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一剑天都万骨枯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40

这一切都不过一刹那,楚轩瑶看见白光一黯秦雍晗倒退几步,不禁哑然。难道他无法拔出天都剑?她迟疑地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血。而他只是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那把剑,像一头被触怒的头狼。他不甘心地再次上前,这次却看到了很多美丽的女子绝望的眼神,还有静毓诗怀里那个已成形的男胎。

似乎这个人一世的骄傲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坐在地上怔怔地叹了口气。“我太脏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不再冰冷,只是带着一抹轻嘲。楚轩瑶听闻撕开裙裾的边角递上,他失神落魄地接过粗粗一裹。“那个人不是我。”

“谁?”楚轩瑶抱着膝看他的侧脸。

他出了口长气,安静而忧伤地在地上划下一个龙字。“我出生的那一年,帝都的卜筮。龙脉徒盛……原来指得不是我。”

楚轩瑶低下头把那个字抹掉:“君临天下靠的是自己,为何要信一把剑?”

“剑是有魂的,”他抽出自己的孤篁插在她面前,“天都贵为帝剑,只有两个人曾经驾驭过它——一个是高祖,另一个是我的皇祖父。”

楚轩瑶再次凝目那柄剑,它还是那么静地立在黑玉方台上,温柔的白光荧荧若月色,却无端觉得致命的倔强。它耗费了多少光阴等待雄主的降生,等待有一双手可以乘载它的骄傲令天下宾服。即使一辈子都遇不到,它都在静静地等下去。她看了看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秦雍晗,轻轻对他说:“你的手没事吧?”

绿色的裹布被染成深棕色,但他摇了摇头。

楚轩瑶起身挑着眉看着那把剑,不自觉地绕着它徐徐走了几步。秦雍晗立刻被一丝鬼魅的蓝色吸引了,他顺着投在地上的光亮望去,天都的光芒居然在慢慢变成幽蓝色。楚轩瑶也感觉到了天都的变化,霎时想到了白玄雷的眼睛。

她狐疑地看了眼他,见他凝眉颔首,也就大着胆子蹜蹜而前。她伸出手够到黑玉方台时,天都的辉芒突然一隐不见,只剩下萤石淡淡的亮光。楚轩瑶哑然,颤抖着伸手握向剑柄。触到天都剑镡的一瞬她眼前一黑,继而像是从黑暗中突然钻出一只狞利的爪子般,要把心脏撕碎的惨痛。她强忍把天都剑拔出来扔到地上之后,就脸色蜡黄地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秦雍晗跑到她身边捡起不再炽热的天都剑,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一脚踹开。“远……”她抓着衣襟有种想扒开胸膛把心掏出来的欲望。

他急忙取过剑鞘套在天都剑上,但楚轩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哭叫着把手指死死地抠入地面。他把剑扔向洞口,跑上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可是她喉间一热立马喷出一口血染在他的青衫上,骇人的腥味在洞中似长了翅膀般扩散开去,秦雍晗大骇着退到三步以外。“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楚轩瑶捂着胸口哭着摇摇头,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色。这时,秦雍晗听到“吧嗒”一声,然后是齿轮沉重的咬合。他回头一看,来时路口钢水浇死的铜门居然吱嘎吱嘎开始向下压去,去势甚急。秦雍晗回身上前摸了摸她额头的冷汗,但是被疯子一样的她推开,丝毫不能近身半步。他惶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头也不回地跑到只剩下半人高的门下,拾起了天都猫腰而出。他一走她的疼痛瞬时缓了下来,但是绝望却随着他的离开溢满了心头。她挣扎着随便把地上的一团东西扔出去想扁他泄愤,却看见秦雍晗蹲下身迅速地拾起,默然地道了声谢。她躺在地上精疲力竭地想,扔出去的好像是包袱……

“给我留……”她伸出手虚弱地哑着嗓子道,却听见铜门轰然落地的声音,然后胸口一下子不闹腾了。秦雍晗本还一连插了五柄匕首在铜门下,希冀可以拦出一道缝隙。可惜土质太软,在巨门下压的一刻匕首如螳臂挡车般陷入土中。待黯阴被火折子的光焰肆意踩在脚下,他便再也听不清她的后半句话了。

楚轩瑶大汗淋漓地躺在地上,踉跄着爬到铜门边使劲拍了拍,拼劲气力叫了三声喂可是收不到任何回音。虚脱地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和嘴角的血,她喘着大气怨忿可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她怪不了任何人,只因为他是皇帝……

秦雍晗却没有走,他倚着铜门慢慢滑坐下去,拄着天都静默。他晓得应该早些离开,现在整个血禁应该都汇集在铜门里面,楚轩瑶挡不了多久。可他只是仰着头靠在铜门上,听自己粗混的喘息。他晓得一辈子也不会再看见那张很欠扁的脸,不会再听到那些符咒一样的歌声。他怔怔地想,王图霸业、丹樨玉殿,为了这些本来就会死很多人,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都会离他远去,留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亘古的穹庐和沉寂的星辰,品尝最后的清冷。

他们倚着铜门背靠背坐了很久。然后他攀着天都起身,慢慢走进没有任何血禁武士的隧道。

他无端地难过。

可是他告诉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难过。

他一步一躇地走到自己最后划刻的标记下,突然难以置信地怔住了——在他的面前,居然有三条路!

帝陵外,有十个蒙着黑色面罩的人把着轻弩对准苍狼的印迹。他们的手很稳,隐在草丛里就像一尊尊藏着机括的雕塑。

“有人出来的话,一个也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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