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西界关战役 一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973

雷雕的飞行如迅雷烈风般迅疾,从西界关到苍云峡,其间一千八百里路,不出一日就到达了。//www、qв5.coм\金色的鹰身在空中兜转了三圈,尾羽突然腾起火来,然后在朝阳旁绕行出一个星辰的芒锋。

幽千叶看着晨曦中唳转的鹰,露出了一丝莫测的微笑。秦雍晗到达西界关后立马放出的雷雕,传达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讯号。

终是来了。

苍云峡北二关的西华军看见晋国的旗号与辎重,乖乖开了城门。而等待他们的是盟国翻脸不认人的砍杀。辎重兵的战甲下,均是井钺营的精锐之师。

幽千叶淡笑着听不多的喊杀声渐渐熄灭,转身多顾锦谦说:“去,拦截斥候,一个都不要放过。然后带着你的千人队……”他催动战马上前对着顾锦谦耳语,顾锦谦听着听着就不由得生起气来,不过还是乖乖点点头。

“传令下去,带足七日的干粮,开拔!”

王持阳愣了愣,七天……他看看面前那个配着斩马刀的精悍青年,他的眼中有一丝清刚之气,如所有敕柳营军士一般,自信而傲然。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有些叹惋地想。不过年轻人喜欢说大话。

而幽千叶仍然淡笑着看那沉重的绞盘,四座交叠的雄关在敕柳营面前徐徐展开。那带着铜锈的兽头抬高,露出闸门下一人多高的铁刺。一切都带着一份凶悍的美丽。

这是王域精锐的第一次会战,敕柳营的战士们按着腰间的刀,近乎圣洁地看着远方青草刚刚蒙密的土地。

一阵绵延三里的碗碎声。喝了誓师酒,他们的命就悬在了腰上。但同时,他们等待着把敌人的头颅悬在腰上。

他们,是要挞伐天下。

晋印炽没有喝酒,他只是不安地想他的箭与弓。座下,白马对着天空又咬又叫。他心事重重地揪了揪它的耳朵,也许它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了,而他还没有闻到。

他的心里一片空白。

回过神,幽千叶正用灼灼发亮的眸子盯着自己,而旭日的光芒却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一吟鞭,先锋营二千骑如流水一般流出关隘。五里外的轻殿军大营,待晋印炽赶到时已经没有白甲的战士。

而苍云峡到九原城的四百里,马踏之下不过一日的路程。

西界关。

楚轩谣“噔噔噔”跑到城墙上的时候,正是三月三十日的傍晚,天色黯蒙蒙的,没有绚丽的火烧云,只有阴沉的天空,空茫如同神祗的脸。秦雍晗穿着肩上有对豹咬合的缀筋牛皮甲,手撑着城墙,四日披星戴月的行程,只给他两日时间养伤。他正在和温博孚说些什么,手里比比划划。而温博孚胡子白白的,一根根都翘开来,就像被炮弹炸过之后又漂白了似的。她看两个人目眦欲裂,越说越激动,极有可能打起来的样子,靠着城墙不去打扰他们。

直到温博孚心事重重地转身,才看到隐在阴影里的皇储妃。他愣了愣,花白胡须更翘了些,然后叹了口气走掉了。楚轩谣也知道自己很碍事,可是也不能老是睡在营帐里头吧?现在的她可是西界关惟一的女人了,好歹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怎么上来了?”秦雍晗握着剑柄看着她走到身边,心里头想的却是:西华军已然失了先机。他们没有选择快攻,那么一定是倾全国之兵往关口上压……

楚轩谣闷闷地和他讲身体不是很舒服,躺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说话,满地都是灰尘好像几百年没有住人了……她埋怨着埋怨着发现秦雍晗愣愣地看着远方的营帐,泄气地住了嘴。

要不是西界关里头只认识他一个,才懒得找他呢!

过了良久,秦雍晗点点头“嗯”了一声,楚轩谣的眼中立马腾起接着说的**。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说一句话了。很遗憾,其实他心里想得是:幽千叶是不是收到信号了?出了苍云峡直接攻九原的话,沈长秋能不能回救?最好往分鱼岭那里插一刀以防万一。若是夜舞姬失手、攻不下九原怎么办?

楚轩谣讲着讲着看他烦躁地抓抓头,脸上露出很痛苦的神色,以为他又痛了。她小心地拽了拽他肩头上狞厉的豹子头:“你伤好了没?”

刚来的那一天,秦雍晗和她住一个营房,就躺在她对面的床上。他右手臂上的箭伤很重,**的肌理外翻着,发肿露出死人样的虚白。军医用刀子小心翼翼地剜去,黑色的血顺着他的手臂落在碗里,慢慢沥成鲜红色。这样,秦雍晗也只是看着窗外一声不吭。真是很能忍的人啊,她看了都要尖叫的场面,秦雍晗居然……她咬着手指缩到被窝里什么都不敢看,直抖索。

其实秦雍晗那时候对着青竹支起的糊纸窗,对着西界关洒下来的碎金阳光,表情怪异地变化着。他忽而呲牙咧嘴,忽而拧着眉头张大嘴,可就是忍着不叫。

在一个女人面前叫,多没面子……嗯,多没面子。

现在听她问出那么蠢的问题,秦雍晗实在懒得回答,索性扭过头倚在城墙上出神。楚轩谣碰了钉子也不想走下城墙去,看着往来的兵士擎着火把准备巡夜。

秦雍晗独自烦了一会儿,决定去守备馆用晚膳。不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两块荞麦饼递到他面前。他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人,可是还是很吃惊地瞥了她一眼。

西界关大营本来粮草充足,只不过在两人带伤而回的那一天夜里,屯放粮草的地方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来秦雍晗连夜带人排查,居然揪出两个什!温博孚叹了口气,他亦回头叹了口气,和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将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秦雍晗当即命人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他知道背后是谁搞得鬼,但他不能查下去。

幸亏西界关不止这么一个仓廪,只不过那是最大的一个罢了。秦雍晗立马向西界附近的天水、洛州、毗昂、硕风四郡颁发征粮诏。估计那四郡郡守接到圣旨还要愣个半晌:怎么西界关传密诏来了?皇帝不是在沃雪原游逸吗?事到如今秦雍晗也管不了那么多——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所以现在口粮都掐得死紧。本来温博孚还怕秦雍晗吃不惯这样的粗粮,后来他慢慢发现皇上很好养的。嗯,他暗地里想,年纪轻轻那么肯吃苦,有前途有前途。

而楚轩谣早就知道秦雍晗属于杂食性动物,真把他饿了,塞他把草也能嚼下去。她看他呆愣着又把手伸了伸。军队里长长的绿色絮衣裹在她身上,袖子挽到手腕处,露出一截白白的腕子。他则盯着她玉白的手心里躺着的荞麦饼,然后像克制了极大的诱惑似地转过头去。他不是这里节制惯了的军士,平时再怎么厌食,一到紧要关头吃什么都不够。每餐二张饼,他又是每十二时辰眯一会儿的主儿,熬了三天神经绷得紧无所谓,就是肚子老是饿。温博孚说仗还没打起来,四郡粮草又没有运到,还是省着吃比较好。秦雍晗又拉不下脸来跟他喊“朕饿”,年纪轻轻第一次督军,总想像其他军士一样。

“别挑嘴,自己留着。”他不露声色地说。楚轩谣却固执地掰回他,把硬得和石头似的饼子塞进他手里。“这太难吃了,我本来就吃不下多少,全给你好了。”

其实楚轩谣行走在西界关里时常遭受“注目礼”,总觉得那些军士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痛恨,想了很久之后,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她占了一份珍贵的口粮。那现在她还回去好了。

秦雍晗侧着身子看看她斑驳的眸子,又转过头去,顺道把一块荞麦饼藏到怀里。这样夜里就有宵夜可吃了,他一边想一边清清嗓。然后他想起什么,把另一块饼拼命塞进她嘴里。后来看到她实在很痛苦的神色,就很谨慎地问:“真得那么讨厌吃这个?”

楚轩谣闷闷地耷拉着脑袋,摸了摸被硌痛的唇:“你老实说,是不是刚才没在听?!”

他沉默。

因为他响了也要挨骂嘛……

她瞥了他一眼走远到二十步外,以示划清界线。不料等再回过头的时候,秦雍晗按着剑匆匆往守备馆里头赶去吃他那一份饼子了。她咧开嘴笑了起来,也不理他,独自一跳一跳回了自己的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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