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界·箭若神之眉 一百零五、西界关战役 十四 ——钦澜合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418

楚轩谣再一次醒过来是因为有人在摇她。\\www。qβ5。c0m\她看到一张很好奇的脸在端详自己:标准的国字方脸、浓眉大眼,是典型的蒙古人种。她又很有骨气地扭过头去,因为那个人穿着白色的锁子甲。他却叽哩咕噜说了起来,楚轩谣愣是一句没听懂,不是大夔朝官方语言。她突然记起,西华除了当地方言和官语之外,还有朔北语。懒得鸟他,继续睡觉,却不料耳边传来“刷啦”一声。楚轩谣就是再大条,在秦雍晗身边跟久了也晓得那是什么声音。她心里突然腾起一道火,回过头瞪了那个军士一眼,又看了看他的佩剑,狠狠说:“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那个军士愣了愣,微张着嘴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木愣愣的眼里闪过一丝哑然和惊叹。楚轩谣还是被阔皮带束着,狠命地挣起来,嘴里一直重复着:“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结果那个军士转身就跑走了,被吓的。

楚轩谣挣不开也没有力气再乱动,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洁白的帐顶。真是被秦雍晗荼毒得不像样子。没事尽给她灌输军国主义思想和大国沙文思想,鄙视他!但这是句话确实是她听到过的最绝望与勇敢的话。那时候秦雍晗和她坐在巨鹿溪边谈到生死,她一定要问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秦雍晗的表情突然坚毅起来,语调却异常和缓。“如果我真得被逼到绝境,我会和我的对手说: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楚轩谣当即问了个相当实际的问题:“人家听不懂怎么办?”

秦雍晗高傲地说:“那他就不配杀我。”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只会倒在战场上。也或许,那个时候的圣武帝就已经把渠经翼。也速该,斡达哲当作了一生地对手。一路看小说网

过了一会儿。一个两鬓灰白的中年人撩开门帷走了进来。他看到楚轩谣在床榻上眨巴着眼睛打量自己,微愣了愣,然后一边褪下护腕,一边呵呵笑着说:“原来是晋国的小堇花来了……”

说这句话地时候,他的眼神黯了下来。

楚轩谣不知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现在,她正在西华军涪江大营里头。她自然也不知道沈长秋把自己连夜护送回九原,但却在西进地路途中碰到了敕柳营的前锋晋印炽。本来,沈长秋打算把她作为毕氏的护身符,如今看来,这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这场战争,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那个微微笑着的、神色柔和的王域主将,没有给九原留下一个毕氏地血脉。而那个青衣女子,正是毕氏最后的公主。

也正是在四月三日的清晨。德水被染成一片殷红。一万轻殿军过江之时惨遭屠戮。那么现在,对此还毫不知情的沈长秋可以算是游军了。

可他还有三万人马,关上的秦雍晗手里。可御敌之兵不足一千八。即使有天下第一雄关又能怎样?再一次猛攻就能把这座城关踏在脚下。

只是,自己当真愿意吗?

他解下披风坐到榻上。把一罐水举到她嘴边。快喝些水吧。那么多日没有进食事小。不喝水的话,腿伤会把你吸干的。”他瞬了眼她浮肿的腿脚。看着她将信将疑地搁在罐沿上,低头猛啜起来。确实渴了……她一边喝一边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眼前地中年人,他的肩头有一对火麒麟。火麒麟是西华王族的家徽,难道他就是西华王?楚轩谣又转念一想,王殿将军也可配赤火麒麟,又看看营帐四面。

素白地帐顶,长达二十余步的营帐,简单简朴地案几,靠后地营墙上交戟的是一箫一剑。

他就是沈长秋了?!她突然有点世事谁料,心在那个天山,身要老于曹营地感慨。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在西界关陪着秦雍晗和后方的伤员时,她每天骂得最多的人就是沈长秋,恨不得扇之踢之剐之。而现在,这个欲扇之踢之剐之的人坐在她的窗前替她捻被角,换伤药。

沈长秋的眼角的褶皱很深,下巴刮得铁青,双颊深深地陷进去贴在颧骨上。但是那种内蕴的威严却在他进营门的刹那填满了整个营帐。

她把头从水罐中挪开,可惜身体不能往塌里挪几分。她努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

沈长秋听罢也不恼,呵呵一笑,帮她盖上了被子。“真是像足了狼崽子啊……那你说,你知道些什么啊?”

楚轩谣咽了口口水,她知道今上出了王域取了帝剑回了西界打仗,可其他的就十分抱歉了。她蓦然发现秦雍晗真是官僚阶级的超级代言人。他一方面拎着你的领子往前走,用肢体语言给予你命令,并且同时保证你什么都不懂……

可这也不表示她应该叛国。

什么时候加入大夔国籍了?她问自己,然后凶狠地盯着眼前的将领。

沈长秋却怔怔地看着看着营帐一角低着头的亲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回来了。“别怪他,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问你,那柄剑是不是你的夫君的。”

楚轩谣彻底傻了。

别怪他,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问你,那柄剑是不是你夫君的……

那柄剑是不是你夫君的……

你夫君的……

败了吗?

楚轩谣躺在床上,不再说话。沈长秋也不再说话,坐在案几前,默默地用硎石砥砺着刀锋,然后又浸在水里,最后再用羊皮小心地擦拭着刀身。

良久,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看到她闭着眼睛,轻轻发着抖。她没有哭。

“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沈长秋没有动,他的心有点乱。

但她就是一遍遍讲下去,“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沈长秋突然跑过去按住她的嘴,喃喃道:“真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沉吟着伸出手拍拍她的头,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家,不懂的。若是真遇上了钦颜人,他们万万不会放过你。”

楚轩谣没有听到一样,突然眼角就滚落一粒珍珠。

她其实已经忘记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是这么死的,她也就无所谓了。

“好好休息吧。以后,不许随随便便说这句话。”空旷的营帐里,沈长秋愣愣地重复着,帮她捆实了束带,又盖上被子,默默地行到帐外,心事重重地撩开门帷离开了。还是白天,晃亮而烁目的阳光下,远远的铁青而残缺的关隘依旧耸立着。而他只是握着自己的佩剑,想很多年前那些的风声。

他的背脊有些佝偻。

“倚塔,库里洒阖马。”他轻轻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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