想道。

隐22岁的8月的一个晚上,下班,走到音像店外的一个路口,发现言在那里。

“你怎么现在在这儿呢?”隐有些诧异地问道。

言看着她没吭声。

隐又问:“怎么啦?这么热的天!”

言半天才开口对隐说:“我,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

隐愣了愣,虽然她一直期待言有所表示,但没想到言突然就这么一句。

言看着隐,亲了一下她的眼睛,然后轻轻抱住隐,隐就任言这样抱着。在这个天气炎热的夜晚,隐忽然有一种快乐和满足感。

隐与言恋爱后,言只要有时间都会接隐下班,然后送她回去。

有一天晚上,珠儿躺在床上看小说,隐悠悠地说:“他不太记得节日,也不会哄我。”

珠儿放下小说道:“怎么,嫌人家不够浪漫了啊?”

“我只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隐答道。

“那要问你自己了,不过,言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珠儿看着隐说。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以前想象的理想对象一点儿都不一样。”隐眼睛盯着墙面说。

珠儿边看着小说边答道:“你也别想啦,结婚之前你反正都还可以再选择的嘛!”

隐又问珠儿:“以后你有了男朋友,结婚前会跟他住一起么?”

“我那么讨厌男人,怎么会?!”珠儿想都没想地答道。

珠儿说这句话的约半年后,隐23岁的8月,珠儿就为了一个男孩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走前,珠儿对隐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了。言挺好的,虽然没有多少钱,但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不会浪漫,你可以慢慢培养培养,呵呵。”

珠儿顿了顿又说:“不过不管怎样,最好不要同居。”

隐问:“为什么?”

珠儿说:“多长个心眼儿吧!我们总要力争男女平等,其实从心底里女人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个交换物,希望有一天能换个好价钱。唉!爱情其实有很多附加条件的…还有,不要忘记我,我有时间会想你的,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珠儿忽然有些伤感地说。

隐抱住珠儿,眼泪就掉下来了。

珠儿就这么走了,她是隐在这个城市结识的最好朋友。直到现在,珠儿已经是四岁孩子的妈妈了,她们不经常却一直联络着。

隐23岁的12月,珠儿走的四个月后,隐辞掉麦田音像店的工作,去了一家办公用品公司做文员。

珠儿回去的一年后,隐24岁的8月,隐跟言同居了。没有任何理由,也许是眷恋他的怀抱、也许是眷恋他温柔而充满爱的目光。

言在跟隐住一起的第一天对隐说:“我跟你在一起自然地就像我早就知道你是我老婆一样,我就是觉得我们会在一起。”

隐不屑道:“少来了,以后什么样儿,谁知道啊!”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样的感觉,就像从来都认识似的。

隐喜欢两人讨论问题,发生强烈争辩时,言轻轻地拍拍她的头,亲一下她的眼睛。言虽然比隐只大大一岁,但平时表现得都要比隐成熟很多。

言要有什么事儿跟隐说,总是喜欢把她叫答应了再说事儿。有一次,隐在看小说,言叫了隐好几声儿,她也不理,最后还很火地说道:“你怎么这么烦呀!”

言却跑过来拍拍她的脸说道:“你看你连发火都这么可爱呢?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隐无语。

两人吵架,隐在总是喜欢负气跑出去,她经常跑去小区外的一个公交站牌站很久,看着公交站一拨又一拨的人坐上车,心里希望言快点儿找到自己。有时候又会一个人跑去西湖边坐很久。她又不敢跑太远,因为言总是会找不到她。

隐记得第一次吵得比较凶的,是在一个晚上。隐跑到公交站牌,坐上155到了鼓楼,155是环线,她想着来回差不多两个小时,免得呆在家生闷气。深秋时分的晚上八点多,昏黄路灯下的马路上已经有些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一路跑着,隐着实伤春悲秋了一下。

车到了鼓楼,司机下去了,休息五分钟再开回去,隐就没下车。就在车要开的时候,言跑上来了,一下窜到隐的面前,拉着隐的手死都不放,着实吓了隐一跳。原来隐跑出去后,言打电话给隐在杭州的另一个朋友迅,把吵架的事跟她说了。怪不得,在去鼓楼的路上,迅打了电话跟隐聊天,还问隐在哪儿,隐没想是言让她打的,就如实说了。

迅是山西人,非常活泼的女孩子,比隐小两岁,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巴,白皙而圆润的左手腕上一直戴着一只玉镯,说是她奶奶给她的。迅在夜总会做服务生,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分手了。因为工作场所的性质,所以要保留好第一次给未来的老公。

迅是隐来杭州的第三年的一个夏天在公交车站认识的,当时迅大概刚来杭州没多久,圆润却算不得胖的身躯,背了一个大大的梅红色双肩包,穿了一件黑色棉T恤,牛仔裤,球鞋,约一六三的身高,睁着大眼睛在找车牌上搜索自己可以坐的车,隐正好也在等车,迅走过来问隐:“请问我从这儿去南山路怎么坐车?”

“要转一趟车的,这样吧,我正好也是去那个方向,要不你就跟着我一起吧,我大概比你提前两站下车。”隐答道。

俩人就这么认识了,后来还成了好朋友。隐一直觉得,一个城市中的两个异乡人比较容易成为朋友。

迅由于工作的关系,平时不喜欢去酒吧、KTV这种相对嘈杂的场所,所以每次隐和言叫她一起去“在路上”的酒吧时,她总是拒绝参加。

隐和言开始是住在隐和珠儿住的地方,后来言的薪水涨了,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有朝南的阳台、整洁的厨房。虽然隐和言都不会做饭,但也是备齐了柴米油盐,偶尔心血来潮,就会动手做几个菜,言最拿手的菜是鲫鱼豆腐煲。隐啥都不拿手,却还很得意,说是啥菜都会做。

言不期望隐是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隐也不期望言成为一个浪漫而细心的绅士。

隐和言同居后的第一个生日的前一个月,言在外出差,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到家,语气有些不对劲。结果晚上到家的时候带了蛋糕和礼物,隐问:“你干什么呢?”

“今天你生日啊,你忘了吧?”言很得意地说道,好象为他自己记得隐的生日而沾沾自喜。

隐又好气又好笑道:“老大,我的生日是下个月的今天好不?”

“不对,明明就是今天的。”言有点儿蔫了却还死不承认道。

“好吧,好吧,今天是我的生日行了吧。”隐无奈道。想着言这么忙能记得也算是有心了。

隐打开礼物,看到一串绿幽灵,她一直想要的。

言大多数时间喜欢呆在家里,听音乐,看书,偶尔会玩儿网络游戏,喜欢在晚上跑一会儿步。隐最喜欢看到言玩儿游戏玩儿得额头微微出汗的样子,这时觉得言像个孩子。

有时俩个人在朝南的阳台,坐着,下象棋。

隐时常坐在阳台的窗台上,蜷起身体,双手抱住自己,朝着八楼下面发呆。言看到隐这样时会过来对隐说:你圆圆的眼睛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又那样多愁善感哦!这时隐就会从言的背后,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后整个人趴到他的背上,使劲儿地攀着。言就背着她在客厅、房间来回地转,隐很想一辈子就这样,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是不会单纯地幸福的。就像林夕在《暗涌》中那句宿命论的歌词一样: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言说:“你光明的外表下,似乎有颗阴郁的心。”

隐嘲笑言说出这么酸的话,脸却别转过去,因为她不想让言看到她眼中泛起来的泪。

珠儿走后,隐和言偶尔还会去“在路上”酒吧,但是不像以前那么固定了。

偶尔他们还会去麦田音像店坐坐,那里的人除了林,都换过了。

隐与言恋爱的第三年。隐25岁。言26岁。

谈到结婚,言觉得自己爱隐,俩人也已经在一起了,并且也到适婚年龄了。而隐,却压根儿没想这些事,只觉得在一起相亲相爱就好,婚姻不一定是幸福的堡垒,反而可能是两个相爱的人成为仇人的土壤。

这一问题讨论起来,总是会引起争辩。开始,言还安慰、慢慢劝导,后来就没有耐心了,问隐:“你是不是还不确定要跟我一辈子?”

隐倔强地说:“是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慢慢地,只要讨论到结婚的话题,两人就会争执,最后,谁都不想谈这个话题了。

很多人都说同居跟结婚没有两样,如果不结婚,吃亏的总是女人。可是隐始终觉得结婚了肯定有很多方面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和单纯了,且她已经不习惯大家庭式的生活了,自二十岁那年出来,总共回家不过三次,跟家里人的关系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已经从刻意到习惯地不会想他们任何人了,仿佛自己生来就是一个人。

有一回隐跟着言回老家。言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第一次见隐就非常喜欢,也许她是爱乌及乌吧。只是隐却不习惯她这样温暖的沟通方式,言一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本来应该让隐很轻松,可当她置身其中的时候,却浑身的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很贱,贱到别人她好,她却只想逃。她把这感觉放在心底没有跟言说,因为她觉得说不出口。

从十八岁开始隐就不认为婚姻一件必须而幸福的事。

每次看到父母吵架,听父母说出的那些仿佛要刺到对方骨头里的如刀一般的话语时,她甚至做了一个劝自己父母离婚的孩子。当母亲说女人只能从一而终时,她有一种窒息感。她不知道是谁把这个世界变成这样,这是一种怎样的管理社会秩序的手段,为什么要让女人背负这样的精神枷锁,而不顾幸福和快乐。

“你既然不想结婚,那你干嘛还谈恋爱?”迅不解地问隐道。

“刚恋爱的时候只是想看到对方,想跟他在一起,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更没有想到结婚。而且,我觉得人生不谈恋爱会很遗憾、也会失去很多快乐,但不觉得不结婚会有多大遗憾。”隐理直气壮地说。

其实隐觉得即使再好的朋友都不会真正明白她,她心里的感觉她自己都无法说清楚。

关于爱情,隐到现在都觉得太过虚无,总之,她觉得爱情没有任何可控性。

十五六岁时,看那些弱智言情小说里,总是男的怎样费力追一个女孩儿,最后女孩儿被感动了,两人就好了。大多数女孩子可能觉得,一个男人不轻易放弃追求自己才是真爱吧。

至于男的,一个男性朋友曾跟隐说过,女孩儿当然要自己追回来的,这样才会喜爱。

可是自己跟言在一起,言从来没有像小说里那样过。他甚至会记错隐的生日,也不很清楚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只是喜欢她每个表情。

隐单位的一个分店经理——青,对隐很好,青比隐大两岁,看起来很阳光,细长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说话前总是喜欢先想一下。有着不错的经济条件,谈过一个女朋友,分手至今有一年了,没有新恋情。似乎好几个同事都知道青喜欢隐,只是青从来没有对隐说过,也许是因为他知道隐已有所属。隐对青的感觉只是同事朋友,并没有特别感觉。客观地来看,隐觉得青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有好些条件都比言优秀,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任他如何好,你也不能像个爱人那样去爱。相反,有些人你说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好,却一时也无可替代。

恋爱的第五年。隐27岁。言28岁。

隐不结婚的想法,已经随着她对孩子的喜爱慢慢软化,她希望自己有个孩子,然后陪TA一起慢慢地成长。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幸福婚姻的,也许我可以主动掌控生活,而不是配合所谓的命运。”隐自己劝慰自己地想着。

言一直觉得隐没有长大,总拿她当个孩子,但他不知道,当他不自觉地靠在隐的怀里睡着的时候,自己却像个孩子般,这时,隐就想要一生一世都陪伴着他。隐不知道这是自己母性的一面还是她并不真正地关心过言,总是依赖着他,却没想过他或许也有需要依赖的时候。

每次跟言吵架,决绝地对他发脾气时,其实自己也很难过,甚至觉得痛苦,她也不想伤害爱她的人,可是她好象无法控制自己,让爱的人越难过她越痛苦,却越决绝。像个瘾君子般。

言已经是公司的销售副总了,工作越来越忙,虽然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呆在家里,但随着日渐繁忙的工作,在家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少,他无奈地说:“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隐不是个粘人的女孩儿,对言的经常性加班,没有太多怨言。她自己偶尔也会加班,觉得忙完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

在一起的时间越少,沟通也越来越少,连吵架都越来越少。吃饭、睡觉、各自做各自己的事。看似跟以前一样,却又感觉不一样。

隐有时想跟言谈关于结婚的事,可是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慢慢就觉得有一道看不见的距离横亘在她与言的面前。

隐感觉到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失去,她伸出手也许可以抓住一些,但她却看着自己任由它们失去,她觉得这样对待自己很残忍,但她又不想制止自己对自己残忍,她仿佛爱上自己划破自己时,疼痛的感觉。

隐与言恋爱的第六年。隐28岁。言29岁。

随着言越来越忙,他已经很少准时下班回家。两个人也不似从前那样亲密,言不再在隐生气跑出去后,到处打电话找她。不再在吵架时生气无却又奈地对隐说:“别以为你长得可爱,我就得让着你了。”也已经很久没有拍拍隐的头,亲吻她的眼睛了。沉默,越来越多地存在在两人之间。他们甚至连吵架都不会了,隐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撒娇,故意找借口跟言闹矛盾。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再也不是那个恋爱时一吵架就离家出走的女孩儿了。

偶尔隐也会对这种状态感到不知所措。

“爱情终究是这样的吧?不会一直轰轰烈烈地爱下去吧?漏*点总是会褪去的。”隐这样想着。

隐28岁十月中旬一个晚上。隐下班回去,看到言半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累。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舒服么?”隐摸着言的头问道。

言摇摇头说:“没有,今天没什么事,就早点儿回来了。”说完把隐放在自己头上的轻轻地手拿开了。

隐有些无措,说:“你看起来好象很累嘛,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你就早点儿洗洗睡吧!”

“那先去吃饭吧!”言一脸疲倦地起身道。

俩人下班通常都不做饭的,到小区旁边的小饭馆儿炒两个菜,而且,言现在都很少回来吃晚饭了,隐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在外面随便吃点儿什么再回家。

吃完饭,两人回到家。言对隐说:“我有话跟你说。”

“哦,说吧!”隐一边收衣服一边说。

言说:“你坐下吧。”

隐觉得言的语气有些陌生,试图想打破这种感觉,就坐在电脑桌旁边的椅子上说道:“还要坐下啊?什么事这么严肃的?”

“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下去……最后,最后的终点,是哪里?”言不太连贯地问道。

隐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能理解你对婚姻的一些观点,也可以理解你倔强的性格,可是你对婚姻的抵触情绪让我很迷惘。恋爱六年了,我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越来越远,越来越忽视对方了?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这是所有爱情最后的样子,但是我却觉得,是我们之间存在了太多的问题、很多观念的差异,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言一口气说完看着隐。

俩人都沉默着。

“嗯,我知道,我也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走远,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隐打破沉默道。

“关于婚姻的事儿,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我已经想通,爱与幸福是要主动去把握的,我很想、也准备好和你相伴一辈子了。我一直都想跟谈这些,可你总是很忙,有时间了又是很累的样子,我就想等一个合适的时候再跟你说。”隐解释道。

言问:“一起生活了四年,你都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么?”

言又说:“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准备好和我一起一辈子。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发觉我可能永远都只能在你世界的门外徘徊,你偶尔出来时,我才能触摸到你,当你在里面时,我根本无法触及到你。我很累,也很怕,怕我们之间这种逾越不了的距离。渐渐地,我发觉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全身心地对你了。我不再因为一天没见到你、没听到你的声音,而想你。不再在出差的时候,因为你,而在办完事后立即赶回来。”

隐静静地听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很无力。

言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你像个没有方向的孩子,不想未来。我曾想做你永远的灯塔,来引导你人生的航向,哪怕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给你的指引。我自以为是地想,如果没有了我,那你未来的生活肯定会一团乱。这些都曾是我努力的动力,可是现在,却成为了我想要摆脱的压力。我不想再担心你的未来,不再坚信你会和我一起到老…我不想骗你,从来都不想。我,已经不爱你了……”

忽然一种虚空感穿过隐的身体……

“我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说,我曾经那么爱你,爱到从来没有想过会不爱。”言十指交叠在一起。

半天,隐问:“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言两手抬起插进头发中,轻轻地、节奏时快时慢地回来移动,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隐努力地笑了笑,可是她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流下来。她的心突然空了般。她想说点儿什么,却开不了口。

隐曾假设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言不再爱她的情境,可是想象中,她没有如此地难过,连遗憾都不曾有。

但,今天的这种虚空感,让她忽然觉得连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甚至都没有了。

隐终于开口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分手吧!”言一字一句地说。

言没有再说话。

隐也没再说话,她想睡觉,她希望这突然的事件是一场梦,等她睡醒后,言还像从前那样,从背后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说:“懒老婆,快起来上班了。”

可是,当她醒来时,言已经走了。留下字条:这几天我要出差,你好好地照顾自己,等我回来我们再谈。

隐继续照样上班,下班。

休息天的下午,单位的财务经理玲,约隐去逛街。

玲,一个三十五岁的少*妇,一六五的个子,披肩的卷发,白白的皮肤,身体看起来修长而丰腴,小小的脸,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长长的单凤眼,很特别很好看的长相。玲跟隐私交很好,什么事儿爱和隐聊聊。玲的老公强,在一家软件公司做技术,比玲大三岁,瘦小的身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跟玲走在一起,谁都说一朵鲜花儿插在牛粪上。玲跟隐说过,当时跟初恋情人分手了,也不知道怎么,看着强挺老实的就嫁了,没什么感情可言。平时生活中,都是玲说东,强绝不敢向西的。

隐先陪玲在几个大商场逛了一圈后,已经五点。玲说没有看中什么,俩人就去吃晚饭,玲请客,在西湖边的一家西餐馆吃牛排。玲边吃边说:“我老公最近老是加班,回来倒头就睡,以前就算加班回来,还是会帮整东整西的、问长问短的。这男人啊!我算是看透了,再好的老婆到手了就不珍惜,他不知道我嫁给他委屈了多少呢!”

隐听着玲的话,想到单位的包打听风,两个月前,悄悄告诉隐:玲的老公强,在外面另外有女人了,而且那女人长得连玲的一半儿都没有,也没有工作,强还跟那个女人说会离婚跟她一起,风让隐谁也不能说。

隐听玲说着这些,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告诉玲关于她老公有外遇的事。她无法知道,如果让骄傲的玲知道,这么多年自以为委屈地嫁的这个男人,却背着她在外面找了一个看起来样样都不如她的女人,会怎样?

吃完饭,大概六点半,玲先回去了,说女儿一个人在家呢,强今天又加班。

玲走后,隐一个人走到西湖边,深秋的杭州,满城桂花香。秋风吹起,隐穿着针织两件套,也冷得忍不住抱住了自己。湖边人很多,相依的老人,你侬我侬的恋人,手牵手的一家人,单独的某个男人和女人。走累了,隐就坐在公园椅上休息,看到前面的大树下一对情侣好象在闹矛盾。

“能吵架也是好的,证明还想要在一起。”隐想道。

隐想起以前和珠儿经常在这里观察人们的表情,即兴编一出别人的故事的情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好久没有跟珠儿联络了,她已经结婚并生了一个女儿,她应该猜不到隐和言现在的状况吧。

看着水面,想着以前和言吵架后,有时一个人来这边坐很久,她总是希望言可以找到自己,可是每次都会失望着回去,再大声地骂一通言。现在想想真是傻。

“言,不爱我了,为什么会这样了呢?他不是说过,永远不会在我之前先放手的么?”隐想着想着眼前就起了一层雾。

快九点了,公交站等车,很多人,一拨一拨地上不同的车。隐突然希望有个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跟我回家吧!”

言走了第十一天的晚上七点多,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吃了么?”言问隐。

隐正在跪着擦地板,她总是喜欢在晚上边听着音乐边把家里擦干净,虽然她知道晚上打扫卫生不太利于健康。

“吃了,你呢?”隐答道。

“我也吃了。”言说。

“那你等我擦完地去洗个澡吧,我这就好了。”隐说。

以前隐擦地板的时候,只准言固定的坐在一个地方不许动。

“好的。”言说完就去整理行李包去了。

言洗完澡靠在床上看杂志,隐洗完、澡吹完头发,上床躺下。谁也没说话。

一会儿,言把灯关了,背靠着隐躺下了。

半天,言在黑暗中说:“对不起,我,你知道,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成今天这样。”

过了大概有十秒钟,隐问:“你真的决定分手了?”

“嗯,这样应该对我们都好…我知道这样对你也许不够公平,但是如果我们勉强生活下去,也不会幸福的。”言答。

“你真的就舍得下我和这六年的感情么?”隐有些不甘地问。

“你有想过,我对你的感情么?我承认以前是我自私,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是我现在不也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我们的世界中了么!你一句不爱了,就要结束这所有的一切,你有没有想过我?”隐突然在黑暗中大声地近乎质问道。

言半天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难过,可是一辈子很长,我们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言又说道。

隐没有再说话,言听到隐拼命控制地哭泣声,他转过身抱住隐,隐没有反抗。以前吵架言抱她,她总是会奋力挣脱,可是此刻她没有力气,她发觉自己比自己想象地要爱言。

言紧紧地抱着隐,心里也很难过,他也没有想过和隐会有今天,他曾经觉得自己没有隐,就没有了生活的意义,可是到今天,伤害隐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既然你决定了,那明天就开始吧,我明天开始找房子,暂时住到迅那儿。”过了很久隐说道。

“不,我搬出去,你先住这儿好了,房租已经交到明年五月了,回头我再帮你交一年,东西都放这儿,你用。我暂时住到辉那儿,他反正是一个人住的,加张床就行。”言急忙说。

辉是言的同事,也是比较好的朋友。

隐没再说话。

“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之前一点儿都没风声啊?要不是找地方住是不是你还不告诉我啊?”迅不可思议地一连串地问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就别问了,不收留我,我就先走了。”隐不耐烦地边说边拿包准备走。

迅一把拉住隐说:“我的姐姐,我不废话了还不行嘛!我看你也别另外找房了,就跟我住得了,这房间两张床怕是放不下,回头咱俩去买个高低床,回学生时代,好不?”

隐跟言说先在迅这里住几天,言想这样也好。

在迅这里住了半个月后的一个休息天,隐一个人回到和言的小家,言今天加班。隐把自己的衣服、个人用品、还有一些书什么的,装满了米色的拉杆行李箱和一个蛇皮袋。写好的信,放在电脑桌上。

一阳台的阳光,阳台上放着一盆仙人掌。连着阳台的卧室也洒满了阳光,一张黑色铁艺的床放在中间,床上是淡蓝色外套的枕头、被子、床单。隐看着这张曾经因为相爱而热闹过的双人床,想起把第一次交给言的时候,言说:“我们再也不能分开了,一辈子。”

床的左边是木制的衣柜,右面床头柜上放了一盏米白色灯罩的触摸式台灯,隐和言一直都喜欢在睡觉前躺在床上看会儿书。

放着一堆书及一台笔记本电脑的蓝色电脑桌,在衣柜的对面。

厕所在客厅的里面一间,一台热水器,一个蓬蓬头,挂在厕所进去的对面左侧墙上,一台淡蓝色洗衣机在厕所进去的左手边,坐便器在厕所进去靠右边最里面,坐便器里的水也是蓝色的,因为隐一直都在水箱里放一个洁厕带,冲出的水就变成蓝色的。

洗脸池在是白瓷的,在洗衣机旁边,池上方的墙上一面椭圆形镜子,镜子旁边一个吸在墙上的放洗漱品、日用品的淡蓝色塑料制品的架子。

厅,一进门就是,平时也就吃饭的时候、来朋友的时候用得着。一台淡蓝色海尔冰箱在客厅的左面角落里,冰箱上面的玻璃花瓶里,一枝三朵花苞的百合花,右面一张淡蓝色玻璃餐桌和四张淡蓝色塑料制品的扶手椅,当初隐为了找颜色相近的物品,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儿,言当时直夸隐厉害。

厨房在进门靠右的一间,贴着白色瓷砖的、带一个水池的灶台靠里面,进去左面放着煤气灶,煤气灶上面是抽油烟机。以前隐在水池里洗东西的时候,言总会时不时进来,从背后抱住她,亲一下才肯走开。灶台上放着做饭的家伙,上面还放了一只淡蓝色的碗,言以前跟隐开玩笑地说道:“怎么都是蓝色的,你上辈子是不是海里的生物?”

进门的右边放了一个淡蓝色铁制鞋架,地上放了一块淡蓝色的、约半厘米厚的塑料踏脚垫。隐一直都觉得,这一屋子米白色的地板砖上放了那么多淡蓝色的东西,看起来清爽得很。此时这屋子看起来,却显得太过冷清。

隐把钥匙放在餐桌上,拖下脚上的、言的拖鞋,最后看了一眼这曾经生活过的空间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少,也没有任何改变。

关上门,拖着一个行李箱及一个被塞得鼓鼓的蛇皮袋,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打车去了迅那儿。

回到迅那儿,迅还在睡觉,昨天晚上迅大概到了三点半才下班。隐早上就没叫她一起帮忙拿东西了,也为了一个人再在那曾经的小家里呆一会儿。

言看着隐给她的信:“我走了,我知道你让我继续住在这里,是照顾我,可是我做不到,你放心,我会好好地,也希望你好好地。再见!”

言打电话给隐,沉默了半天,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对不起!”

以前言在外面出差给隐打电话,总是坚持让隐先掛电话,隐从来不知道原来电话的嘟、嘟声是这么地寂寞。

在迅那里住了两个多月,隐就去了另一个城市。一年半后,三十岁的隐,在同事的介绍下认识了比自己大五岁的怀。怀,一米七四,皮肤不算黑,单眼皮,粗粗的眉毛,鼻子还算坚挺,在人群中不会让人特别注意。怀曾经恋爱七年,结婚一年,认识隐的时候离婚一年。浙江人,房子在杭州,被公司外派一年。怀和隐认识三个月后,就决定结婚,怀先提出的,说结婚后还是要回杭州,隐说好。没有人谈爱这个字,只是觉得都不讨厌对方,怀的性格乐观而平和,隐觉得这很好。

结婚前一天,怀对隐说:我们都不要试图探索对方的从前,过去的人和事,都过去了,我们可以放在心底。但,以后的生活是我们俩个人的,我不敢说我会多爱你,却可以保证我能照顾好你,隐说好。怀很体贴,他对待每个朋友都是这样。

隐刚离开杭州后的半年中,几近发疯,她甚至曾试图自杀,当她看着血从自己左手腕被划开的口子里流出,她虚弱看到血把绿幽灵都染红了,这是她生日时言送她的,她戴着一直都没有拿下来过。她想自己死后,言会不会伤心?她这样离去是不是会吓到别人?朋友们是不是会难过、会生气她这样离开?他们会谴责言吧?“哦!他们所有的人会谴责言!言会因为我被谴责一生!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做!怪不得言不爱我了,原来我从来都不懂得爱自己,更不懂得爱别人。”隐虚弱地想着这些,突然用右手按住自己不断流血的左腕,打了120。

隐离开杭州的一年后,迅告诉隐,言结婚了,新娘是单位的同事,隐曾经在言的公司活动中见过,比言小三岁,一个温柔、乖巧的女孩子。

从认识怀到跟他结婚,再到现在与怀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他们的相处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看着身边的怀,隐觉得从前那么抵触婚姻生活的自己,很傻,她甚至愿意把目前的生活,称之为幸福生活。

想着等到孩子出生三个月时,就要带着TA去参加迅的婚礼,隐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