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一十三、装佛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4407

在马车上,秦雍晗曾懒散地和她说:“回去软禁你一些日子。\www、qb5.c0m\”

结果她没有暴怒也没有戚伤,所有的生命力好像都拖离了那具躯壳。她摊在座上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窝在霰汐宫里,绝对不出来。”

他一扭头,这样更好,连禁令都不用下。

楚轩谣果然把自己精神埋、葬兼**埋葬起来,再不闻天下事。她就像刚穿来那阵子一样,成天在暖坞阁里蜗居养骠,有事没事可以发一整天的呆。待一瞬目,又已是日落时分,却一点都记不起自己在过去的一天里,想了些什么。

她想自己是真得颓废了。她不愿意在动弹,每每已身体不行作借口,逃避各式各样的出门行为。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避。

她只是迷惘。

昙姿芙影本来天天伴着她,看她回来之后老老实实,再也无心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自然松了口气。只是五日之后,她们都恨不得她复邪恶面貌,成天精力过剩地惹事生非。如今的公主,好像极有看破红尘的味道,而且再这样下去,就可能直接跳过出家这一步,立地成佛。

佛像。

她至多也只是在长平苑内走动,可是那种散步和蜗居在暖坞阁里实在没有任何分别。

因为她还是在发呆。

昙姿不止一次地责备过纤月,没事干嘛要把贞妃怀孕的事情吐给公主听。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楚轩谣回来第一天,霰汐宫里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群群地饺子围在她身边问长问短。楚轩谣乐呵地问各位小啰啰,老大不在可有受委屈啊?结果大家都把嘴巴上翘成新月形,一齐摇头。

只有纤月,委屈地说:“贞妃宫里的,可欺负人啦!她自以为怀了龙子龙孙了不起。老是来霰汐宫,也不挑事。就是走来走去显摆她那副样子。明明肚子都没有鼓起来嘛,还成日里一手撑着腰!”

楚轩谣如遭雷亟,脸色白了几成。

雪回一看这架势不对,冲上去力挽狂澜:“公主!没事的没事的!不过就是怀上了吗?宫里头怀孕的女人都是众矢之的!四年前连静妃的孩子都没保住呢,她那么嚣张,先帝地魂灵也肯定咒她保不住!”

楚轩谣脸上又变黑了几成。

木流兮莫明地有点惋惜,“贵妃的。好像是个成型地男胎呢……”

芙影冲三个小辈扬了扬拳头:“小孩子家家,怀孕咋回事都不晓得就在这里瞎嚷嚷。咱公主肯定是皇后啊,管贞妃下什么蛋呢!走走走走走……”

楚轩谣本来以为自己愣得太久了,回过神却还在灯火辉煌的长平苑里头。黯色的天幕下,成千上万的眼睛嬉笑地盯着她看。

她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甚是艰难。挪动着唇,吐出几个字来,却发现那些轻佻的话带着泪珠的沉重。“别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睡觉睡觉睡觉……”

昙姿忧心忡忡地抚了抚她地背,楚轩谣扭着甩开她的手:“不用管我,我没事。”

昙姿摇了摇头,“公主,昙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睡觉前要沐浴。”

“不洗了!睡觉!”她暴吼一声冲进暖坞阁,倒在重重的锦绣中。把整个人埋得不见。

好啊,秦雍晗,都有儿子了……四年前,十七岁吧?砍死你个大尾巴狼!她也不管床榻前一堵人墙,五个人做错事一样叠就,自顾自沉沉地阖上眼睛。

不一会儿熄了灯火,轻轻的脚步声带上了房门。她朦朦胧胧中感到脸上有些湿冷。只是再湿冷也会焐干,焐暖。就由他在后宫里头翻云覆雨好了,我不认识你!

本来就该这样……楚轩谣沉沉地睡去,心里有个暗暗的声音在说。

第二天起来。脸孔皱巴巴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只是枕头上已经消磨了痕迹。纤月昙姿一进来。全都是同样的脸色。

“你们……也梦到了?”楚轩谣幽幽道。

纤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公主,不是梦。”

“嗯。”楚轩谣沉稳地点点头,然后手往上一指,“芙影!把在屋顶上学墨王吹箫的那个死鬼给我拿下!拿下了之后交给雪回,今天吃人肉饺子!”

自此之后地五天,霰汐宫里时不时穿来金铁交鸣的声音。南宫牧野和芙影两个人一有空就打打杀杀,从地上打到天上再打到水里,白色的宣战手套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飞鹤般的弧线。

若经行过霰汐宫门前,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恶婆娘,我是来保护我的轩阳小公主地!小公主,小公主?快来看你受委屈了的南宫哥哥!”

楚轩谣自顾自装佛。每当昙姿投来哀怨的眼神,她就摆摆手:“随他们两个在那里尸位素餐吧。”南宫牧野的存在,大概是秦雍晗默许的。

矜汐知道贞妃怀孕的事情,也从蛛丝马迹里推测楚轩谣状态不佳。情商爆高的她想都不用想就将两者联系起来,只是不晓得这之前还有一大段铺陈摛彩。她隐隐觉得,楚轩谣是暗恋不成,倒追失势,以至于万念俱灰。

何况两人世界过多了,回到一比三千的地方,自然不习惯嘛。

可凭楚轩谣的身板,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和被压路机轧过一样,要拴住皇兄地确有困难。

所以,楚轩谣回宫地第五日。秦矜汐领着秦越淳上霰汐宫去。两人惊惶地跟在昙姿后头躲过一道道剑芒,狐疑着这里地平静。一在暖坞阁坐下,就看着佛一样地死党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什么何不何必的?我在养神。”楚轩谣缓缓道。

“你有这么多神可以养?哼哼,老实招来,难过吧,心痛吧……”她抿了口“青雨听花”,颇有些自得的笑了笑。好咯。一样了!她满是邪恶地想,心里终于不用再不平衡了。某人终于跳进红尘。一同背负孽缘,孽缘!

她好像仰天长啸……

可长公主立马感觉到,落井下石违背了良好的初衷,于是揽过她的手臂道:“风风,皇兄肯定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看你看,后宫那么多女人,他就带你一个人出去玩。你多幸运啊……这样才是众星捧月你晓得不?”

楚轩谣听了后半句话很有些磨牙。爷爷在西界关上放过血,毕家营里断过腿,那也叫玩儿……%#¥◎¥%#

又有些眼发酸。

故而她冷哼一声道:“他就是故意地。”

这话自动被秦矜汐定义为——强酸性。某人闭着眼睛继续:“他就是想来也轰走,管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去,咱不认识他!打死我也一口咬定不认识!哼!”

秦矜汐即刻被腐蚀到化骨。秦越淳却安静地爬到了绣榻上,坐在楚轩谣身边,晃荡着小腿递上一个苹果。

楚轩谣感觉到什么在眼前晃着,睁开眼定睛一看。居然是只大苹果,还有苹果背后一双纯真的眼睛。她愣了愣。然后把他抱到膝上,抵着他地头顶,心里一阵柔软得稀里哗啦。

还是小孩kao得住……

“哪来的呀?”她柔声问,摸着他的额前的碎发。

秦越淳马上奶声奶气的声音答道:“照顾我的奶奶给的……我藏在袖子里。”

楚轩谣又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秦越淳在这个皇宫里过得举步维艰。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像是陪着小心。就怕一犯错触怒到谁。六岁地男孩子,怯懦得简直到了低微可怜的地步。这也难怪,说起来,楚轩谣和秦越淳是同年被软禁的,是同禁。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为秦雍晗所喜。所以那个老妖男就把小正太放在后宫里,任其自生自灭。

秦越淳被宫里人有意无意地当作瘟神,再不得势的宫人都敢欺负他这个“殿下”。听说去年他发高烧的时候,一个太医都不肯去,若不是太后知道了。恐怕这孩子早就没了。

楚轩谣拢紧了他:“你的锦华殿里。可有缺的?”

孩子懂事地摇摇头。看她地长发有几绺披在自己肩上,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抓着把玩。

“那……姐姐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欺负你啊?”

“没有,”孩子轻声说,“就是谁都不来找我玩。姐姐,我想听故事……”

楚轩谣立刻对着秦矜汐严厉地一瞥,后者竟然有几分庆幸——原来七情六欲还是有的,还没成佛!

“别看我,我被软禁了。母后一气把我关越骊宫里头,还把楚少孤那老头请到那里头杵着。”

“好,反正姐姐现在闲着,你就霰汐宫里头住着吧!”她终于咧了咧嘴,两手不安分地摇了摇瘦弱的孩子,可是秦越淳却很小声地嘟囔着:“这不行的……”

楚轩谣嗅了嗅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呵呵一笑:“姐姐天天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好不好?嗯……想想,上次是不是讲到<海地女儿>了?嗯?”

秦越淳立马便缴械投降了,转过身缠着她的脖子,颠来倒去要听故事。脸上终于lou出孩童那般撒娇的笑意,既不沉重,也不怯懦。于是楚轩谣很赖皮地说:“从前有个公主……最后她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行吗?”秦矜汐还陷在她刚才讲的话里头,甚是不敢相信地摇摇头。“你别冲动啊,看到贞妃有了,马上也抢一个。我看你是想孩子想疯了!母后会答应就有鬼了。不过……我看你是得早点有个儿子,否则,哎呀……”她瑟缩着做了个鬼脸,被楚轩谣坏结结实实拧了她一把。

“谁说要儿子的,我这是在培养夫君呢。”楚轩谣搂着秦越淳心情大好,眨眨眼睛。

“夫君?”秦矜汐看她毫不羞耻地点点头,哼着小曲摇晃着秦越淳,骇得周身发凉。“喂你不用那么老牛吧!我那两个兄弟不放过,连我六岁的小侄子都不放过!你要把我们皇室的男丁全抽走不成?”

楚轩谣不语,敛下笑容来,复又变成了一尊佛。而秦越淳闻着那些繁复绣案下透出的隐约香味,竟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秦矜汐看着他们两个,无奈地叹了口气。有问题,有问题,看来有必要调查一番。“好吧,”她起身走到案桌上剥了个香蕉嚼着,“母后那里,我会帮你说好话的;不过皇兄那里我就无能为力了。”

“和他有什么关系?”楚轩谣冷冷地说。

“哟,火气好大啊……”秦矜汐“啧啧”一声,tian了tian唇角。“怎么说都是皇上啊,没办法的事儿。你总不能让皇兄为你尽逐宫妃吧?人家也是明媒正娶地、地小妾啊。再说了,你还不是皇后呢,这种闷气啊,是纯粹自己折腾自己。管他那么多呢,别去想了,啊!我可是等着你好起来,一起念书去。”

楚轩谣白了她一眼:“念书?你不就在念吗?还想到东宫去?你这是痴、心、妄、想!太后娘娘一辈子也松不了口了。到时候,看我和老师双宿双飞,气死你!当然你若是没有气死的话,我不介意你来喝我们地喜酒。”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喜欢二皇兄啊?”秦矜汐绞着手,眼里有“看透你小样”的骄傲。

听到这种**裸的话,楚轩谣蓦地一怔,然后冷下脸来挑眉看着她。秦矜汐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收起了脸上不怀好意的戏虐。

“我都没想清楚的事情,你会知道?”

秦矜汐摇着脖子看着天花板,“当局者迷,迷呀迷……”

楚轩谣愣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我垂涎祭酒大人很久了。”

秦矜汐愣了愣,一边对她进行身体攻击,一边叹了口气:“好像也有点像。”

楚轩谣也不管她如骤雨般落下的棉花拳,看着窗外愣神。良久,她看着天,说:“真是迷惘啊……”

秦雍晗已经不再是一个标识了,除了皇帝,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楚轩谣知道他会在诗经藏情书、会在街头挑起板凳掐架、会很安静地唱战歌、会讲很冷很冷的笑话……他也会大笑,也会撇嘴,也会流泪,还会撩起袖子敲人暴栗。

她不知道秦雍晗在别的女人面前是什么样的,或许他会很温柔会很冷漠,可那些,都不是她的秦雍晗。

或许她认识的那个秦雍晗,从来没有在皇宫里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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